那一夜,男人開著才買回的兩輪摩托，沿簡易馬路穿越著茂密的森林。

走到半路的時候，男人忽然覺得內(nèi)急,于是停下來。當(dāng)他解決完的時候,忽然聽到森林深處傳來一陣馬嘶。男人頓時瞪人眼睛，朝馬嘶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在這片森林里，一直生存著生命力頑強(qiáng)的野馬。那是一種矮馬,身高僅一米左右，據(jù)說是蒙古馬的變種,馬頭直而方，馬耳小而立,體型秀美。野生的矮馬越來越少了，但如果能搞到一匹，就能掙大錢。市面上有人出高價收購純野生的矮馬，商人說，野生矮馬具有極強(qiáng)的觀賞價值，加之?dāng)?shù)量稀少，堪稱馬中之寶。

男人興奮了，他拉開兩輪摩托后車廂的車門，掏出一把獵槍。

矮馬適應(yīng)叢林生活，一低頭,就能沿林中的小路一竄而逃，比熊還敏捷，比兔子還快,偶爾受了驚,還能揚起前蹄襲擊攻擊對象。所以男人根本就沒打主意能活捉野馬。

市面上的商人說過，捉不到活馬，把死馬送來，也能掙大錢。小心翼翼剝掉死馬的皮，剜去肉，經(jīng)過防腐處理,在皮內(nèi)塞入填充物，能制成矮馬標(biāo)本。把漂亮的矮馬標(biāo)本立在別墅客廳里，這是有錢人最時興的炫富方式之一。

男人鉆人密林，尋到一條小路后，便躲到一棵大樹后，把槍桿伸出灌木，偷偷等待著野馬的出現(xiàn)。靜靜等候了十多分鐘后,男人終于聽到馬蹄聲。因為密林里的泥地上鋪滿了落葉，所以馬蹄聲也很輕微，加之止處黑夜之中，男人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蹤影。那傳說中的野馬，仿佛鬼魂一般，漸漸向他靠近。

男人看到一條黑影,慢悠悠地從小路經(jīng)過。黑暗之中，看輪廓，應(yīng)該是匹矮馬。

他趕緊扣動扳機(jī),“砰! "矮馬受了驚,揚起前蹄，身體后傾。似乎受傷了吧?但矮馬卻負(fù)著劇痛，向前狂奔。男人想朝著黑影再發(fā)幾槍，卻忽然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從矮馬中槍的那個位置傳過來。

男人愣了一下，負(fù)傷的矮馬便逃竄出去，見不著蹤影了。只有小孩的哭聲，在幽暗的森林里回響著。男人打開手電筒,詫異地朝哭聲傳來的地方走去。幾分鐘后，他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孩兒，人約只有二歲左右,異常瘦弱，仿佛張皮覆蓋在骨骼上一般。

女孩兒見了眼前這男人,臉上頓時露出恐懼的神情，張開嘴，想要叫?？僧?dāng)她叫的時候，發(fā)出的聲音，卻是如馬嘶一般的“咝咝....“聲。

賣馬男人從森林里拾回一個被野馬養(yǎng)大的孩子,消息一傳出,就引來無數(shù)好奇的村民上門圍觀。

男人推測，槍響的時候，這女孩應(yīng)該騎在野馬背上。野馬受驚后揚起前蹄，身體后傾，女孩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野馬跑了,女孩的腿卻骨折了，沒辦法逃跑,只得留在了原地。

男人在森林里,用樹枝替女孩夾好傷腿，把她背進(jìn)兩輪摩托的后車廂，駛回村里。赤腳醫(yī)生來看過,說養(yǎng)兩個月，女孩的腿應(yīng)無大礙。男人收養(yǎng)了女孩，可女孩不會說話，也不吃飯菜，看到干草，口水卻不住朝外滴。

到了深夜，女孩開始哭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凄厲。隨著這哭聲,村子外的森林里，競也傳來野馬痛苦的嘶叫聲。有伶俐的村民，跑到村外，在森林里尋到小路，設(shè)下絆馬索與陷阱,競在第二夜活捉到一匹野生矮馬。

于是,村民紛紛上門，讓男人想辦法讓女孩哭。

要是男人舍不得讓女孩哭,村民便舉著火把，到他家門外狂呼,學(xué)鬼叫,學(xué)狼嚎,惹得女孩大哭不已。這兩年，村民們不知活捉了多少匹野生矮馬。他們把矮馬賣給市面上的商人,所得的酬金，全村人一起分。但男人卻從來沒分過一筆錢，他只是待在家里，教女孩說話。

可無論怎么教，都兩年了，女孩兒只會發(fā)出含糊的嗚咽聲，偶爾上唇碰到下唇,無意識發(fā)出“爸爸"的聲音,就會讓男人高興好幾天。

女孩兒在村里沒有朋友，因為不會說話，同齡的孩子都不和她玩，還把她當(dāng)做怪物。一有空，女孩兒就在村里匍匐著行走，有時也跳幾下，仿佛馬在行走一般。用了兩年，男人才教女孩兒學(xué)會了如何坐在兩輪摩托的后車廂里。村里人也養(yǎng)馬，幾乎每家都養(yǎng)，雖然也是矮馬，卻不是野生的，不值錢。女孩兒把村里人養(yǎng)的馬都當(dāng)做了朋友。她沒事就趴在馬棚外的泥地上，嘴里發(fā)出”咝咝咝“的聲音，馬棚內(nèi)的家養(yǎng)矮馬，也會發(fā)出同樣的"咝咝“聲與她回應(yīng)。

最近半年來，無論女孩兒怎么哭泣,村民都沒再捉到一匹野生矮馬。大概,森林里所有野馬都被捉完了吧?村里頓時沒有了額外的收入。這幾年，賣野生矮馬掙的錢，除了那男人之外,其他村民都分了不少，家家戶戶修了新房,村里還修了硬化公路。也正因為可以靠著賣野馬賺錢，村民都冷落了自家的田地。有不費力就能分到的外快，誰還愿意面朝黃土背朝大辛苦種地?再說這年頭,種地能掙幾個錢呀?有村民尋思，說不定森林里還有殘存的野馬，只是那些野馬見同類被捉得人多，所以形成條件反射，聽到女孩兒的哭聲也不再靠近村子了。于是又有人兇神惡煞般闖入男人家,把女孩兒綁了出來,拿繩索捆住她的一條腿，倒吊在森林里，還在女孩兒下方的泥地里掘開人坑。村民想，殘存的野馬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可是,沒有野馬上當(dāng)。即使女孩兒被倒吊在森林里兩天二夜，不給東西吃，也不給水喝，也沒野馬上當(dāng)。

或許,這次，森林里真的是再也沒有野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