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隱景帝子十四人，一武帝，余十三人為王，漢書謂之“景十三王”。此名“五宗”者，十三人為王，其母五人，同母者為宗也。

孝景皇帝子凡十三人為王，而母五人，同母者為宗親。栗姬子曰榮、德、閼于。

①程姬子曰余、非、端。賈夫人子曰彭祖、勝。唐姬子曰發(fā)。王夫人兒姁②子曰越、寄、乘、舜。

注①索隱閼音遏。漢書無“于”字。

注②索隱況羽反。兒姁，夫人名也。王皇后之妹也。

河閑獻(xiàn)王德，①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為河閑王。好儒學(xué)，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山東諸儒多從之游。

注①索隱漢書云“大行令奏：溢法曰聰明睿智曰獻(xiàn)”。

二十六年卒，①子共王不害立。四年卒，子剛王基代立。十二年卒，子頃王授代立。②

注①集解漢名臣奏：“杜業(yè)奏曰‘河閑獻(xiàn)王經(jīng)術(shù)通明，積德累行，天下雄俊觽?cè)褰詺w之。孝武帝時(shí)，獻(xiàn)王朝，被服造次必于仁義。問以五策，獻(xiàn)王輒對(duì)無窮。

孝武帝艴然難之，謂獻(xiàn)王曰：“湯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蓖踔湟猓瑲w□縱酒聽樂，因以終’。”索隱注“問以五策”。按：漢書詔策問三十余事。“被服造次”。按：小顏云“被服，言常居處其中也；造次，謂所向所行皆法于儒者”。

注②索隱漢書云授謚頃，音傾也。

臨江哀王閼于，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為臨江王。三年卒，無后，國(guó)除為郡。

臨江閔王榮，以孝景前四年為皇太子，四歲廢，用故太子為臨江王。

四年，坐侵廟壖垣①為宮，上征榮。榮行，祖于江陵北門。②既已上車，軸折車廢。江陵父老流涕竊言曰：“吾王不反矣！”榮至，詣中尉府簿。中尉郅都責(zé)訊王，王恐，自殺。葬藍(lán)田。燕數(shù)萬(wàn)銜土置頉上，百姓憐之。

注①索隱服虔云“宮外之余地”。顧野王云“墻外行馬內(nèi)田”。音人椽反，又音軟，又音奴亂反。壖垣，墻外之短垣也。

注②索隱按：祖者行神，行而祭之，故曰祖也。風(fēng)俗通云“共工氏之子曰修，好遠(yuǎn)游，故祀為祖神”。又崔浩云“黃帝之子累祖，好遠(yuǎn)游而死于道，因以為行神”，亦不知其何據(jù)。蓋見其謂之祖，因以為累祖，非也。據(jù)帝系及本紀(jì)皆言累祖黃帝妃，無為行神之由也。又聘禮云“出祖釋軷，祭酒脯”而已。按：今祭禮，以軷壤土為壇于道，則用黃羝或用狗，以其血釁左輪也。正義荊州圖副云：

“漢臨江閔王榮始都江陵城，坐侵廟壖地為宮，被征，出城北門而車軸折。父老共流涕曰：‘吾王不反矣！’既而為郅都所訊，懼而縊死。自此后北門存而不啟，蓋為榮不以道終也?！?

榮最長(zhǎng)，①死無后，國(guó)除，地入于漢，為南郡。

注①正義顏師古云：“榮實(shí)最長(zhǎng)，而傳居二王后者，以其從太子廢后乃為王也?！?

右三國(guó)本王皆栗姬之子也。

魯共王余，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淮陽(yáng)王。二年，吳楚反破后，以孝景前三年徙為魯王。好治宮室苑囿狗馬。季年好音，不喜辭辯。為人吃。

二十六年卒，子光代為王。初好音輿馬；晚節(jié)嗇，①惟恐不足于財(cái)。

注①正義晚節(jié)猶言末年時(shí)。嗇，貪□也。

江都易王非，①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汝南王。吳楚反時(shí)，非年十五，有材力，上書愿擊吳。景帝賜非將軍印，擊吳。吳已破，二歲，徙為江都王，治吳故國(guó)，以軍功賜天子旌旗。元光五年，匈奴大入漢為賊，非上書愿擊匈奴，上不許。非好氣力，治宮觀，招四方豪桀，驕奢甚。

注①索隱按：謚法“好更故舊曰易”也。

立二十六年卒，子建立為王。七年自殺。淮南、衡山謀反時(shí)，建頗聞其謀。自以為國(guó)近淮南，恐一日發(fā)，為所并，□陰作兵器，而時(shí)佩其父所賜將軍印，載天子旗以出。易王死未葬，建有所說易王寵美人淖姬，①夜使人迎與奸服舍中。及淮南事發(fā)，治黨與頗及江都王建。建恐，因使人多持金錢，事絕其獄。

而又信巫祝，使人禱祠妄言。建又盡與其姊弟奸。②事既聞，漢公卿請(qǐng)捕治建。天子不忍，使大臣□訊王。王服所犯，遂自殺。國(guó)除，地入于漢，為廣陵郡。

注①集解蘇林曰：“淖音泥淖?！彼麟[鄭氏音卓，蘇林音“泥淖”之“淖”，女教反。淖，姓也，齊有淖齒是。又漢書云“建召易王所愛淖姬等十人，與奸服舍中”。正義淖，女孝反。

注②索隱漢書云建女弟征臣為蓋侯子?jì)D，以易王喪來歸，建復(fù)與奸也。

膠西于王端，①以孝景前三年吳楚七國(guó)反破后，端用皇子為膠西王。端為人賊戾，又陰痿，②一近婦人，病之?dāng)?shù)月。而有愛幸少年為郎。為郎者頃之與后宮亂，端禽滅之，及殺其子母。數(shù)犯上法，漢公卿數(shù)請(qǐng)誅端，天子為兄弟之故不忍，而端所為滋甚。有司再請(qǐng)削其國(guó)，去太半。端心慍，遂為無訾省。③府庫(kù)壞漏盡，腐財(cái)物以巨萬(wàn)計(jì)，終不得收徙。令吏毋得收租賦。端皆去韂，④封其宮門，從一門出游。數(shù)變名姓，為布衣，之他郡國(guó)。

注①索隱按：廣周書謚法云“能優(yōu)其德曰于”。

注②正義委危反。不能御婦人。

注③集解蘇林曰：“為無所訾錄，無所省錄?！闭x顏師古云：“訾，財(cái)也。

省，視也。言不能視錄資財(cái)?！?

注④索隱謂不置宿韂人。

相、二千石往者，奉漢法以治，端輒求其罪告之，無罪者詐藥殺之。所以設(shè)詐究變，①?gòu)?qiáng)足以距諫，智足以飾非。相、二千石從王治，則漢繩以法。故膠西小國(guó)，而所殺傷二千石甚觽。

注①索隱究者，窮也。故郭璞云“究謂窮盡也”。

立四十七年，卒，竟無男代后，國(guó)除，地入于漢，為膠西郡。

右三國(guó)本王皆程姬之子也。

趙王彭祖，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廣川王。趙王遂反破后，彭祖王廣川。四年，徙為趙王。十五年，孝景帝崩。彭祖為人巧佞卑諂，足恭而心刻深。①好法律，持詭辯以中人。②彭祖多內(nèi)寵姬及子孫。相、二千石欲奉漢法以治，則害于王家。是以每相、二千石至，彭祖衣皁布衣，自行迎，除二千石舍，③多設(shè)疑事以作動(dòng)之，得二千石失言，中忌諱，輒書之。二千石欲治者，則以此迫劫；不聽，乃上書告，及污以奸利事。彭祖立五十余年，相、二千石無能滿二歲，輒以罪去，大者死，小者刑，以故二千石莫敢治。而趙王擅權(quán)，使使□縣為賈人榷會(huì)，④入多于國(guó)經(jīng)租稅。⑤以是趙王家多金錢，然所賜姬諸子，亦盡之矣。彭祖取故江都易王寵姬王建所盜與奸淖姬者為姬，甚愛之。

注①索隱謂刻害深，無仁恩也。

注②索隱謂詭誑之辯，以中傷于人。

注③索隱謂彭祖自為二千石埽除其舍，以迎之也。

注④集解韋昭曰：“平會(huì)兩家買賣之賈也。榷者，禁他家，獨(dú)王家得為之?！?

索隱榷音角。獨(dú)音榷，謂酤榷也。

會(huì)音儈，古外反。謂為賈人專榷買賣之賈，儈以取利，若今之和市矣。韋昭則訓(xùn)榷為平，其注解為得。

注⑤索隱經(jīng)者，常也。謂王家入多于國(guó)家常納之租稅也。

彭祖不好治宮室、禨祥，①好為吏事。上書愿督國(guó)中盜賊。常夜從走卒行徼②邯鄲中。諸使過客以彭祖險(xiǎn)陂，莫敢留邯鄲。

注①集解服虔曰：“求福也?！彼麟[按：埤蒼云“禨，祅祥也”。列子云“荊人鬼，越人禨”。謂楚信鬼神而越信禨祥也。

注②索隱上下孟反，下工吊反。徼是郊外之路，謂巡徼而伺察境界。

其太子丹與其女及同產(chǎn)姊奸，與其客江充有卻。充告丹，丹以故廢。趙更立太子。

中山靖王勝，以孝景前三年用皇子為中山王。十四年，孝景帝崩。勝為人樂酒①好內(nèi)，有子枝屬百二十余人。常與兄趙王相非，曰：“兄為王，專代吏治事。王者當(dāng)日聽音樂聲色?！壁w王亦非之，曰：“中山王徒日淫，不佐天子拊循百姓，何以稱為藩臣！”

注①正義樂，五教反。

立四十二年卒，①子哀王昌立。一年卒，子昆侈代為中山王。②

注①索隱按：漢書建元三年，濟(jì)川、中山王等來朝，聞樂而泣。天子問其故，王對(duì)以大臣內(nèi)讒，肺腑日疏，其言甚雄壯，詞切而理文。天子加親親之好?？芍^漢之英藩矣。

注②索隱漢書昆侈謚康王，子頃王輔嗣，至孫國(guó)除也。

右二國(guó)本王皆賈夫人之子也。

長(zhǎng)沙定王發(fā)，發(fā)之母唐姬，故程姬侍者。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辟，不愿進(jìn)，①而飾侍者唐兒使夜進(jìn)。上醉不知，以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已乃覺非程姬也。

及生子，因命曰發(fā)。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長(zhǎng)沙王。以其母微，無寵，故王卑濕貧國(guó)。②

注①索隱姚氏按：釋名云“天子諸侯髃妾以次進(jìn)御，有月事者止不御，更不口說，故以丹注面目旳旳為識(shí)，令女史見之”。王察神女賦以為“脫筜裳，免簪笄，施玄旳，結(jié)羽釵”。旳□釋名所云也。說文云“姅，女污也”。漢津云“見姅變，不得侍祠”。姅音半。

注②集解應(yīng)劭曰：“景帝后二年，諸王來朝，有詔更前稱壽歌舞。定王但張袖小舉手。左右笑其拙，上怪問之，對(duì)曰：‘臣國(guó)小地狹，不足回旋?！垡晕淞?、零陵、桂陽(yáng)屬焉?！?

立二十七年卒，子康王庸立。二十八年，卒，子鮒鮈立①為長(zhǎng)沙王。

注①集解服虔曰：“鮈音拘?！?

右一國(guó)本王唐姬之子也。

廣川惠王越，以孝景中二年用皇子為廣川王。

十二年卒，子齊立為王。①齊有幸臣桑距。已而有罪，欲誅距，距亡，王因禽其宗族。距怨王，乃上書告王齊與同產(chǎn)奸。自是之后，王齊數(shù)上書告言漢公卿及幸臣所忠等。②

注①索隱漢書齊謚繆王。謚法“傷人蔽賢曰繆”。

注②索隱按：漢書“又告中尉蔡彭祖”。子去嗣，坐暴虐勃亂，國(guó)除也。正義所忠，姓名。

膠東康王寄，以孝景中二年用皇子為膠東王。二十八年卒?；茨贤踔\反時(shí)，寄微聞其事，私作樓車鏃矢①戰(zhàn)守備，候淮南之起。及吏治淮南之事，辭出之。

②寄于上最親，③意傷之，發(fā)病而死，不敢置后，于是上（問）。

寄有長(zhǎng)子者名賢，母無寵；少子名慶，母愛幸，寄常欲立之，為不次，因有過，遂無言。上憐之，乃以賢為膠東王奉康王嗣，而封慶于故衡山地，為六安王。

注①集解應(yīng)劭曰：“樓車，所以窺看敵國(guó)營(yíng)壘之虛實(shí)也?！彼麟[左傳云“登樓車以窺宋人”，謂看敵國(guó)營(yíng)壘之虛實(shí)也。李巡注爾雅“金鏃，以金為箭鏑”。鏃，字林音子木反。

注②集解如淳曰：“窮治其辭，出此事?！?

注③集解徐廣曰：“其母武帝母妹?！闭x寄母王夫人□王皇后之妹，于上為從母，故寄于諸兄弟最為親愛也。

膠東王賢立十四年卒，謚為哀王。子慶為王。①

注①集解徐廣曰：“他本亦作‘慶’字，惟一本作‘建’。不宜得與叔父同名，相承之誤?！?

六安王慶，以元狩二年用膠東康王子為六安王。

清河哀王乘，以孝景中三年用皇子為清河王。十二年卒，無后，國(guó)除，地入于漢，為清河郡。

常山憲王舜，以孝景中五年用皇子為常山王。舜最親，景帝少子，驕怠多淫，數(shù)犯禁，上常寬釋之。立三十二年卒，太子勃代立為王。

初，憲王舜有所不愛姬生長(zhǎng)男梲。①梲以母無寵故，亦不得幸于王。王后修生太子勃。王內(nèi)多，所幸姬生子平、子商，王后希得幸。及憲王病甚，諸幸姬常侍病，故王后亦以妒媢②不常侍病，輒歸舍。醫(yī)進(jìn)藥，太子勃不自嘗藥，又不宿留侍病。及王薨，王后、太子乃至。憲王雅不以長(zhǎng)子梲為人數(shù)，及薨，又不分與財(cái)物。郎或說太子、王后，令諸子與長(zhǎng)子梲共分財(cái)物，太子、王后不聽。太子代立，又不收恤梲。梲怨王后、太子。漢使者視憲王喪，梲自言憲王病時(shí)，王后、太子不侍，及薨，六日出舍，③太子勃私奸，飲酒，博戲，擊筑，與女子載馳，環(huán)城過市，入牢視囚。天子遣大行騫④驗(yàn)王后及問王勃，請(qǐng)逮勃所與奸諸證左，王又匿之。吏求捕勃大急，使人致?lián)趔茁?，擅出漢所疑囚者。有司請(qǐng)誅憲王后修及王勃。上以修素?zé)o行，使梲陷之罪，勃無良師傅，不忍誅。有司請(qǐng)廢王后修，徙王勃以家屬處房陵，上許之。

注①集解蘇林曰：“音奪?！彼麟[鄒氏一音之悅反。蘇林音奪。許慎說解字林云“他活反，字從木也”。

注②索隱媢音亡報(bào)反。鄒氏本作“媚”。郭璞注三蒼云“媢，丈夫妒也”。又云妒女為媢。

注③集解如淳曰：“服舍也?！?

注④索隱按：謂是張騫。

勃王數(shù)月，遷于房陵，國(guó)絕。月余，天子為最親，乃詔有司曰：“常山憲王蚤夭，后妾不和，適駆誣爭(zhēng)，陷于不義以滅國(guó)，朕甚閔焉。其封憲王子平三萬(wàn)戶，為真定王；封子商三萬(wàn)戶，為泗水王?！雹?

注①正義泗水，海州。

真定王平，元鼎四年用常山憲王子為真定王。

泗水思王商，以元鼎四年用常山憲王子為泗水王。十一年卒，子哀王安世立。

十一年卒，無子。于是上憐泗水王絕，乃立安世弟賀為泗水王。

右四國(guó)本王皆王夫人兒姁子也。其后漢益封其支子為六安王、泗水王二國(guó)。凡兒姁子孫，于今為六王。

太史公曰：高祖時(shí)諸侯皆賦，①得自除內(nèi)史以下，漢獨(dú)為置丞相，黃金印。

諸侯自除御史、廷尉正、博士，擬于天子。自吳楚反后，五宗王世，漢為置二千石，去“丞相”曰“相”，銀印。諸侯獨(dú)得食租稅，奪之權(quán)。其后諸侯貧者或乘牛車也。

注①集解徐廣曰：“國(guó)所出有皆入于王也?！?

【索隱述贊】景十三子，五宗親睦。栗姬既廢，臨江折軸。閼于早薨，河閑儒服。余好宮苑，端事馳逐。江都有才，中山禔福。長(zhǎng)沙地小，膠東造鏃。仁賢者代，浡亂者族。兒姁四王，分封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