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

正義括地志云：“天齊池在青州臨淄縣東南十五里。封禪書云‘齊之所以為齊者，以天齊也’?！?

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①其先祖嘗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于呂，②或封于申，③姓姜氏。夏商之時，申、呂或封枝庶子孫，或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

注①集解呂氏春秋曰：“東夷之土?！彼麟[譙周曰：“姓姜，名牙。炎帝之裔，伯夷之后，掌四岳有功，封之于呂，子孫從其封姓，尚其后也?！卑矗汉笪耐醯弥紴I，云“吾先君太公望子久矣”，故號太公望。蓋牙是字，尚是其名，后武王號為師尚父也。

注②集解徐廣曰：“呂在南陽宛縣西?！?

注③索隱地理志申在南陽宛縣，申伯國也。呂亦在宛縣之西也。

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①以漁釣奸周西伯。②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篈，③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于是周西伯獵，果遇太公于渭之陽，與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dāng)有圣人適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惫侍栔弧疤保d與俱歸，立為師。

注①索隱譙周曰：“呂望嘗屠牛于朝歌，賣飲于孟津?！?

注②正義奸音干。括地志云：“茲泉水源出岐州岐山縣西南凡谷。呂氏春秋云‘太公釣于茲泉，遇文王’。酈元云‘磻磎中有泉，謂之茲泉。泉水潭積，自成淵渚，即太公釣處，今人謂之凡谷。石壁深高，幽篁邃密，林澤秀阻，人跡罕及。東南隅有石室，蓋太公所居也。水次有磻石可釣處，即太公垂釣之所。其投竿跪餌，兩膝遺跡猶存，是有磻磎之稱也。其水清泠神異，北流十二里注于渭’。說苑云‘呂望年七十釣于渭渚，三日三夜魚無食者，望即忿，脫其衣冠。

上有農(nóng)人者，古之異人，謂望曰：“子姑復(fù)釣，必細(xì)其綸，芳其餌，徐徐而投，無令魚駭?！蓖缙溲?，初下得鮒，次得鯉。刺魚腹得書，書文曰“呂望封于齊”。望知其異’?！?

注③集解徐廣曰：“□知反?！彼麟[徐廣音□知反，余本亦作“螭”字。

或曰，太公博聞，嘗事紂。紂無道，去之。游說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蛟唬瑓紊刑幨?，隱海濱。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閎夭素知而招呂尚。

呂尚亦曰“吾聞西伯賢，又善養(yǎng)老，盍往焉”。三人者為西伯求美女奇物，獻(xiàn)之于紂，以贖西伯。西伯得以出，反國。言呂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

周西伯昌之脫羑里歸，與呂尚陰謀修德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quán)與奇計，①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陰權(quán)皆宗太公為本謀。周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曰文王。伐崇、密須、②犬夷，大作豐邑。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

注①正義六韜云：“武王問太公曰：‘律之音聲，可以知三軍之消息乎？’太公曰：‘深哉王之問也！夫律管十二，其要有五：宮、商、角、征、羽，此其正聲也，萬代不易。五行之神，道之常也，可以知敵。金、木、水、火、土，各以其勝攻之。其法，以天清靜無陰云風(fēng)雨，夜半遣輕騎往，至敵人之壘九百步，偏持律管橫耳大呼驚之，有聲應(yīng)管，其來甚微。角管聲應(yīng)，當(dāng)以白虎；征管聲應(yīng)，當(dāng)以玄武；商管聲應(yīng)，當(dāng)以句陳；五管盡不應(yīng)，無有商聲，當(dāng)以青龍：此五行之府，佐勝之征，（陰）敗之機(jī)也?！弊ⅱ谒麟[按：郡國志在東郡廩丘縣北，今曰顧城。密須，姞姓，在河南密縣東，故密城是也。與安定姬姓密國別也。

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業(yè)，東伐以觀諸侯集否。師行，師尚父①左杖黃鉞，右把白旄以誓，曰：“蒼兕蒼兕，②總爾觽庶，與爾舟楫，后至者斬！”遂至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諸侯。諸侯皆曰：“紂可伐也?！蔽渫踉唬?

“未可?！边€師，與太公作此太誓。

注①集解劉向別錄曰：“師之，尚之，父之，故曰師尚父。父亦男子之美號也。”

注②索隱亦有本作“蒼雉”。按：馬融曰“蒼兕，主舟楫官名”。又王充曰“蒼兕者，水獸，九頭”。今誓觽，令急濟(jì)，故言蒼兕以懼之。然此文上下并今文泰誓也。

居二年，紂殺王子比干，囚箕子。武王將伐紂，卜龜兆，不吉，風(fēng)雨暴至。髃公盡懼，唯太公強(qiáng)之勸武王，武王于是遂行。十一年①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伐商紂。

紂師敗績。紂反走，登鹿臺，遂追斬紂。明日，武王立于社，髃公奉明水，②韂康叔封布采席，③師尚父牽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討紂之罪。散鹿臺之錢，發(fā)鉅橋之粟，以振貧民。封比干墓，釋箕子囚。遷九鼎，修周政，與天下更始。

師尚父謀居多。

注①集解徐廣曰：“一作‘三年’。”

注②索隱周本紀(jì)毛叔鄭奉明水也。

注③索隱周本紀(jì)韂康叔封布茲。茲是席，故此亦云采席也。

于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尚父于齊營丘。①東就國，道宿行遲。逆旅之人曰：“吾聞時難得而易失?？蛯嬌醢?，殆非就國者也?！碧勚?，夜衣而行，儣明至國。②萊侯來伐，與之爭營丘。營丘邊萊。萊人，夷也，會紂之亂而周初定，未能集遠(yuǎn)方，是以與太公爭國。

注①正義括地志云：“營丘在青州臨淄北百步外城中?！?

注②索隱儣音里奚反。儣猶比也。一云儣猶遲也。

太公至國，修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yè)，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為大國。及周成王少時，管蔡作亂，淮夷①畔周，乃使召康公②命太公曰：“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③五侯九伯，實得征之?！雹荦R由此得征伐，為大國。

都營丘。

注①正義孔安國云：“淮浦之夷，徐州之戎。”

注②集解服虔曰召公奭。

注③集解服虔曰：“是皆太公始受封土地疆境所至也。”索隱舊說穆陵在會稽，非也。按：今淮南有故穆陵門，是楚之境。無棣在遼西孤竹。服虔以為太公受封境界所至，不然也，蓋言其征伐所至之域也。

注④集解杜預(yù)曰：“五等諸侯，九州之伯，皆得征討其罪也?！?

蓋太公之卒百有余年，①子丁公呂伋②立。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③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④立。

注①集解禮記曰：“太公封于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鄭玄曰：“太公受封，留為太師，死葬于周。五世之后乃葬齊?！被视[曰：“呂尚頉在臨菑縣城南，去縣十里?！?。

注②集解徐廣曰：“一作‘及’?！闭x謚法述義不克曰丁。

注③索隱系本作“庮公慈母”。譙周亦曰“祭公慈母”也。

注④索隱系本作“不臣”。譙周亦作“不辰”。宋忠曰：“哀公荒淫田游，國史作還詩以刺之也?！?

哀公時，紀(jì)侯譖之周，周烹哀公①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②胡公徙都薄姑，③而當(dāng)周夷王之時。

注①集解徐廣曰周夷王。

注②正義謚法彌年壽考曰胡。

注③正義括地志云：“薄姑城在青州博昌縣東北六十里?！?

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與其黨率營丘人襲攻殺胡公而自立，①是為獻(xiàn)公。獻(xiàn)公元年，盡逐胡公子，因徙薄姑都，治臨菑。

注①索隱宋忠曰：“其黨周馬繻人將胡公于貝水殺之，而山自立也?！?

九年，獻(xiàn)公卒，子武公壽立。武公九年，周厲王出奔，居彘。①十年，王室亂，大臣行政，號曰“共和”。二十四年，周宣王初立。

注①正義直厲反。括地志云：“晉州霍邑縣也。”鄭玄云：“霍山在彘，本秦時霍伯國?！?

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厲公無忌立。厲公暴虐，故胡公子復(fù)入齊，齊人欲立之，乃與攻殺厲公。胡公子亦戰(zhàn)死。齊人乃立厲公子赤為君，是為文公，而誅殺厲公者七十人。

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脫①立。成公九年卒，子莊公購立。

注①索隱系本及譙周皆作“說”。

莊公二十四年，犬戎殺幽王，周東徙雒。秦始列為諸侯。五十六年，晉弒其君昭侯。

六十四年，莊公卒，子厘公祿甫立。

厘公九年，魯隱公初立。十九年，魯桓公弒其兄隱公而自立為君。

二十五年，北戎伐齊。鄭使太子忽來救齊，齊欲妻之。忽曰：“鄭小齊大，非我敵?！彼燹o之。

三十二年，厘公同母弟夷仲年死。其子曰公孫無知，厘公愛之，令其秩服奉養(yǎng)比太子。

三十三年，厘公卒，太子諸兒立，是為襄公。

襄公元年，始為太子時，嘗與無知□，及立，絀無知秩服，無知怨。

四年，魯桓公與夫人如齊。齊襄公故嘗私通魯夫人。魯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厘公時嫁為魯桓公婦，及桓公來而襄公復(fù)通焉。魯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齊襄公。齊襄公與魯君飲，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魯君車，因拉殺魯桓公，①桓公下車則死矣。魯人以為讓，②而齊襄公殺彭生以謝魯。

注①集解公羊傳曰：“搚干而殺之?！焙涡菰唬骸皳y，折聲也。”正義拉音力合反。

注②索隱讓猶責(zé)也。

八年，伐紀(jì)，紀(jì)遷去其邑。①

注①集解徐廣曰：“年表云去其都邑?！彼麟[按：春秋莊四年“紀(jì)侯大去其國”，左傳云“違齊難”是也。

十二年，初，襄公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①瓜時而往，及瓜而代。②往戍一歲，卒瓜時而公弗為發(fā)代?；驗檎埓ピS。故此二人怒，因公孫無知謀作亂。連稱有從妹在公宮，無寵，③使之閑襄公，④曰“事成以女為無知夫人”。冬十二月，襄公游姑棼，⑤遂獵沛丘。⑥見彘，從者曰“彭生”。

⑦公怒，射之，彘人立而啼。公懼，墜車傷足，失屨。反而鞭主屨者茀⑧三百。茀出宮。而無知﹑連稱﹑管至父等聞公傷，乃遂率其觽襲宮。逢主屨茀，茀曰：“且無入驚宮，驚宮未易入也?！睙o知弗信，茀示之創(chuàng)，⑨乃信之。待宮外，令茀先入。茀先入，即匿襄公戶閑。良久，無知等恐，遂入宮。茀反與宮中及公之幸臣攻無知等，不勝，皆死。無知入宮，求公不得?；蛞娙俗阌趹糸e，發(fā)視，乃襄公，遂弒之，而無知自立為齊君。

注①集解賈逵曰：“連稱﹑管至父皆齊大夫?！倍蓬A(yù)曰：“臨淄縣西有地名葵丘?！彼麟[杜預(yù)曰“臨淄西有地名葵丘”。又桓三十五年會諸侯于葵丘，當(dāng)魯僖公九年，杜預(yù)曰“陳留外黃縣東有葵丘”。不同者，蓋葵丘有兩處，杜意以戍葵丘當(dāng)不遠(yuǎn)出齊境，故引臨淄縣西之葵丘。若三十五年會諸侯于葵丘，杜氏又以不合在本國，故引外黃東葵丘為注，所以不同爾。

注②集解服虔曰：“瓜時，七月。及瓜謂后年瓜時?！?

注③集解服虔曰：“為妾在宮也?！?

注④集解王肅曰：“候公之閑隙。”

注⑤集解賈逵曰：“齊地也?！闭x音扶云反。

注⑥集解杜預(yù)曰：“樂安博昌縣南有地名貝丘?！彼麟[左傳作“貝丘”也。正義左傳云“齊襄公田于貝丘，墜車傷足”，即此也。

注⑦集解服虔曰：“公見彘，從者乃見彭生，鬼改形為豕也?！?

注⑧正義非佛反，下同。茀，主履者也。

注⑨正義音瘡。

桓公元年春，齊君無知游于雍林。①雍林人嘗有怨無知，及其往游，雍林人襲殺無知，告齊大夫曰：“無知弒襄公自立，臣謹(jǐn)行誅。唯大夫更立公子之當(dāng)立者，唯命是聽?！?

注①集解賈逵曰：“渠丘大夫也。”索隱亦有本作“雍廩”。賈逵曰“渠丘大夫”。左傳云“雍廩殺無知”，杜預(yù)曰“雍廩，齊大夫”。此云“游雍林，雍林人嘗有怨無知，遂襲殺之”，蓋以雍林為邑名，其地有人殺無知。賈言“渠丘大夫”者，渠丘邑名，雍林為渠丘大夫也。

初，襄公之醉殺魯桓公，通其夫人，殺誅數(shù)不當(dāng)，淫于婦人，數(shù)欺大臣，髃弟恐禍及，故次弟糾奔魯。其母魯女也。管仲﹑召忽傅之。次弟小白奔莒，鮑叔傅之。小白母，韂女也，有寵于厘公。小白自少好善大夫高傒。①及雍林人殺無知，議立君，高﹑國先陰召小白于莒。魯聞無知死，亦發(fā)兵送公子糾，而使管仲別將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帶鉤。小白詳死，管仲使人馳報魯。魯送糾者行益遲，六日至齊，則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為桓公。

注①集解賈逵曰：“齊正卿高敬仲也?！闭x傒音奚。

桓公之中鉤，詳死以誤管仲，已而載溫車中馳行，亦有高﹑國內(nèi)應(yīng)，故得先入立，發(fā)兵距魯。秋，與魯戰(zhàn)于干時，①魯兵敗走，齊兵掩絕魯歸道。齊遺魯書曰：“子糾兄弟，弗忍誅，請魯自殺之。召忽﹑管仲讎也，請得而甘心醢之。

不然，將圍魯?！濒斎嘶贾?，遂殺子糾于笙瀆。②召忽自殺，管仲請囚。桓公之立，發(fā)兵攻魯，心欲殺管仲。鮑叔牙曰：“臣幸得從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無以增君。君將治齊，即高傒與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國國重，不可失也?！庇谑腔腹珡闹?。乃詳為召管仲欲甘心，實欲用之。

管仲知之，故請往。鮑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脫桎梏，③齋祓而見桓公。

桓公厚禮以為大夫，任政。

注①集解杜預(yù)曰：“干時，齊地也。時水在樂安界，岐流，旱則涸竭，故曰干時?！?

注②集解賈逵曰：“魯?shù)鼐錇^也?！彼麟[賈逵云“魯?shù)鼐錇^”。又按：鄒誕生本作“莘瀆”，莘笙聲相近。笙如字，瀆音豆。論語作“溝瀆”，蓋后代聲轉(zhuǎn)而字異，故諸文不同也。

注③集解賈逵曰：“堂阜，魯北境?！倍蓬A(yù)曰：“堂阜，齊地。東莞蒙陰縣西北有夷吾亭，或曰鮑叔解夷吾縛于此，因以為名也?！?

桓公既得管仲，與鮑叔﹑隰朋﹑①高傒修齊國政，連五家之兵，②設(shè)輕重魚鹽之利，③以贍貧窮，祿賢能，齊人皆說。

注①集解徐廣曰：“或作‘崩’也。”

注②集解國語曰：“管子制國五家為軌，十軌為里，四里為連，十連為鄉(xiāng)，以為軍令?！?

注③索隱按：管子有理人輕重之法七篇。輕重謂錢也。又有捕魚﹑煮鹽法也。

二年，伐滅郯，①郯子奔莒。初，桓公亡時，過郯，郯無禮，故伐之。

注①集解徐廣曰：“一作‘譚’?！彼麟[據(jù)春秋，魯莊十年“齊師滅譚”是也。

杜預(yù)曰“譚國在濟(jì)南平陵縣西南”。然此郯乃東海郯縣，蓋亦不當(dāng)作“譚”字也。

五年，伐魯，魯將師敗。魯莊公請獻(xiàn)遂邑以平，①桓公許，與魯會柯而盟。②魯將盟，曹沬以匕首劫桓公于壇上，③曰：“反魯之侵地！”桓公許之。已而曹沬去匕首，北面就臣位?；腹蠡?，欲無與魯?shù)囟鴼⒉軟i。管仲曰：“夫劫許之而倍信殺之，④愈一小快耳，而□信于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可?！庇谑撬炫c曹沬三敗所亡地于魯。諸侯聞之，皆信齊而欲附焉。七年，諸侯會桓公于甄，⑤而桓公于是始霸焉。

注①集解杜預(yù)曰：“遂在濟(jì)北蛇丘縣東北?！?

注②集解杜預(yù)曰：“此柯今濟(jì)北東阿，齊之阿邑，猶?？陆駷樽０?。”

注③集解何休曰：“土基三尺，階三等，曰壇。會必有壇者，為升降揖讓，稱先君以相接也?！?

注④集解徐廣曰：“一云已許之而背信殺劫也?！?

注⑤集解杜預(yù)曰：“甄，韂地，今東郡甄城也。”

十四年，陳厲公子完，①號敬仲，來奔齊。齊桓公欲以為卿，讓；于是以為工正。②田成子常之祖也。

注①正義音桓。

注②集解賈逵曰：“掌百工?！?

二十三年，山戎伐燕，①燕告急于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孤竹而還。燕莊公遂送桓公入齊境?；腹唬骸胺翘熳?，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無禮于燕?！庇谑欠譁细钛嗑僚c燕，命燕君復(fù)修召公之政，納貢于周，如成康之時。諸侯聞之，皆從齊。

注①集解服虔曰：“山戎，北狄，蓋今鮮卑也?！焙涡菰唬骸吧饺终?，戎中之別名也?！?

二十七年，魯愍公母曰哀姜，桓公女弟也。哀姜淫于魯公子慶父，慶父弒愍公，哀姜欲立慶父，魯人更立厘公。①桓公召哀姜，殺之。

注①集解徐廣曰：“史記‘僖’字皆作‘厘’?！?

二十八年，韂文公有狄亂，告急于齊。齊率諸侯城楚丘①而立韂君。

注①集解賈逵曰：“韂地也?！彼麟[杜預(yù)曰：“不言城韂，韂未遷?！背鹪跐?jì)陰城武縣南，即今之韂南縣。

二十九年，桓公與夫人蔡姬戲船中。蔡姬習(xí)水，蕩公，①公懼，止之，不止，出船，怒，歸蔡姬，弗絕。蔡亦怒，嫁其女。桓公聞而怒，興師往伐。

注①集解賈逵曰：“蕩，搖也?！?

三十年春，齊桓公率諸侯伐蔡，蔡潰。①遂伐楚。楚成王興師問曰：“何故涉吾地？”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若實征之，以夾輔周室。’②賜我先君履，③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楚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具，④是以來責(zé)。昭王南征不復(fù)，是以來問?！雹莩踉唬骸柏曋蝗?，有之，寡人罪也，敢不共乎！昭王之出不復(fù)，君其問之水濱。”

⑥齊師進(jìn)次于陘。⑦夏，楚王使屈完將兵捍齊，齊師退次召陵。⑧桓公矜屈完以其觽。屈完曰：“君以道則可；若不，則楚方城以為城，⑨江﹑漢以為溝，君安能進(jìn)乎？”乃與屈完盟而去。過陳，陳袁濤涂詐齊，令出東方，覺。

秋，齊伐陳。⑩是歲，晉殺太子申生。

注①集解服虔曰：“民逃其上曰潰也?！?

注②集解左傳曰：“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也?！?

注③集解杜預(yù)曰：“所踐履之界?！?

注④集解賈逵曰：“包茅，菁茅包匭之也，以供祭祀?！倍蓬A(yù)曰：“尚書‘包匭菁茅’，茅之為異未審?！?

注⑤集解服虔曰：“周昭王南巡狩，涉漢未濟(jì)，船解而溺昭王，王室諱之，不以赴，諸侯不知其故，故桓公以為辭責(zé)問楚也?！彼麟[宋衷云：“昭王南伐楚，辛由靡為右，涉漢中流而隕，由靡逐王，遂卒不復(fù)，周乃侯其后于西翟?！?

注⑥集解杜預(yù)曰：“昭王時漢非楚境，故不受罪?！?

注⑦集解杜預(yù)曰：“陘，楚地，潁川召陵縣南有陘亭?！弊髠髟唬骸胺矌熞凰逓樯?，再宿為信，過信為次?！?

注⑧集解杜預(yù)曰：“召陵，潁川縣?！?

注⑨集解服虔曰：“方城山在漢南?！表f昭曰：“方城，楚北之□塞。”杜預(yù)曰“方城山在南陽葉縣南”是也。索隱按：地理志葉縣南有長城，號曰方城，則杜預(yù)﹑韋昭說為得，而服氏云在漢南，未知有何憑據(jù)。

注⑩集解左傳曰：“討不忠也?！?

三十五年夏，會諸侯于葵丘。①周襄王使宰孔賜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②命無拜?；腹S之，管仲曰“不可”，乃下拜受賜。③秋，復(fù)會諸侯于葵丘，益有驕色。周使宰孔會。諸侯頗有叛者。④晉侯病，后，遇宰孔。宰孔曰：“齊侯驕矣，弟無行?！睆闹Ｊ菤q，晉獻(xiàn)公卒，里克殺奚齊﹑卓子，⑤秦穆公以夫人入公子夷吾為晉君?；腹谑怯憰x亂，至高梁，⑥使隰朋立晉君，還。

注①集解杜預(yù)曰：“陳留外黃縣東有葵丘也?！?

注②集解賈逵曰：“大路，諸侯朝服之車，謂之金路?！?

注③集解韋昭曰：“下堂拜賜也?！?

注④集解公羊傳曰：“葵丘之會，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國?！?

注⑤集解徐廣曰：“史記‘卓’多作‘悼’?！闭x卓，丑角反。

注⑥集解服虔曰：“晉地也?！倍蓬A(yù)曰：“在平陽縣西南?！?

是時周室微，唯齊﹑楚﹑秦﹑晉為強(qiáng)。晉初與會，①獻(xiàn)公死，國內(nèi)亂。秦穆公辟遠(yuǎn)，不與中國會盟。楚成王初收荊蠻有之，夷狄自置。唯獨齊為中國會盟，而桓公能宣其德，故諸侯賓會。于是桓公稱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離枝﹑孤竹；②西伐大夏，涉流沙；③束馬懸車登太行，至卑耳山④而還。諸侯莫違寡人。寡人兵車之會三，⑤乘車之會六，⑥九合諸侯，一匡天下。⑦昔三代受命，有何以異于此乎？吾欲封泰山，禪梁父?！?

管仲固諫，不聽；乃說桓公以遠(yuǎn)方珍怪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

注①正義與音預(yù)，下同。

注②集解地理志曰令支縣有孤竹城，疑離枝即令支也，令離聲相近。應(yīng)劭曰：

“令音鈴。”鈴離聲亦相近。管子亦作“離”字。索隱離枝音零支，又音令祗，又如字。離枝，孤竹，皆古國名。秦以離枝為縣，故地理志遼西令支縣有孤竹城。爾雅曰“孤竹﹑北戶﹑西王母﹑日下謂之四荒”也。

注③正義大夏，并州晉陽是也。

注④正義卑音壁。劉伯莊及韋昭并如字。

注⑤正義左傳云魯莊十三年，會北杏以平宋亂；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六年，伐鄭，圍新城也。

注⑥正義左傳云魯莊十四年，會于鄄；十五年，又會鄄；十六年，同盟于幽；

僖五年，會首止；八年，盟于洮；九年，會葵丘是也。

注⑦正義匡，正也。一匡天下，謂定襄王為太子之位也。

三十八年，周襄王弟帶與戎﹑翟合謀伐周，齊使管仲平戎于周。周欲以上卿禮管仲，管仲頓首曰：“臣陪臣，安敢！”三讓，乃受下卿禮以見。三十九年，周襄王弟帶來奔齊。齊使仲孫請王，為帶謝。襄王怒，弗聽。

四十一年，秦穆公虜晉惠公，復(fù)歸之。是歲，管仲﹑隰朋皆卒。①管仲病，桓公問曰：“髃臣誰可相者？”管仲曰：“知臣莫如君?！惫唬骸耙籽廊绾危俊?

②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惫唬骸伴_方如何？”對曰：“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雹酃唬骸柏Q刀如何？”④對曰：“自宮以適君，非人情，難親?！惫苤偎?，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專權(quán)。

注①正義括地志云：“管仲頉在青州臨淄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上，與桓公頉連。

隰朋墓在青州臨淄縣東北七里也?！?

注②正義即雍巫也。賈逵云：“雍巫，雍人名巫，易牙也?！?

注③集解管仲曰：“韂公子開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也。”

注④正義刀，鳥條反。顏師古云：“豎刀﹑易牙皆齊桓公臣。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將何以教寡人？’管仲曰：‘愿君遠(yuǎn)易牙﹑豎刀?！唬骸籽琅肫渥右钥旃讶耍锌梢尚?？’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將何愛于君！’公曰：‘豎刀自宮以近寡人，猶尚疑邪？’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身也，其身之忍，又將何有于君！’公曰：‘諾?！苤偎毂M逐之，而公食不甘心不怡者三年。公曰：‘仲父不已過乎？’于是皆即召反。明年，公有病，易牙﹑豎刀相與作亂，塞宮門，筑高墻，不通人。有一婦人踰垣入至公所。公曰：‘我欲食?！瘚D人曰：‘吾無所得?！唬骸矣??！瘚D人曰：‘吾無所得?！唬骸喂剩俊唬骸籽扩p豎刀相與作亂；塞宮門，筑高墻，不通人，故無所得?！粐@，涕出，曰：‘嗟乎，圣人所見豈不遠(yuǎn)哉！若死者有知，我將何面目見仲父乎？’蒙衣袂而死乎壽宮。蟲流于戶，蓋以楊門之扇，二月不葬也?！?

四十二年，戎伐周，周告急于齊，齊令諸侯各發(fā)卒戍周。是歲，晉公子重耳來，桓公妻之。

四十三年。初，齊桓公之夫人三：曰王姬﹑徐姬﹑①蔡姬，皆無子?；腹脙?nèi)，②多內(nèi)寵，如夫人者六人，長韂姬，生無詭；③少韂姬，生惠公元；

鄭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宋華子，④生公子雍。桓公與管仲屬孝公于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⑤有寵于韂共姬，因宦者豎刀以厚獻(xiàn)于桓公，亦有寵，桓公許之立無詭。⑥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

冬十月乙亥，齊桓公卒。易牙入，與豎刀因內(nèi)寵殺髃吏，⑦而立公子無詭為君。太子昭奔宋。

注①索隱按：系本徐，嬴姓。禮，婦人稱國及姓，今此言“徐姬”者，然姬是觽妾之總稱，故漢祿秩令云“姬妾數(shù)百”。

婦人亦總稱姬，姬亦未必盡是姓也。

注②集解服虔曰：“內(nèi)，婦官也。”

注③索隱左傳作“無虧”也。

注④集解賈逵曰：“宋華氏之女，子姓。”

注⑤集解賈逵曰：“雍巫，雍人，名巫，易牙字?！彼麟[賈逵以雍巫為易牙，未知何據(jù)。按：管子有棠巫，恐與雍巫是一人也。

注⑥集解杜預(yù)曰：“易牙既有寵于公，為長韂姬請立。”

注⑦集解服虔曰：“內(nèi)寵如夫人者六人。髃吏，諸大夫也?！倍蓬A(yù)曰：“內(nèi)寵，內(nèi)官之有權(quán)寵者。”

桓公病，五公子各樹黨爭立。及桓公卒，遂相攻，以故宮中空，莫敢棺。①桓公尸在黙上六十七日，尸蟲出于戶。十二月乙亥，無詭立，乃棺赴。辛巳夜，斂殯。②

注①正義音古患反。

注②集解徐廣曰：“斂，一作‘臨’也?！?

桓公十有余子，要其后立者五人：無詭立三月死，無謚；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惠公。孝公元年三月，宋襄公率諸侯兵送齊太子昭而伐齊。齊人恐，殺其君無詭。齊人將立太子昭，四公子之徒攻太子，太子走宋，宋遂與齊人四公子戰(zhàn)。五月，宋敗齊四公子師而立太子昭，是為齊孝公。宋以桓公與管仲屬之太子，故來征之。以亂故，八月乃葬齊桓公。①

注①集解皇覽曰：“桓公頉在臨菑城南七里所菑水南?！闭x括地志云：“齊桓公墓在臨菑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堈，一所二墳。晉永嘉末，人發(fā)之，初得版，次得水銀池，有氣不得入，經(jīng)數(shù)日，乃牽犬入中，得金蠶數(shù)十薄，珠襦﹑玉匣﹑繒彩﹑軍器不可勝數(shù)。又以人殉葬，骸骨狼藉也?！?

六年春，齊伐宋，以其不同盟于齊也。①夏，宋襄公卒。七年，晉文公立。

注①集解服虔曰：“魯僖公十九年，諸侯盟于齊，以無忘桓公之德。宋襄公欲行霸道，不與盟，故伐之?！?

十年，孝公卒，孝公弟潘因韂公子開方殺孝公子而立潘，是為昭公。昭公，桓公子也，其母曰葛嬴。

昭公元年，晉文公敗楚于城濮，①而會諸侯踐土，朝周，天子使晉稱伯。②六年，翟侵齊。晉文公卒。秦兵敗于殽。十二年，秦穆公卒。

注①正義賈逵云：“韂地也?！?

注②正義音霸。

十九年五月，昭公卒，子舍立為齊君。舍之母無寵于昭公，國人莫畏。昭公之弟商人以桓公死爭立而不得，陰交賢士，附愛百姓，百姓說。及昭公卒，子舍立，孤弱，即與觽十月即墓上弒齊君舍，而商人自立，是為懿公。懿公，桓公子也，其母曰密姬。

懿公四年春，初，懿公為公子時，與丙戎①之父獵，爭獲不勝，及即位，斷丙戎父足，②而使丙戎仆。③庸職之妻好，④公內(nèi)之宮，使庸職驂乘。

五月，懿公游于申池，⑤二人浴，戲。職曰：“斷足子！”戎曰：“奪妻者！”

二人俱病此言，乃怨。謀與公游竹中，二人弒懿公車上，□竹中而亡去。

注①索隱左傳“丙”作“邴”，邴歜也。

注②正義左傳云“乃掘而別之”，杜預(yù)云“斷其尸足也”。

注③集解賈逵曰：“仆，御也。”

注④索隱左傳作“閻職”，此言“庸職”。不同者，傳所云“閻”，姓；“職”，名也。此言“庸職”，庸非姓，蓋謂受顧織之妻，史意不同，字則異耳。正義國語及左傳作“閻職”。

注⑤集解杜預(yù)曰：“齊南城西門名申門。齊城無池，唯此門左右有池，疑此是也?！弊笏箭R都賦注曰：“申池，海濱齊藪也。”

懿公之立，驕，民不附。齊人廢其子而迎公子元于韂，立之，是為惠公?；莨?，桓公子也。其母韂女，曰少韂姬，避齊亂，故在韂。

惠公二年，長翟來，①王子城父攻殺之，②埋之于北門。晉趙穿弒其君靈公。

注①集解谷梁傳曰：“身橫九畝，斷其首而載之，眉見于軾。”

注②集解賈逵曰：“王子城父，齊大夫?！?

十年，惠公卒，子頃公無野立。①初，崔杼有寵于惠公，惠公卒，高﹑國畏其偪也，逐之，崔杼奔韂。

注①正義頃音傾。

頃公元年，楚莊王強(qiáng)，伐陳；二年，圍鄭，鄭伯降，已復(fù)國鄭伯。

六年春，晉使郄克于齊，齊使夫人帷中而觀之。郄克上，夫人笑之。郄克曰：“不是報，不復(fù)涉河！”歸，請伐齊，晉侯弗許。齊使至?xí)x，郄克執(zhí)齊使者四人河內(nèi)，殺之。八年。晉伐齊，齊以公子強(qiáng)質(zhì)晉，晉兵去。十年春，齊伐魯﹑韂。

魯﹑韂大夫如晉請師，皆因郄克。①晉使郄克以車八百乘②為中軍將，士燮將上軍，欒書將下軍，以救魯﹑韂，伐齊。六月壬申，與齊侯兵合靡笄下。③癸酉，陳于賾。④逄丑父⑤為齊頃公右。頃公曰：“馳之，破晉軍會食?！?

射傷郄克，流血至履?？擞€入壁，其御曰：“我始入，再傷，不敢言疾，恐懼士卒，愿子忍之?！彼鞆?fù)戰(zhàn)。戰(zhàn)，齊急，丑父恐齊侯得，乃易處，頃公為右，車絓于木而止。⑥晉小將韓厥伏齊侯車前，曰“寡君使臣救魯﹑韂”，戲之。

丑父使頃公下取飲，⑦因得亡，脫去，入其軍。晉郄克欲殺丑父。丑父曰：“代君死而見僇，后人臣無忠其君者矣。”克舍之，丑父遂得亡歸齊。于是晉軍追齊至馬陵。⑧齊侯請以寶器謝，⑨不聽；必得笑克者蕭桐叔子，⑩令齊東畝。⑾對曰：“叔子，齊君母。齊君母亦猶晉君母，子安置之？且子以義伐而以暴為后，其可乎？”于是乃許，令反魯﹑韂之侵地。⑿

注①索隱成二年左傳魯臧宜叔﹑韂孫桓子如晉，皆主于郄克是。

注②集解賈逵曰：“八百乘，六萬人?！?

注③集解徐廣曰：“靡，一作‘摩’?！辟Z逵曰：“靡笄，山名也?！彼麟[靡，如字。靡笄，山名，在濟(jì)南，與代地磨笄山不同。

注④集解服虔曰：“賾，齊地名也?！?

注⑤集解賈逵曰：“齊大夫?！?

注⑥正義絓，胡卦反。止也。有所礙也。

注⑦正義左傳云“及華泉，驂絓于木而止。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鄭周父御佐車，苑茷為右，載齊侯獲免”也。

注⑧集解徐廣曰：“一作‘陘’?！斌S案：賈逵曰“馬陘，齊地也”。

注⑨集解左傳曰：“賂以紀(jì)甗﹑玉磬也。”

注⑩集解杜預(yù)曰：“桐叔，蕭君之字，齊侯外祖父。子，女也。難斥言其母，故遠(yuǎn)言之。”賈逵曰：“蕭，附庸，子姓。”

注⑾集解服虔曰：“欲令齊隴畝東行。”索隱壟畝東行，則晉車馬東向齊行易也。

注⑿正義左傳云晉師及齊國，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也。

十一年，晉初置六卿，賞賾之功。齊頃公朝晉，欲尊王晉景公，①晉景公不敢受，乃歸。歸而頃公弛苑囿，薄賦斂，振孤問疾，虛積聚以救民，民亦大說。

厚禮諸侯。竟頃公卒，百姓附，諸侯不犯。

注①索隱王劭按：張衡曰“禮，諸侯朝天子執(zhí)玉，既授而反之。若諸侯自相朝，則不授玉”。齊頃公戰(zhàn)敗朝晉而授玉，是欲尊晉侯為王，太史公探其旨而言。

今按：此文不云“授玉”，王氏之說復(fù)何所依，聊記異耳。

十七年，頃公卒，①子靈公環(huán)立。

注①集解皇覽曰：“頃公頉近呂尚頉?！?

靈公九年，晉欒書弒其君厲公。十年，晉悼公伐齊，齊令公子光質(zhì)晉。十九年，立子光為太子，高厚傅之，令會諸侯盟于鐘離。①二十七年，晉使中行獻(xiàn)子伐齊。②齊師敗，靈公走入臨菑。晏嬰止靈公，靈公弗從。曰：“君亦無勇矣！”

晉兵遂圍臨菑，臨菑城守不敢出，晉焚郭中而去。

注①正義括地志云：“鐘離故城在沂州承縣界?！?

注②索隱荀偃祖林父代為中行，后改姓為中行氏。獻(xiàn)子名偃。

二十八年，初，靈公取魯女，生子光，以為太子。仲姬，戎姬。戎姬嬖，仲姬生子牙，屬之戎姬。戎姬請以為太子，公許之。仲姬曰：“不可。光之立，列于諸侯矣，①今無故廢之，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耳。”遂東太子光，②使高厚傅牙為太子。靈公疾，崔杼迎故太子光而立之，是為莊公。莊公殺戎姬。五月壬辰，靈公卒，莊公即位，執(zhí)太子牙于句竇之丘，殺之。八月，崔杼殺高厚。晉聞齊亂，伐齊，至高唐。③

注①集解服虔曰：“數(shù)從諸侯征伐盟會?！?

注②集解賈逵曰：“徙之東垂也?！?

注③集解杜預(yù)曰：“高唐在祝阿縣西北?！?

莊公三年，晉大夫欒盈①奔齊，莊公厚客待之。晏嬰﹑田文子諫，公弗聽。

四年，齊莊公使欒盈閑入晉曲沃②為內(nèi)應(yīng)，以兵隨之，上太行，入孟門。③欒盈敗，齊兵還，取朝歌。④

注①集解徐廣曰：“史記多作‘逞’?！?

注②集解賈逵曰：“欒盈之邑?！?

注③集解賈逵曰：“孟門﹑太行皆晉山隘也?！彼麟[孟門山在朝歌東北。太行山在河內(nèi)溫縣西。

注④集解賈逵曰：“晉邑?！?

六年，初，棠公妻好，①棠公死，崔杼取之。莊公通之，數(shù)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賜人。待者曰：“不可?！贝掼膛?，因其伐晉，欲與晉合謀襲齊而不得閑。

莊公嘗笞宦者賈舉，賈舉復(fù)侍，為崔杼閑公②以報怨。五月，莒子朝齊，齊以甲戌饗之。崔杼稱病不視事。乙亥，公問崔杼病，遂從崔杼妻。崔杼妻入室，與崔杼自閉戶不出，公擁柱而歌。③宦者賈舉遮公從官而入，閉門，崔杼之徒持兵從中起。公登臺而請解，不許；

請盟，不許；請自殺于廟，不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④近于公宮。⑤陪臣爭趣有淫者，⑥不知二命?！雹吖u墻，射中公股，公反墜，遂弒之。晏嬰立崔杼門外，⑧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

⑨若為己死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⑩門開而入，枕公尸而哭，三踴而出。人謂崔杼：“必殺之?！贝掼淘唬骸懊裰?，舍之得民?！雹?

注①集解賈逵曰：“棠公，齊棠邑大夫?！?

注②集解服虔曰：“伺公閑隙。”正義閑音閑，又如字。

注③集解服虔曰：“公以為姜氏不知己在外，故歌以命之也。一曰公自知見欺，恐不得出，故歌以自悔?！?

注④集解服虔曰：“言不能親聽公命?！?

注⑤集解服虔曰：“崔杼之宮近公宮，淫者或詐稱公。”

注⑥集解徐廣曰：“爭，一作‘捍’?！彼麟[左傳作“捍趣”。此為“爭趣”者，是太史公變左氏之文。言陪臣但爭趣投有淫者耳，更不知他命也。

注⑦集解杜預(yù)曰：“言得淫人，受崔子命討之，不知他命也?！?

注⑧集解賈逵曰：“聞難而來?！?

注⑨集解服虔曰：“謂以公義為社稷死亡也。如是者，臣亦隨之死亡?！?

注⑩集解服虔曰：“言君自以己之私欲取死亡之禍，則私近之臣所當(dāng)任也?！?

杜預(yù)曰：“私昵，所親愛也。非所親愛，無為當(dāng)其禍也。”

注⑾集解服虔曰：“置之，所以得人心。”

丁丑，崔杼立莊公異母弟杵臼，①是為景公。景公母，魯叔孫宣伯女也。景公立，以崔杼為右相，慶封為左相。二相恐亂起，乃與國人盟曰：“不與崔慶者死！”晏子仰天曰：“嬰所不（獲）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從！”不肯盟。慶封欲殺晏子，崔杼曰：“忠臣也，舍之。”齊太史書曰“崔杼弒莊公”，崔杼殺之。

其弟復(fù)書，崔杼復(fù)殺之。少弟復(fù)書，崔杼乃舍之。

注①集解徐廣曰：“史記多作‘箸臼’?！?

景公元年，初，崔杼生子成及強(qiáng)，其母死，取東郭女，生明。東郭女使其前夫子無咎與其弟偃①相崔氏。成有罪，②二相急治之，立明為太子。成請老于崔（杼），崔杼許之，二相弗聽，曰：“崔，宗邑，不可?！雹鄢?、強(qiáng)怒，告慶封。④慶封與崔杼有郄，欲其敗也。成、強(qiáng)殺無咎、偃于崔杼家，家皆奔亡。崔杼怒，無人，使一宦者御，見慶封。慶封曰：“請為子誅之。”使崔杼仇盧蒲嫳⑤攻崔氏，殺成、強(qiáng)，盡滅崔氏，崔杼婦自殺。崔杼毋歸，⑥亦自殺。慶封為相國，專權(quán)。

注①正義杜預(yù)云：“東郭偃，東郭姜之弟也?！?

注②正義左傳云成有疾而廢之。杜預(yù)云有惡疾也。

注③集解杜預(yù)曰：“濟(jì)南東朝陽縣西北有崔氏城也。”

注④正義左傳云成強(qiáng)告慶封曰：“夫子身亦子所知也，唯無咎與偃是從，父兄莫能進(jìn)矣?？趾Ψ蜃?，敢以告。”慶封曰：“茍利夫子，必去之，難吾助汝?！?

乃殺東郭偃、棠無咎于崔氏朝也。其妻及崔杼皆縊死，崔明奔魯。

注⑤集解賈逵曰：“嫳，齊大夫慶封之屬?！?

注⑥索隱毋音無也。

三年十月，慶封出獵。初，慶封已殺崔杼，益驕，嗜酒好獵，不聽政令。慶舍用政，①已有內(nèi)郄。田文子謂桓子曰：“亂將作?！碧?、鮑、高、欒氏相與謀慶氏。慶舍發(fā)甲圍慶封宮，四家徒共擊破之。慶封還，不得入，奔魯。齊人讓魯，封奔吳。吳與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富于在齊。其秋，齊人徙葬莊公，僇崔杼尸于市以說觽。

注①集解服虔曰：“舍，慶封之子也。生傳其職政與子?！?

九年，景公使晏嬰之晉，與叔向私語曰：“齊政卒歸田氏。田氏雖無大德，以公權(quán)私，有德于民，民愛之。”十二年，景公如晉，見平公，欲與伐燕。十八年，公復(fù)如晉，見昭公。二十六年，獵魯郊，因入魯，與晏嬰俱問魯禮。三十一年，魯昭公辟季氏難，奔齊。齊欲以千社封之，①子家止昭公，昭公乃請齊伐魯，取鄆②以居昭公。

注①集解賈逵曰：“二十五家為一社。千社，二萬五千家也?！?

注②正義鄆，鄆城也。

三十二年，彗星見。景公坐柏寢，嘆曰：“堂堂！誰有此乎？”①髃臣皆泣，晏子笑，公怒。晏子曰：“臣笑髃臣諛甚?！本肮唬骸板缧浅鰱|北，當(dāng)齊分野，寡人以為憂?！标套釉唬骸熬吲_深池，賦斂如弗得，刑罰恐弗勝，茀星②將出，彗星③何懼乎？”公曰：“可禳否？”晏子曰：“使神可祝而來，④亦可禳而去也。百姓苦怨以萬數(shù)，而君令一人禳之，安能勝觽口乎？”是時景公好治宮室，聚狗馬，奢侈，厚賦重刑，故晏子以此諫之。

注①集解服虔曰：“景公自恐德薄不能久享齊國，故曰‘誰有此’也?！?

注②正義茀音佩。謂客星侵近邊側(cè)欲相害。

注③正義彗，息歲反。若帚形，見，其境有亂也。

注④正義祝音章受反。

四十二年，吳王闔閭伐楚，入郢。

四十七年，魯陽虎攻其君，不勝，奔齊，請齊伐魯。鮑子諫景公，乃囚陽虎。

陽虎得亡，奔晉。

四十八年，與魯定公好會夾谷。①儣鉏②曰：“孔丘知禮而怯，請令萊人為樂，③因執(zhí)魯君，可得志?！本肮浊鹣圄敚瑧制浒?，故從儣鉏之計。方會，進(jìn)萊樂，孔子歷階上，使有司執(zhí)萊人斬之，以禮讓景公。景公臱，乃歸魯侵地以謝，而罷去。是歲，晏嬰卒。

注①集解服虔曰：“東海祝其縣是也?！?

注②索隱且，即余反。即儣彌也。

注③集解杜預(yù)曰：“萊人，齊所滅萊夷?！?

五十五年，范、中行反其君于晉，晉攻之急，來請粟。田乞欲為亂，樹黨于逆臣，說景公曰：“范、中行數(shù)有德于齊，不可不救?！奔笆蛊蚓榷斨?。

五十八年夏，景公夫人燕姬適子死。景公寵妾芮姬生子荼，①荼少，其母賤，無行，諸大夫恐其為嗣，乃言愿擇諸子長賢者為太子。景公老，惡言嗣事，又愛荼母，欲立之，憚發(fā)之口，乃謂諸大夫曰：“為樂耳，國何患無君乎？”秋，景公病，命國惠子、高昭子②立少子荼為太子，逐髃公子，遷之萊。③景公卒，④太子荼立，是為晏孺子。冬，未葬，而髃公子畏誅，皆出亡。荼諸異母兄公子壽、⑤駒、黔⑥奔韂，⑦公子駔、⑧陽生奔魯。⑨萊人歌之曰：“景公死乎弗與埋，三軍事乎弗與謀，⑩師乎師乎，胡黨之乎？”

⑾

注①索隱左傳曰“鬻姒之子荼嬖”，則荼母姓姒。此作“芮姬”，不同也。譙周依左氏作“鬻姒”，鄒誕生本作“芮姁”。姁音五句反。

注②集解杜預(yù)曰：“惠子，國夏也。昭子，高張也?！?

注③集解服虔曰：“萊，齊東鄙邑?！?

注④集解皇覽曰：“景公頉與桓公頉同處。”

注⑤索隱一作“嘉”。

注⑥正義三公子。

注⑦集解徐廣曰：“一云‘壽、黔奔韂’。”索隱三人奔韂。

注⑧索隱左傳作“鉏”。

注⑨索隱二人奔魯，凡五公子也。

注⑩集解服虔曰：“萊人見五公子遠(yuǎn)遷鄙邑，不得與景公葬埋之事及國三軍之謀，故愍而歌。”杜預(yù)曰：“稱謚，蓋葬后而為此歌，哀髃公子失所也?！?

注⑾集解服虔曰：“師，觽也。黨，所也。言公子徒觽何所適也?！?

晏孺子元年春，田乞偽事高、國者，每朝，乞驂乘，言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謀作亂。”又謂諸大夫曰：“高昭子可畏，及未發(fā)，先之?！贝蠓驈闹?。

六月，田乞、鮑牧乃與大夫以兵入公宮，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

公師敗，田乞之徒追之，國惠子奔莒，遂反殺高昭子。晏圉奔魯。①八月，齊秉意茲。②田乞敗二相，乃使人之魯召公子陽生。陽生至齊，私匿田乞家。十月戊子，田乞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③幸來會飲?！睍?，田乞盛陽生橐中，置坐中央，發(fā)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與大夫盟而立之，鮑牧醉，乞誣大夫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鮑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相視欲悔，陽生前，頓首曰：“可則立之，否則已?！滨U牧恐禍起，乃復(fù)曰：“皆景公子也，何為不可！”乃與盟，立陽生，是為悼公。悼公入宮，使人遷晏孺子于駘，④殺之幕下，而逐孺子母芮子。芮子故賤而孺子少，故無權(quán)，國人輕之。

注①集解賈逵曰：“圉，晏嬰之子?！?

注②集解徐廣曰：“左傳八月，齊邴意茲奔魯?！?

注③集解何休曰：“齊俗，婦人首祭事。言魚豆者，示薄陋無所有也?！?

注④集解賈逵曰：“齊邑?！?

悼公元年，齊伐魯，取讙、闡。①初，陽生亡在魯，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及歸即位，使迎之。季姬與季魴侯通，②言其情，魯弗敢與，故齊伐魯，竟迎季姬。季姬嬖，齊復(fù)歸魯侵地。

注①集解杜預(yù)曰：“闡在東平剛縣北?！彼麟[二邑名。讙在今博城縣西南。杜預(yù)曰：“闡在東平剛縣北?！?

注②集解杜預(yù)曰：“魴侯，康子叔父也?！?

鮑子與悼公有郄，不善。四年，吳、魯伐齊南方。鮑子弒悼公，赴于吳。吳王夫差哭于軍門外三日，將從海入討齊。齊人敗之，吳師乃去。晉趙鞅伐齊，至賴而去。①齊人共立悼公子壬，是為簡公。②

注①集解服虔曰：“賴，齊邑?！?

注②集解徐廣曰：“年表云簡公壬者，景公之子也?！?

簡公四年春，初，簡公與父陽生俱在魯也，監(jiān)止有寵焉。①及即位，使為政。

田成子憚之，驟顧于朝。②御鞅③言簡公曰：“田、監(jiān)不可并也，君其擇焉?！?

④弗聽。子我夕，⑤田逆殺人，逢之，⑥遂捕以入。⑦田氏方睦，⑧使囚病而遺守囚者酒，⑨醉而殺守者，得亡。子我盟諸田于陳宗。⑩初，田豹欲為子我臣，⑾使公孫言豹，⑿豹有喪而止。后卒以為臣，⒀幸于子我。子我謂曰：“吾盡逐田氏而立女，可乎？”對曰：“我遠(yuǎn)田氏矣。且其違者不過數(shù)人，⒂何盡逐焉！”遂告田氏。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禍子?！雹宰有猩嵊诠珜m。⒄

注①集解賈逵曰：“闞止，子我也?！彼麟[監(jiān)，左傳作“闞”，音苦濫反。闞在東平須昌縣東南也。

注②集解杜預(yù)曰：“心不安，故數(shù)顧也。”

注③集解賈逵曰：“鞅，齊大夫也。”索隱鞅，名也，為仆御之官，故曰御鞅，亦田氏之族。按：系本陳桓子無宇產(chǎn)子亹，亹產(chǎn)子獻(xiàn)，獻(xiàn)產(chǎn)鞅也。

注④集解杜預(yù)曰：“擇用一人也?！?

注⑤集解服虔曰：“夕省事?！?

注⑥集解服虔曰：“子我將往夕省事于君，而逢逆之殺人也?！倍蓬A(yù)曰：“逆，子行。陳氏宗?！?

注⑦集解杜預(yù)曰：“執(zhí)逆入至于朝也?！?

注⑧集解服虔曰：“陳常方欲謀有齊國，故和其宗族?！?

注⑨集解服虔曰；“使陳逆詐病而遺也?！?

注⑩集解服虔曰：“子我見陳逆得生出，而恐為陳氏所怨，故與盟而請和也。

陳宗，宗長之家?！?

注⑾集解賈逵曰：“豹，陳氏族也?！?

注⑿集解賈逵曰：“公孫，齊大夫也?！倍蓬A(yù)曰：“言，介達(dá)之意?！?

注⒀集解杜預(yù)曰：“終喪也?！?

注⒁集解服虔曰：“言我與陳氏宗疏遠(yuǎn)也?！?

注⒂集解服虔曰：“違者，不從子我者。”

注⒃集解服虔曰：“彼謂闞止也。子謂陳常也?！?

注⒄集解服虔曰：“止于公宮，為陳氏作內(nèi)閑也?！?

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①子我在幄，②出迎之，遂入，閉門。③宦者御之，④子行殺宦者。⑤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⑥成子遷諸寢。⑦公執(zhí)戈將擊之，⑧太史子余⑨曰：“非不利也，將除害也?！雹獬勺映錾嵊趲?，⑾聞公猶怒，將出，⑿曰：“何所無君！”子行拔劍曰：“需，事之賊也。⒀誰非田宗？⒁所不殺子者有如田宗?！雹幽酥埂Ｗ游覛w，屬徒⒃攻闈與大門，⒄皆弗勝，乃出。田氏追之。豐丘人執(zhí)子我以告，⒅殺之郭關(guān)。⒆成子將殺大陸子方，[二０]田逆請而免之。

以公命取車于道，出雍門。田豹與之車，弗受，曰：“逆為余請，豹與余車，余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于其讎，何以見魯、韂之士？”

注①集解服虔曰：“成子兄弟八人，二人共一乘，故曰四乘?！彼麟[服虔曰：

“成子兄弟八人，二人共乘一車，故四乘?！卑聪当荆愘易悠虍a(chǎn)成子常、簡子齒、宣子其夷、穆子安、廩丘子（尚）醫(yī)茲、芒子盈、惠子得，凡七人。杜預(yù)又取昭子莊以充八人之?dāng)?shù)。按系本，昭子是桓子之子，成子之叔父，又不名莊，強(qiáng)相證會，言四乘有八人耳。今按：田完系家云田常兄弟四人如公宮，與此事同。今此唯稱四乘，不云人數(shù)，知四乘謂兄弟四人乘車而入，非二人共車也。然其昆弟三人不見者，蓋時或不在，不同入公宮，不可強(qiáng)以四乘為八人，添叔父為兄弟之?dāng)?shù)。服、杜殊失也。

注②集解杜預(yù)曰：“幄，帳也，聽政之處也?！?

注③集解服虔曰：“成子兄弟見子我出，遂突入，反閉門，子我不得復(fù)入?！?

注④集解服虔曰：“閹豎以兵御陳氏。”

注⑤集解服虔曰：“舍于公宮，故得殺之?！?

注⑥集解服虔曰：“當(dāng)陳氏入時，飲酒于此臺?！?

注⑦集解服虔曰：“欲徙公令居寢也?！?

注⑧集解杜預(yù)曰：“疑其作亂也?！?

注⑨集解服虔曰：“齊大夫?！?

注⑩集解杜預(yù)曰：“言將為公除害也?！?

注⑾集解杜預(yù)曰：“以公怒故也?！?

注⑿集解服虔曰：“出奔也?！?

注⒀集解杜預(yù)曰：“言需疑則害事?！?

注⒁集解杜預(yù)曰：“言陳氏宗族眾多?！?

注⒂集解杜預(yù)曰：“言子若欲出，我必殺子，明如陳宗。”

注⒃集解服虔曰：“會徒觽?！?

注⒄集解宮中之門曰闈。大門，公門也。

注⒅集解賈逵曰：“豐丘，陳氏邑也?！?

注⒆集解服虔曰：“齊關(guān)名?！?

注[二０]集解服虔曰：“子方，子我黨，大夫東郭賈也?！?

注集解杜預(yù)曰：“子方取道中行人車?！?

注集解杜預(yù)曰：“齊城門?！?

注集解服虔曰：“子方將欲奔魯﹑韂也?！弊髠髟唬骸皷|郭賈奔韂?！?

庚辰，田常執(zhí)簡公于壽州。①公曰：“余蚤從御鞅言，不及此?！奔孜?，田常弒簡公于壽州。田常乃立簡公弟驁，②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相之，專齊之政，割齊安平以東為田氏封邑。③

注①集解春秋作“舒州”。賈逵曰：“陳氏邑也。”索隱壽音舒，其字從人。

左氏作“舒”，舒，陳氏邑。說文作“□”，□在薛縣。

注②索隱系本及譙周皆作“敬”，蓋誤也。

注③集解徐廣曰：“年表云平公之時，齊自是稱田氏?！彼麟[安平，齊邑。按：

地理志涿郡有安平縣也。

平公八年，越滅吳。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積立。

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貸立。田會反廩丘。①

注①索隱田會，齊大夫。廩，邑名，東郡有廩丘縣也。

康公二年，韓﹑魏﹑趙始列為諸侯。十九年，田常曾孫田和始為諸侯，遷康公海濱。

二十六年，康公卒，呂氏遂絕其祀。田氏卒有齊國，為齊威王，強(qiáng)于天下。

太史公曰：吾適齊，自泰山屬之瑯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闊達(dá)多匿知，其天性也。以太公之圣，建國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為諸侯會盟，稱伯，不亦宜乎？洋洋哉，固大國之風(fēng)也！

【索隱述贊】太公佐周，實秉陰謀。既表東海，乃居營丘。小白致霸，九合諸侯。及溺內(nèi)寵，釁鐘蟲流。莊公失德，崔杼作仇。陳氏專政，厚貨輕收。悼﹑簡遘禍，田﹑闞非儔。沨沨余烈，一變何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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