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

　　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①東事師于齊，而習(xí)之于鬼谷先生。②

　　注①索隱蘇秦字季子，蓋蘇忿生之后，己姓也。譙周云：“秦兄弟五人，秦最少。兄代，代弟厲及辟﹑鵠，并為游說之士?！贝讼略啤扒氐艽軈枴币?。

　　正義戰(zhàn)國策云：“蘇秦，雒陽乘軒里人也?！彼囄闹驹铺K子三十一篇，在縱橫流。

　　敬王以子朝之亂從王城東遷雒陽故城，乃號(hào)東周，以王城為西周。

　　注②集解徐廣曰：“潁川陽城有鬼谷，蓋是其人所居，因?yàn)樘?hào)。”骃案：風(fēng)俗通義曰“鬼谷先生，六國時(shí)從橫家”。索隱按：鬼谷，地名也。扶風(fēng)池陽﹑潁川陽城并有鬼谷墟，蓋是其人所居，因?yàn)樘?hào)。又樂壹注鬼谷子書云“蘇秦欲神秘其道，故假名鬼谷”。

　　出游數(shù)歲，大困而歸。①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產(chǎn)業(yè)，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wù)。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蘇秦聞之而臱，自傷，乃閉室不出，出其書篃觀②之。曰：“夫士業(yè)已屈首受書，③而不能以取尊榮，雖多亦奚以為！”于是得周書陰符，伏而讀之。期年，以出揣摩，④曰：“此可以說當(dāng)世之君矣?！鼻笳f周顯王。顯王左右素習(xí)知蘇秦，皆少之。⑤弗信。

　　注①索隱按：戰(zhàn)國策此語在說秦王之后。

　　注②索隱音遍官二音。按：謂盡觀覽其書也。

　　注③索隱按：謂士之立操。業(yè)者，素也，本也。言本已屈首低頭，受書于師也。

　　注④集解戰(zhàn)國策曰：“乃發(fā)書，陳篋數(shù)十，得太公陰符之謀，伏而誦之，簡練以為揣摩。讀書欲睡，引錐自刺其股，血流至踵。曰：‘安有說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錦繡，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惫砉茸佑写ζ病Ｋ麟[戰(zhàn)國策云“得太公陰符之謀”，則陰符是太公之兵符也。揣音初委反，摩音姥何反。

　　鄒誕本作“揣靡”，靡讀亦為摩。王劭云“揣情﹑摩意是鬼谷之二章名，非為一篇也”。高誘曰“揣，定也。摩，合也。定諸侯使讎其術(shù)，以成六國之從也”。

　　江邃曰“揣人主之情，摩而近之”，其意當(dāng)矣。

　　注⑤索隱謂王之左右素慣習(xí)知秦浮說，多不中當(dāng)世，而以為蘇秦智識(shí)淺，故云“少之”。劉氏云：“少謂輕之也?！?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說惠王曰：“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關(guān)河，①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②此天府也。③以秦士民之觽，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鼻赝踉唬骸懊鹞闯桑豢梢愿唑?；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狈秸D商鞅，疾辯士，弗用。

　　注①正義東有黃河，有函谷﹑蒲津﹑龍門﹑合河等關(guān)；南山及武關(guān)﹑峣關(guān)；

　　西有大隴山及隴山關(guān)﹑大震﹑烏蘭等關(guān)；北有黃河南塞：是四塞之國，被山帶渭（又）為界。地里。江（渭）岷江，渭州隴山之西南流入蜀，東至荊陽入海也。河謂黃河，從同州小積石山東北流，至勝州即南流，至華州又東北流，經(jīng)魏﹑滄等州入海。各是萬里已下。

　　注②索隱按：謂代郡馬邑也。地理志代郡又有馬城縣。一云代馬，謂代郡兼有胡馬之利。

　　注③索隱按：周禮春官有天府。鄭玄曰：“府，物所藏。言天，尊此所藏若天府然?！?

　　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hào)奉陽君。奉陽君弗說之。

　　去游燕，歲余而后得見。說燕文侯①曰：“燕東有朝鮮﹑②遼東，北有林胡﹑樓煩，③西有云中﹑九原，④南有粶沱﹑易水，⑤地方二千余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shù)年。⑥南有碣石﹑⑦鴈門之饒，⑧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于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

　　注①索隱說音稅，下并同。燕文侯，史失名。

　　注②索隱潮仙二音，水名。

　　注③索隱地理志樓煩屬鴈門郡。正義二胡國名，朔﹑嵐已北。

　　注④索隱按：地理志云中﹑九原二郡名。秦曰九原，漢武帝改曰五原郡。正義二郡并在勝州也。云中郡城在榆林縣東北四十里。九原郡城在榆林縣西界。

　　注⑤集解周禮曰：“正北曰并州，其川粶沱?！编嵭唬骸盎溿鳆u城?！彼麟[按：滹扨，水名，并州之川也，音呼沱。又地理志鹵城，縣名，屬代郡。滹扨河自縣東至參合，又東至文安入海也。正義粶沱出代州繁畤縣，東南流經(jīng)五臺(tái)山北，東南流過定州，流入海。易水出易州易縣，東流過幽州歸義縣，東與呼沱河合也。

　　注⑥索隱按：戰(zhàn)國策“車七百乘，粟支十年”。

　　注⑦索隱（戰(zhàn)國策）碣石山在常山九門縣。地理志大碣石山在右北平驪城縣西南。

　　注⑧正義鴈門山在代，燕西門。

　　“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秦趙五戰(zhàn)，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云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cái)?shù)千里，雖得燕城，秦計(jì)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

　　今趙之攻燕也，發(fā)號(hào)出令，不至十日而數(shù)十萬之軍軍于東垣矣。①渡粶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zhàn)于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zhàn)于百里之內(nèi)。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jì)無過于此者。是故愿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zé)o患矣?！?

　　注①索隱地理志高帝改曰真定也。正義趙之東邑，在恒州真定縣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

　　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迫強(qiáng)趙，①南近齊，②齊﹑趙強(qiáng)國也。

　　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

　　注①正義貝﹑冀﹑深﹑趙四州，七國時(shí)屬趙，即燕西界。

　　注②正義河北博﹑滄﹑德三州，齊地北境，與燕相接，隔黃河。

　　于是資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已死，即因說趙肅侯①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賢君之行義，皆愿奉教陳忠于前之日久矣。②雖然，奉陽君□而君不任事，是以賓客游士莫敢自盡于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君乃今復(fù)與士民相親也，臣故敢進(jìn)其愚慮。

　　注①索隱按：世本云肅侯名言。

　　注②正義奉，符用反。

　　“竊為君計(jì)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于民也。安民之本，在于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絕人之交也。愿君慎勿出于口。請別白黑所以異，陰陽而已矣。①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鹽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弒而爭也。今君高拱而兩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愿也。

　　注①索隱按：戰(zhàn)國策云“請屏左右，白言所以異陰陽”，其說異此。然言別白黑者，蘇秦言己今論趙國之利，必使分明，有如白黑分別，陰陽殊異也。

　　“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①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效宜陽，宜陽效則上郡絕，②河外割則道不通，③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計(jì)也。

　　注①正義楚東淮泗之上，與齊接境。

　　注②正義宜陽即韓城也，在洛州西，韓大郡也。上郡在同州西北。言韓弱，與秦宜陽城，則上郡路絕矣。

　　注③正義河外，同﹑華等地也。言魏弱，與秦河外地，則道路不通上郡矣。

　　華山記云：“此山分秦晉之境，晉之西鄙則曰陰晉，秦之東邑則曰寧秦?！?

　　“夫秦下軹道，①則南陽危；②劫韓包周，③則趙氏自操兵；④據(jù)韂取卷，⑤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向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jù)番吾，⑥則兵必戰(zhàn)于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

　　注①正義軹音止。故亭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十六里苑中。

　　注②正義南陽，懷州河南也，七國時(shí)屬韓。言秦兵下軹道，從東渭橋歷北道過蒲津攻韓，即南陽危矣。

　　注③正義周都洛陽，秦若劫取韓南陽，是包裹周都也。趙邯鄲危，故須起兵自守。

　　注④索隱戰(zhàn)國策作“自銷鑠”。

　　注⑤集解丘權(quán)反。索隱地理志卷縣屬河南。按：戰(zhàn)國策云“取淇”。正義韂地濮陽也。卷城在鄭州武原縣西北七里。言秦守韂得卷，則齊必來朝秦。

　　注⑥集解徐廣曰：“常山有蒲吾縣。”索隱按：徐氏所引，據(jù)地理志云然也。

　　正義番音婆，又音蒲，又音盤。疑古番吾公邑也。括地志云：“蒲吾故城在鎮(zhèn)州常山縣東二十里。”漳水在潞州。言秦兵渡河，歷南陽，入羊腸，經(jīng)澤﹑潞，渡漳水，守蒲吾城，則與趙戰(zhàn)于都城下矣。

　　“當(dāng)今之時(shí)，山東之建國莫強(qiáng)于趙。趙地方二千余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數(shù)年。西有常山，①南有河漳，②東有清河，③北有燕國。

　?、苎喙倘鯂蛔阄芬?。秦之所害于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后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傅⑤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

　　秦?zé)o韓﹑魏之規(guī)，則禍必中于趙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

　　注①正義在鎮(zhèn)州西。

　　注②正義“河”字一作“清”，即漳河也，在潞州。地理志濁漳出長子鹿谷山，東至鄴，入清漳。

　　注③正義清河，今貝州也。

　　注④正義然三家分晉，趙得晉陽，襄子又伐戎取代。既云“西有常山者”，趙都邯鄲近北燕也。

　　注⑤集解音附。

　　“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

　　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乘，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敵之強(qiáng)弱，內(nèi)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兩軍相當(dāng)而勝敗存亡之機(jī)固已形于胸中矣，豈揜于觽?cè)酥远在ぺQ事哉！

　　“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鄉(xiāng)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于秦。夫破人之與破于人也，①臣人之與臣于人也，②豈可同日而論哉！

　　注①正義破人謂破前敵也。破于人，為被前敵破。

　　注②索隱按：臣人謂己為彼臣也。臣于人者，謂我為主，使彼臣己也。正義臣人謂己得人為臣。臣于人謂己事他人。

　　“夫衡人者，①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則高臺(tái)榭，美宮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②后有長姣③美人，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wù)以秦權(quán)恐愒諸侯④以求割地，故愿大王孰計(jì)之也。

　　注①索隱按：衡人即游說從橫之士也。東西為橫，南北為從。秦地形東西橫長，故張儀相秦，為秦連橫。正義衡音橫。謂為秦人。

　　注②索隱戰(zhàn)國策云“前有軒轅”。又史記俗本亦有作“軒冕”者，非本文也。

　　注③索隱音交。說文云：“姣，美也。”

　　注④集解愒音呼曷反。索隱恐，起拱反。愒，許曷反。謂相恐脅也。鄒氏愒音憩，其意疏。

　　“臣聞明主絕疑去讒，屏流言之夡，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強(qiáng)兵之計(jì)臣得陳忠于前矣。故竊為大王計(jì)，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會(huì)于洹水之上，①通質(zhì)，②刳白馬而盟。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絕其糧道，③趙涉河漳，④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⑤則楚絕其后，⑥齊出銳師而佐之，趙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齊，則楚絕其后，韓守城皋，⑦魏塞其道，⑧趙涉河漳﹑博關(guān)，⑨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關(guān)，齊涉勃海，⑩韓﹑魏皆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關(guān)，魏軍河外，⑾齊涉清河，⑿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鶉鴱挠H以賓秦，則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東矣。如此，則霸王之業(yè)成矣?！?

　　注①集解徐廣曰：“洹水出汲郡林慮縣。”

　　注②索隱音如字，又音躓。以言通其交質(zhì)之情。

　　注③索隱謂擁兵于峣關(guān)之外，又守宜陽也。

　　注④索隱謂趙亦涉河漳而西，欲與韓作援，以阻秦軍。

　　注⑤正義謂道蒲津之東攻之。

　　注⑥索隱謂出兵武關(guān)，以絕秦兵之后。

　　注⑦正義在洛州泛水縣。

　　注⑧索隱按：其道即河內(nèi)之道。戰(zhàn)國策“其”作“午”。

　　注⑨集解徐廣曰：“齊威王六年，晉伐齊到博陵。東郡有博平縣。”

　　注⑩正義齊從滄州渡河至瀛州。

　　注⑾索隱河外謂陜及曲沃等處也。正義謂同﹑華州。

　　注⑿正義齊從貝州過河而西。

　　注⒀索隱謂六國之軍共為合從相親，獨(dú)以秦為賓而共伐之。

　　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jì)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蹦孙椳嚢俪?，黃金千溢，①白璧百雙，錦繡千純，②以約諸侯。

　　注①索隱戰(zhàn)國策作“萬溢”。一溢為一金，則二十兩曰一溢，為米二升。鄭玄以一溢為二十四分之一，其說異也。

　　注②集解純，匹端名。周禮曰：“純帛不過五兩?！彼麟[音淳。裴氏云“純，端疋名”。高誘注戰(zhàn)國策音屯。屯，束也。又禮鄉(xiāng)射云“某賢于某若干純”。純，數(shù)也，音旋。

　　是時(shí)周天子致文武之胙于秦惠王?；萃跏瓜坠ノ海輰堎Z，取魏之雕陰，①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之于秦。

　　注①索隱魏地也。劉氏曰“在龍門河之西北”。按：地理志雕陰屬上郡。正義在鄜州洛交縣北三十四里。

　　于是說韓宣王①曰：“韓北有鞏﹑成皋②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③東有宛﹑穰﹑④洧水，⑤南有陘山，⑥地方九百余里，帶甲數(shù)十萬，天下之強(qiáng)弓勁弩皆從韓出。溪子﹑⑦少府時(shí)力﹑距來者，⑧皆射六百步之外。

　　韓卒超足而射，⑨百發(fā)不暇止，遠(yuǎn)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劍戟皆出于冥山﹑⑩棠溪﹑⑾墨陽﹑⑿合賻﹑⒀鄧師﹑⒁宛馮﹑⒂龍淵﹑太阿，⒃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dāng)敵則斬堅(jiān)甲鐵幕，⒄革抉⒅弐芮，⒆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jiān)甲，跖勁弩，帶利劍，一人當(dāng)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于此者矣。是故愿大王孰計(jì)之。

　　注①索隱按：世本韓宣王，昭侯之子也。

　　注②索隱二邑本屬東周，后為韓邑。地理志二縣并屬河南。

　　注③集解徐廣曰：“商，一作‘常’。”索隱劉氏云“蓋在商洛之閑，適秦楚之險(xiǎn)塞”是也。正義宜陽在洛州福昌縣東十四里。商阪即商山也，在商洛縣南一里，亦曰楚山，武關(guān)在焉。

　　注④集解宛，于袁反。索隱地理志宛﹑穰二縣名，并屬南陽。

　　注⑤集解洧，于鬼反。索隱音于軌反，水名，出南方。正義在新鄭東南，流入潁。

　　注⑥集解徐廣曰：“召陵有陘亭。密縣有陘山?！闭x在新鄭西南三十里。

　　注⑦集解許慎云：“南方溪子蠻夷柘弩，皆善材?！彼麟[按：許慎注淮南子，以為南方溪子蠻出柘弩及竹弩。

　　注⑧集解韓有溪子弩，又有少府所造二種之弩。案：時(shí)力者，謂作之得時(shí)，力倍于常，故名時(shí)力也。距來者，謂弩埶勁利，足以距來敵也。索隱韓又有少府所造時(shí)力﹑距來二種之弩。按：時(shí)力者，謂作之得時(shí)則力倍于常，故有時(shí)力也。距來者，謂以弩埶勁利，足以距于來敵也。其名并見淮南子。

　　注⑨索隱按：超足謂超騰用埶，蓋起足蹋之而射也，故下云“跖勁弩”是也。

　　正義超足，齊足也。夫欲放弩，皆坐，舉足踏弩，兩手引揍機(jī)，然始發(fā)之。

　　注⑩集解徐廣曰：“莊子云南行至郢，北面而不見冥山?！斌S案：司馬彪曰“冥山在朔州北”。索隱莊子云“南行至郢，北面而不見冥山”。司馬彪云“冥山在朔州北”。郭象云“冥山在乎太極”。李軌云“在韓國”。

　　注⑾集解徐廣曰：“汝南吳房有棠溪亭?！彼麟[地理志棠溪亭在汝南吳房縣。

　　正義故城在豫州偃城縣西八十里。鹽鐵論云“有棠溪之劍”是。

　　注⑿集解淮南子曰：“墨陽之莫邪也?！彼麟[淮南子云“服劍者貴于剡利，而不期于墨陽莫邪”，則墨陽匠名也。

　　注⒀集解音附。徐廣曰：“一作‘伯’?！彼麟[按：戰(zhàn)國策作“合伯”，春秋后語作“合相”。

　　注⒁索隱鄧國有工鑄劍，而師名焉。

　　注⒂集解徐廣曰：“滎陽有馮池。”索隱徐廣云“滎陽有馮池”，謂宛人于馮池鑄劍，故號(hào)宛馮。

　　注⒃集解吳越春秋曰：“楚王召風(fēng)胡子而告之曰：‘寡人聞吳有干將，越有歐冶，寡人欲因子請此二人作劍，可乎？’風(fēng)胡子曰：‘可。’乃往見二人，作劍，一曰龍淵，二曰太阿。”索隱按：吳越春秋楚王令風(fēng)胡子請請吳干將、越歐冶作劍二，其一曰龍泉，二曰太阿。又太康地記曰“汝南西平有龍泉水，可以淬刀劍，特堅(jiān)利，故有龍泉之劍，楚之寶劍也。以特堅(jiān)利，故有堅(jiān)白之論云：

　　‘黃，所以為堅(jiān)也；白，所以為利也?！R辨之曰：‘白，所以為不堅(jiān)；黃，所以為不利也?！侍煜轮畬殑n為觽，一曰棠溪，二曰墨陽，三曰合伯，四曰鄧師，五曰宛馮，六曰龍泉，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將也”。然干將、莫邪匠名也，其劍皆出西平縣，今有鐵官令一，別領(lǐng)戶，是古鑄劍之地也。

　　注⒄集解徐廣曰：“陽城出鐵。”索隱按：戰(zhàn)國策云“當(dāng)敵則斬甲盾鞮鍪鐵幕”也。鄒誕幕一作“陌”。劉云：

　　“謂以鐵為臂脛之衣。言其劍利，能斬之也?！?

　　注⒅集解徐廣曰：“一作‘決’?！彼麟[音決。謂以革為射決。決，射鞴也。

　　注⒆集解弐音伐。索隱弐與“瞂”同，音伐，謂楯也。芮音如字，謂系楯之綬也。正義方言云：“盾，自關(guān)東謂之瞂，關(guān)西謂之盾?！?

　　“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皋。今茲效之，①明年又復(fù)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前功而受后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jié)禍者也，不戰(zhàn)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后?！诮裎髅娼槐鄱际虑?，何異于牛后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強(qiáng)韓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

　　注①索隱按：鄭玄注禮云“效猶呈也，見也”。

　　注②索隱按；戰(zhàn)國策云“寧為雞尸，不為牛從”。延篤注云“尸，雞中主也。

　　從謂牛子也。言寧為雞中之主，不為牛之從后也”。正義雞口雖小，猶進(jìn)食；牛后雖大，乃出糞也。

　　于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劍仰天太息①曰；“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②詔以趙王之教，敬奉社稷以從?！?

　　注①索隱太息謂久蓄氣而大吁也。

　　注②索隱指蘇秦也。禮，卿大夫稱主。今嘉蘇子合從諸侯，曪而美之，故稱曰主。

　　又說魏襄王①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②陳、汝南、許、郾、③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④東有淮、潁、⑤□棗、⑥無胥，⑦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⑧卷、衍、酸棗，⑨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dāng)?shù)，曾無所芻牧。人民之觽，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輷輷殷殷，⑩若有三軍之觽。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⑾交強(qiáng)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⑿不顧其禍。夫挾強(qiáng)秦之勢以內(nèi)劫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強(qiáng)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筑帝宮，⒀受冠帶，⒁祠春秋，⒂臣竊為大王恥之。

　　注①索隱世本惠王子名嗣。

　　注②集解徐廣曰：“在滎陽。”

　　注③集解徐廣曰：“在潁川。于幰切?！彼麟[音偃，又于建反。戰(zhàn)國策作“鄢”。

　　按：地理志潁川有許、郾二縣，又有傿陵縣，故所稱惑也。傿音焉。正義陳、汝南，今汝州、豫州縣也。

　　注④集解地理志潁川有昆陽、舞陽縣，汝南有新郪縣，南陽有新都縣。索隱地理志昆陽、舞陽屬潁川，召陵、新郪屬汝南。按：新郪□郪丘，章帝以封殷后于宋。新都屬南陽。按：戰(zhàn)國策直云新郪，無“新都”二字。正義召陵在豫州，舞陽在許州。

　　注⑤正義淮陽、穎川二郡。

　　注⑥集解徐廣曰：“在宛句?！闭x在宛朐。按：宛朐，曹州縣也。

　　注⑦索隱按；其地闕。

　　注⑧正義謂河南地。

　　注⑨集解徐廣曰：“滎陽卷縣有長城，經(jīng)陽武到密。衍，地名。索隱徐廣云“滎陽卷縣有長城”，蓋據(jù)地險(xiǎn)為說也。正義卷在鄭州原武縣北七里。酸棗在滑州。

　　衍，徐云地名。

　　注⑩正義輷，麾宏反。殷音隱。

　　注⑾正義衡音橫。怵音恤。

　　注⑿正義卒音□忽反。

　　注⒀索隱謂為秦筑宮，備其巡狩而舍之，故謂之“帝宮”。

　　注⒁索隱謂冠帶制度皆受秦法。

　　注⒂索隱言春秋貢奉，以助秦祭祀。

　　“臣聞越王句踐戰(zhàn)敝卒三千人，禽夫差于干遂；①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乘，制紂于牧野：②豈其士卒觽哉，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③蒼頭二十萬，④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⑤車六百乘，騎五千匹。此其過越王句踐、武王遠(yuǎn)矣，今乃聽于髃臣之說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實(shí)，⑥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凡髃臣之言事秦者，皆奸人，非忠臣也。夫?yàn)槿顺迹钇渲髦匾郧笸饨?，偷取一時(shí)之功而不顧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強(qiáng)秦之勢以內(nèi)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孰察之。

　　注①索隱按：干遂，地名，不知所在。然按干是水旁之高地，故有“江干”“河干”是也。又左思吳都賦云“長干延屬”，是干為江旁之地。遂者，道也。于干有道，因?yàn)榈孛?。正義在蘇州吳縣西北四十余里萬安山西南一里太湖。夫差敗于姑蘇，禽于干遂，相去四十余里。

　　注②正義今韂州城是也。周武王伐紂于牧野，筑之。

　　注③集解漢書刑法志曰：“魏氏武卒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fù)矢五十，置戈其上，冠冑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fù)其戶，利其田宅?！?

　　索隱衣音意。屬音燭。按：三屬謂甲衣也。覆膊，一也；甲裳，二也；脛衣，三也。甲之有裳，見左傳也。贏音盈。謂赍糗糧。中音竹仲反。謂其筋力能負(fù)重，所以得中試也。復(fù)音福。謂中試之人，國家當(dāng)優(yōu)復(fù)，賜之上田宅，故云“利其田宅”也。

　　注④索隱謂以青巾裹頭，以異于觽。荀卿“魏有蒼頭二十萬”是也。

　　注⑤索隱廝音斯。謂廝養(yǎng)之卒。斯，養(yǎng)馬之賤者，今起為之卒。正義廝音斯。

　　謂炊烹供養(yǎng)雜役。

　　注⑥索隱謂割地獻(xiàn)秦，以效己之誠實(shí)。

　　“周書曰：‘撓撓不絕，蔓蔓柰何？豪牦不伐，將用斧柯?！皯]不定，后有大患，將柰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壹意，則必?zé)o強(qiáng)秦之患。

　　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jì)，①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

　　注①索隱此“效”猶呈也，見也。

　　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嘗得聞明教。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

　　因東說齊宣王①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瑯邪，西有清河，②北有勃海，北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余里，帶甲數(shù)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③進(jìn)如鋒矢，④戰(zhàn)如雷霆，解如風(fēng)雨?！跤熊娨?，未嘗倍泰山，絕清河，涉勃海也。⑤臨菑之中七萬戶，臣竊度之，不下戶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fā)于遠(yuǎn)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shí)，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筑，⑥□雞走狗，六博⑦蹋鞠⑧者。臨菑之涂，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氣揚(yáng)。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強(qiáng)，天下莫能當(dāng)。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

　　注①索隱世本名辟強(qiáng)，威王之子也。

　　注②正義□貝州。

　　注③索隱按：高誘注戰(zhàn)國策云“五家□五國也”。

　　注④索隱按；戰(zhàn)國策作“疾如錐矢”。高誘曰“錐矢，小矢，喻徑疾也”。呂氏春秋曰“所貴錐矢者，為應(yīng)聲而至”。正義齊軍之進(jìn)，若鋒芒之刀，良弓之矢，用之有進(jìn)而無退。

　　注⑤正義言臨淄自足也。絕，涉，皆度也。勃海，滄州也。齊有軍役，不用度河取二部。

　　注⑥正義筑似琴而大，頭圓，五弦，擊之不鼓。

　　注⑦索隱按：王逸注楚詞云“博，著也。行六澙，故曰六博”。

　　注⑧集解劉向別錄曰：“嚺鞠者，傳言黃帝所作，或曰起戰(zhàn)國之時(shí)。蹋鞠，兵勢也，所以練武士，知有材也，皆因嬉戲而講練之?！碧?，徒獵反。鞠，求六反。索隱上徒臘反，下居六反。別錄注云：“蹴踘，促六反。蹴亦蹋也。”

　　崔豹云：“起黃帝時(shí)，習(xí)兵之埶。”

　　“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當(dāng)，不出十日而戰(zhàn)勝存亡之機(jī)決矣。韓、魏戰(zhàn)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zhàn)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后。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zhàn)，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韂陽晉之道，①徑乎亢父之險(xiǎn)，②車不得方軌，③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xiǎn)，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④恐韓、魏之議其后也。是故恫疑⑤虛猲，⑥驕矜而不敢進(jìn)，⑦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

　　注①集解徐廣曰：“魏哀王十六年，秦拔魏蒲膎、陽晉、封陵?！彼麟[按：陽晉，魏邑也。魏系家“哀王十六年，秦拔魏蒲阪、陽晉、封陵”是也。劉氏云“陽晉，地名，蓋適齊之道，韂國之西南也”。正義言秦伐齊，背韓、魏地而與齊戰(zhàn)。徐說陽晉非也，乃是晉陽耳。韂地曹、濮等州也。杜預(yù)云“曹，韂下邑也”。陽晉故城在曹州乘氏縣西北三十七里。

　　注②索隱亢音剛，又苦浪反。地理志縣名，屬梁國也。正義故縣在兗州任城縣南五十一里。

　　注③正義言不得兩車并行。

　　注④正義狼性怯，走常還顧。

　　注⑤索隱上音通，一音洞?？謶忠?。

　　注⑥集解呼葛反。索隱猲，本一作“喝”，并呼葛反。高誘曰：“虛猲，喘息懼貌也?！眲⑹显疲骸扒刈砸蓱郑桓疫M(jìn)兵，虛作恐怯之詞，以脅韓、魏也?！?

　　注⑦正義言秦雖至亢父，猶恐懼狼顧，虛作喝罵，驕溢矜夸，不敢進(jìn)伐齊明矣。

　　“夫不深料秦之無柰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髃臣之計(jì)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強(qiáng)國之實(shí)，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計(jì)之?！?

　　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遠(yuǎn)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嘗得聞?dòng)嘟獭＝褡阆乱在w王詔詔之，敬以國從?！?

　　乃西南說楚威王①曰：“楚，天下之強(qiáng)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西有黔中、②巫郡，③東有夏州、④海陽，⑤南有洞庭、⑥蒼梧，⑦北有陘塞、郇陽，⑧地方五千余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強(qiáng)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dāng)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臺(tái)之下矣。

　　注①索隱威王名商，宣王之子。

　　注②集解徐廣曰：“今之武陵也。”正義今朗州，楚黔中郡，其故城在辰州西二十里，皆盤瓠后也。

　　注③集解徐廣曰：“巫郡者，南郡之西界。”正義巫郡，夔州巫山縣是。

　　注④集解徐廣曰：“楚考烈王元年，秦取夏州。”骃案：左傳“楚莊王伐陳，鄉(xiāng)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而注者不說夏州所在。車胤撰桓溫集云：“夏口城上數(shù)里有洲，名夏州?！薄皷|有夏州”謂此也。索隱裴骃據(jù)左氏及車胤說夏州，其文甚明，而劉伯莊以為夏州侯之本國，亦未為得也。正義大江中州也。夏水口在荊州江陵縣東南二十五里。

　　注⑤索隱按：地理志無海陽。劉氏云“楚之東境”。

　　注⑥索隱今之青草湖是也，在岳州界也。

　　注⑦索隱地名。地理志有蒼梧郡。正義蒼梧山在道州南。

　　注⑧集解徐廣曰：“春秋曰‘遂伐楚，次于陘’。楚威王十一年，魏敗楚陘山。

　　析縣有鈞水，或者郇陽今之順陽乎？一本‘北有汾、陘之塞’也。”索隱陘山在楚北境，威王十一年，魏敗楚陘山是也。郇音荀。北有郇陽，其地當(dāng)在汝南、潁川之界。檢地理志及太康地記，北境并無郇邑。郇邑在河?xùn)|，晉地。計(jì)郇陽當(dāng)是新陽，聲相近字變耳。汝南有新陽縣，應(yīng)劭云“在新水之陽”，猶豳邑變?yōu)闁?，亦?dāng)然也。徐氏云“郇陽當(dāng)是慎陽”，蓋其疏也。正義陘山在鄭州新鄭縣西南三十里。順陽故城在鄭州穰縣西百四十里。

　　“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強(qiáng)則秦弱，秦強(qiáng)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jì)，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guān)，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dòng)矣。①

　　注①集解徐廣曰：“今南郡宜城?！闭x鄢鄉(xiāng)故城在襄州率道縣南九里。安郢城在荊州江陵縣東北六里。秦兵出武關(guān)，則臨鄢矣；兵下黔中，則臨郢矣。

　　“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贾炼髴n之，則無及已。故愿大王蚤孰計(jì)之。

　　“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shí)之獻(xiàn)，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jì)，則韓、魏、齊、燕、趙、韂之妙音美人必充后宮，燕、代橐駝良馬必實(shí)外廄。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yè)，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

　　“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yǎng)仇而奉讎者也。夫?yàn)槿顺?，割其主之地以外交?qiáng)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強(qiáng)秦之威以內(nèi)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遠(yuǎn)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jì)，奉明約，在大王詔之。”

　　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并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于秦患，不可與深謀，與深謀恐反人以入于秦，故謀未發(fā)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dāng)秦，不見勝也；內(nèi)與髃臣謀，不足恃也。寡人臥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搖搖然如縣旌而無所終薄。①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諸侯，存危國，寡人謹(jǐn)奉社稷以從?！?

　　注①集解白洛反。

　　于是六國從合而并力焉。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

　　北報(bào)趙王，乃行過雒陽，車騎輜重，諸侯各發(fā)使送之甚觽，疑于王者。①周顯王聞之恐懼，除道，使人郊勞。②蘇秦之昆弟妻嫂側(cè)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蘇秦笑謂其嫂曰：“何前倨而后恭也？”嫂委慐蒲服，③以面掩地而謝曰：“見季子位高金多也?！雹芴K秦喟然嘆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觽?cè)撕?！且使我有雒陽?fù)郭田二頃，⑤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

　　于是散千金以賜宗族朋友。初，蘇秦之燕，貸人百錢為資，乃得富貴，以百金償之。篃報(bào)諸所嘗見德者。其從者有一人獨(dú)未得報(bào)，乃前自言。蘇秦曰：“我非忘子。子之與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時(shí)，我困，故望子深，是以

　　注①索隱疑作“擬”讀。

　　注②集解儀禮曰：“賓至近郊，君使卿朝服用束帛勞?！?

　　注③索隱委慐謂以面掩地而進(jìn)，若慐行也。蒲服即匍匐，并音蒲仆。

　　注④集解譙周曰：“蘇秦字季子?！彼麟[按：其嫂呼小叔為季子耳，未必即其字。允南即以為字，未之得也。

　　注⑤索隱負(fù)者，背也，枕也。近城之地，沃潤流澤，最為膏腴，故曰“負(fù)郭”也。

　　蘇秦既約六國從親，歸趙，趙肅侯封為武安君，乃投從約書于秦。①秦兵不敢窺函谷關(guān)十五年。

　　注①索隱乃設(shè)從約書。案：諸本作“投”。言設(shè)者，謂宣布其從約六國之事以告于秦。若作“投”，亦為易解。

　　其后秦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欲敗從約。齊﹑魏伐趙，趙王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bào)齊。蘇秦去趙①而從約皆解。

　　注①集解徐廣曰：“自初說燕至此三年?！?

　　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jì)D。是歲，文侯卒，太子立，是為燕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燕，取十城。易王謂蘇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資先生見趙，遂約六國從。今齊先伐趙，次至燕，以先生之故為天下笑，先生能為燕得侵地乎？”蘇秦大臱，曰：“請為王取之。”

　　蘇秦見齊王，再拜，俯而慶，仰而吊。①齊王曰：“是何慶吊相隨之速也？”

　　蘇秦曰：“臣聞饑人所以饑而不食烏喙者，②為其愈充腹而與餓死同患也。③今燕雖弱小，即秦王之少貋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長與強(qiáng)秦為仇。今使弱燕為鴈行而強(qiáng)秦敝其后，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烏喙之類也。”齊王愀然變色④曰：

　　“然則柰何？”蘇秦曰：“臣聞古之善制事者，轉(zhuǎn)禍為福，因敗為功。大王誠能聽臣計(jì)，即歸燕之十城。燕無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歸燕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謂□仇讎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齊，則大王號(hào)令天下，莫敢不聽。是王以虛辭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霸王之業(yè)也?！蓖踉唬骸吧?。”

　　于是乃歸燕之十城。

　　注①索隱劉氏云：“當(dāng)時(shí)慶吊應(yīng)有其詞，但史家不錄耳?！?

　　注②集解本草經(jīng)曰：“烏頭，一名烏喙?！彼麟[烏啄，音卓，又音許穢反。今之毒藥烏頭是。正義廣雅云：“歲奚，毒附子也。一歲為烏啄，三歲為附子，四歲為烏頭，五歲為天雄?！?

　　注③索隱劉氏以愈猶暫，非也。謂食烏頭為其暫愈饑而充腹，少時(shí)毒發(fā)而死，亦與饑死同患也。

　　注④索隱愀音自酋反，又七小反。

　　人有毀蘇秦者曰：“左右賣國反復(fù)之臣也，將作亂?！碧K秦恐得罪歸，而燕王不復(fù)官也。蘇秦見燕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無有分寸之功，而王親拜之于廟而禮之于廷。今臣為王卻齊之兵而（攻）得十城，宜以益親。今來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傷臣于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聞忠信者，所以自為也；進(jìn)取者，所以為人也。且臣之說齊王，曾非欺之也。臣□老母于東周，固去自為而行進(jìn)取也。今有孝如曾參，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蘇秦曰：“孝如曾參，義不離其親一宿于外，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首陽山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行進(jìn)取于齊哉？信如尾生，與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卻齊之強(qiáng)兵哉？臣所謂以忠信得罪于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豈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蘇秦曰：“不然。臣聞客有遠(yuǎn)為吏而其妻私于人者，其夫?qū)?，其私者憂之，妻曰‘勿憂，吾已作藥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舉藥酒進(jìn)之。妾欲言酒之有藥，則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則恐其殺主父也。于是乎詳僵而□酒。①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于笞，惡在乎忠信之無罪也？夫臣之過，不幸而類是乎！”燕王曰：“先生復(fù)就故官?！币婧裼鲋?。

　　注①索隱詳音羊。詳，詐也。僵，仆也，音姜。

　　易王母，文侯夫人也，與蘇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蘇秦恐誅，乃說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齊則燕必重?！毖嗤踉唬骸拔ㄏ壬鶠?。”

　　于是蘇秦詳為得罪于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為客卿。①

　　注①集解徐廣曰：“燕易王之十年時(shí)?！?

　　齊宣王卒，愍王即位，說愍王厚葬以明孝，高宮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齊而為燕。燕易王卒，①燕噲立為王。其后齊大夫多與蘇秦爭寵者，而使人刺蘇秦，不死，殊而走。②齊王使人求賊，不得。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于市，曰‘蘇秦為燕作亂于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庇谑侨缙溲?，而殺蘇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燕聞之曰：“甚矣，齊之為蘇生③報(bào)仇也！”

　　注①集解徐廣曰：“易王十二年卒。”

　　注②集解風(fēng)俗通義稱漢令“蠻夷戎狄有罪當(dāng)殊”。殊者，死也，與誅同指。而此云“不死，殊而走”者，蘇秦時(shí)雖不即死，然是死創(chuàng)，故云“殊”。

　　注③集解徐廣曰：“一作‘先’?！?

　　蘇秦既死，其事大泄。齊后聞之，乃恨怒燕。燕甚恐。蘇秦之弟曰代，代弟蘇厲，見兄遂，亦皆學(xué)。及蘇秦死，代乃求見燕王，欲襲故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竊聞大王義甚高，鄙人不敏，釋鉏耨而干大王。至于邯鄲，所見者絀于所聞?dòng)跂|周，臣竊負(fù)其志。及至燕廷，觀王之髃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

　　燕王曰：“子所謂明王者何如也？”對曰：“臣聞明王務(wù)聞其過，不欲聞其善，臣請謁王之過。夫齊﹑趙者，燕之仇讎也；楚﹑魏者，燕之援國也。今王奉仇讎以伐援國，非所以利燕也。王自慮之，此則計(jì)過，無以聞?wù)撸侵页家?。?

　　王曰：“夫齊者固寡人之讎，所欲伐也，直患國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齊，則寡人舉國委子?！睂υ唬骸胺蔡煜聭?zhàn)國七，燕處弱焉。獨(dú)戰(zhàn)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韓﹑魏，韓﹑魏重。且茍所附之國重，此必使王重矣。①今夫齊，長主②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罷敝；

　　北與燕人戰(zhàn)，覆三軍，得二將。③然而以其余兵南面舉五千乘之大宋，④而包十二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惡足取乎！且臣聞之，數(shù)戰(zhàn)則民勞，久師則兵敝矣?！毖嗤踉唬骸拔崧匌R有清濟(jì)﹑濁河⑤可以為固，長城﹑鉅防⑥足以為塞，誠有之乎？”對曰：“天時(shí)不與，雖有清濟(jì)﹑濁河，惡足以為固！民力罷敝，雖有長城﹑鉅防，惡足以為塞！且異日濟(jì)西不師，⑦所以備趙也；

　　河北不師，⑧所以備燕也。今濟(jì)西河北盡已役矣，封內(nèi)敝矣。夫驕君必好利，而亡國之臣必貪于財(cái)。王誠能無羞從子母弟⑨以為質(zhì)，⑩寶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將有德燕而輕亡宋，則齊可亡已?！毖嗤踉唬骸拔峤K以子受命于天矣?！?

　　燕乃使一子質(zhì)于齊。而蘇厲因燕質(zhì)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蘇厲。燕質(zhì)子為謝，已遂委質(zhì)為齊臣。⑾

　　注①正義言附諸國，諸國重燕而燕尊重。

　　注②索隱按：謂齊王年長也。或作“齊強(qiáng)，故言長主”。

　　注③集解徐廣曰：“齊覆三而燕失二將?！彼麟[按：徐廣云“齊覆三軍而燕失二將”。又戰(zhàn)國策云“獲二將”，亦謂燕之二將，是燕之失也。

　　注④正義齊表云“齊愍王三十八年滅宋”，乃當(dāng)赧王二十九年。此說乃燕噲之時(shí)，當(dāng)周慎王之時(shí)，齊宋在前三十余年，恐文誤矣。

　　注⑤正義濟(jì)﹑漯二水上承黃河，并淄﹑青之北流入海。黃河又一源從洛﹑魏二州界北流入海，亦齊西北界。

　　注⑥集解徐廣曰：“濟(jì)北盧縣有防門，又有長城東至海。正義長城西頭在濟(jì)州平陰縣界。竹書紀(jì)年云：“梁惠王二十年，齊閔王筑防以為長城?！碧接浽疲?

　　“太山西有長城，緣河經(jīng)太山，余一千里，至瑯邪臺(tái)入海?！?

　　注⑦正義濟(jì)州已西也。

　　注⑧正義謂滄﹑博等州，在漯河之北。

　　注⑨索隱戰(zhàn)國策“從”作“寵”。

　　注⑩正義音致。

　　注⑾正義質(zhì)，真栗反。

　　燕相子之與蘇代婚，而欲得燕權(quán)，乃使蘇代侍質(zhì)子于齊。齊使代報(bào)燕，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庇谑茄嗤鯇Ｈ巫又?，已而讓位，燕大亂。齊伐燕，殺王噲﹑子之。①燕立昭王，而蘇代﹑蘇厲遂不敢入燕，皆終歸齊，齊善待之。

　　注①集解徐廣曰：“是周赧王之元年時(shí)也?！?

　　蘇代過魏，魏為燕執(zhí)代。齊使人謂魏王曰：“齊請以宋地封涇陽君，①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②不信齊王與蘇子也。今齊魏不和如此其甚，則齊不欺秦。秦信齊，齊秦合，涇陽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東蘇子，秦必疑齊而不信蘇子矣。齊秦不合，天下無變，伐齊之形成矣。”于是出蘇代。

　　代之宋，宋善待之。

　　注①正義涇陽君，秦王弟，名悝也。涇陽，雍州縣也。齊蘇子告秦共伐宋以封涇陽君，然齊假設(shè)此策以救蘇代。

　　注②正義齊言秦相親共伐宋，秦得宋地，又得齊事秦，不信齊及蘇代，恐為不成也。

　　齊伐宋，宋急，蘇代乃遺燕昭王書曰：①

　　注①正義此書為宋說燕，令莫助齊﹑梁。

　　夫列在萬乘而寄質(zhì)于齊，①名卑而權(quán)輕；奉萬乘助齊伐宋，民勞而實(shí)費(fèi)；夫破宋，殘楚淮北，肥大齊，讎強(qiáng)而國害：此三者皆國之大敗也。然且王行之者，將以取信于齊也。齊加不信于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計(jì)過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強(qiáng)萬乘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一齊也。②北夷方七百里，③加之以魯﹑韂，強(qiáng)萬乘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二齊也。夫一齊之強(qiáng)，燕猶狼顧而不能支，今以三齊臨燕，其禍必大矣。

　　注①正義燕前有一子質(zhì)于齊。

　　注②正義更以淮北之地加于齊都，是強(qiáng)萬乘之國而齊總并之，是益一齊。

　　注③索隱謂山戎﹑北狄附齊者。正義齊桓公伐山戎﹑令支，斬孤竹而南歸海濱，諸侯莫不來服。

　　雖然，智者舉事，因禍為福，轉(zhuǎn)敗為功。齊紫，敗素也，①而賈十倍；②越王句踐棲于會(huì)稽，復(fù)殘強(qiáng)吳而霸天下：此皆因禍為福，轉(zhuǎn)敗為功者也。

　　注①集解徐廣曰：“取敗素染以為紫。”正義齊君好紫，故齊俗尚之。取惡素帛染為紫，其價(jià)十倍貴于余。喻齊雖有大名，而國中以困弊也。韓子云：“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dāng)時(shí)十素不得一紫，公患之。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試勿衣也？’公謂左右曰：‘惡紫華?！Z三日，境內(nèi)莫有衣紫者?！?

　　注②索隱按：謂紫色價(jià)貴于帛十倍，而本是敗素。以喻齊雖有大名，而其國中困斃也。

　　今王若欲因禍為福，轉(zhuǎn)敗為功，則莫若挑霸齊而尊之，①使使盟于周室，焚秦符，曰②“其大上計(jì)，破秦；其次，必長賓之”。③秦挾賓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諸侯，今為齊下，秦王之志茍得窮齊，不憚以國為功。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言說秦王曰：“燕﹑趙破宋肥齊，尊之為之下者，燕﹑趙非利之也。燕﹑趙不利而勢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則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趙，令涇陽君﹑高陵君④先于燕﹑趙？秦有變，因以為質(zhì)，則燕﹑趙信秦。

　　秦為西帝，燕為北帝，趙為中帝，立三帝以令于天下。韓﹑魏不聽則秦伐之，齊不聽則燕﹑趙伐之，天下孰敢不聽？天下服聽，因驅(qū)韓﹑魏以伐齊，曰‘必反宋地，歸楚淮北’。反宋地，歸楚淮北，燕﹑趙之所利也；并立三帝，燕﹑趙之所愿也。夫?qū)嵉盟鸬盟?，燕﹑趙□齊如脫縊矣。今不收燕﹑趙，齊霸必成。

　　諸侯贊齊而王不從，是國伐也；諸侯贊齊而王從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趙，國安而名尊；不收燕﹑趙，國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為也?！?

　　秦王聞若說，必若刺心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若言說秦？秦必取，齊必伐矣。

　　注①正義挑，田鳥反，執(zhí)持也。

　　注②正義符，征兆也。

　　注③索隱長音如字。賓為“擯”。正義大好上計(jì)策，破秦；次計(jì)，長擯□關(guān)西。

　　注④集解徐廣曰馮翊高陵縣。索隱二人，秦王母弟也。高陵君名顯。涇陽君名悝。

　　夫取秦，厚交也；伐齊，正利也。尊厚交，務(wù)正利，圣王之事也。

　　燕昭王善其書，曰：“先人嘗有德蘇氏，子之之亂而蘇氏去燕。燕欲報(bào)仇于齊，非蘇氏莫可?！蹦苏偬K代，復(fù)善待之，與謀伐齊。竟破齊，愍王出走。

　　久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蘇代約燕王曰：“楚得枳①而國亡，②齊得宋而國亡，③齊﹑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則有功者，秦之深讎也。

　　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④

　　注①集解徐廣曰：“巴郡有枳縣?！闭x枳，支是反，今涪州城。在秦，枳縣在江南。

　　注②集解徐廣曰：“燕昭王三十三年，秦拔楚鄢、西陵。”正義按：西陵在黃州。

　　注③正義年表云齊愍王三十八年，滅宋。四十年，五國共擊愍王，王走莒。

　　注④索隱正告謂顯然而告天下也。

　　“告楚曰：‘蜀地之甲，乘船浮于汶，①乘夏水②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漢中之甲，乘船出于巴，③乘夏水而下漢，四日而至五渚。④寡人積甲宛東下隨，⑤智者不及謀，勇土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⑥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遠(yuǎn)乎！’楚王為是故，十七年事秦。

　　注①集解眉貧反。索隱音旻。□江所出之岷山也。

　　注②索隱夏音暇。謂夏潦之水盛長時(shí)也。

　　注③索隱巴，水名，與漢水近。正義巴嶺山在梁州南一百九十里。周地志云：

　　“南渡老子水，登巴嶺山。南回（記）大江。此南是古巴國，因以名山?！?

　　注④集解戰(zhàn)國策曰“秦與荊人戰(zhàn)，大破荊，襲郢，取洞庭、五渚”。然則五渚在洞庭。索隱按：五渚，五處洲渚也，劉氏以為宛鄧之閑，臨漢水，不得在洞庭?；蛘f五渚□五湖，益與劉說不同也。

　　注⑤索隱宛縣之東而下隨邑。

　　注⑥索隱按：易曰“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秦王言我今伐楚，必當(dāng)捷獲也。正義隼若今之鶻。

　　“秦正告韓曰：‘我起乎少曲，①一日而斷大行。②我起乎宜陽而觸平陽，③二日而莫不盡繇。④我離兩周而觸鄭，五日而國舉?！蓓n氏以為然，故事秦。

　　注①索隱地名，近宜陽也。正義在懷州河陽縣西北，解在范睢傳。

　　注②正義太行山羊腸阪道，北過韓上黨也。

　　注③正義宜陽、平陽皆韓大都也，隔河也。

　　注④索隱音搖。搖，動(dòng)也。

　　注⑤索隱離，如字。謂屯兵以罹二周也，而乃觸擊于鄭，故五日國舉。舉猶拔也。正義離，歷也。歷二周而東觸新鄭州，韓國都拔矣。

　　“秦正告魏曰：‘我舉安邑，塞女戟，①韓氏太原卷。②我下軹，道南陽，封冀，③包兩周。④乘夏水，浮輕舟，強(qiáng)弩在前，錟⑤戈在后，決滎口，魏無大梁；⑥決白馬之口，魏無外黃、濟(jì)陽；⑦決宿胥之口，⑧魏無虛、頓丘。⑨陸攻則擊河內(nèi)，水攻則滅大梁?！菏弦詾槿唬适虑?。

　　注①索隱女戟，地名，蓋在太行山之西。

　　注②索隱劉氏卷音軌免反也。按：舉安邑，塞女戟，及至韓氏之韓國宜陽也。

　　太原者，魏地不至太原，亦無別名太原者，蓋“太”衍字也。原當(dāng)為“京”。京及卷皆屬滎陽，是魏境。又下軹道是河內(nèi)軹縣，言“道”者，亦衍字。徐廣云“霸陵有軹道亭”，非魏之境，其疏謬如此。正義卷，軌免反。劉伯莊云：“太原當(dāng)為太行。卷猶斷絕。”

　　注③集解徐廣曰：“霸陵有軹道亭，河?xùn)|皮氏有冀亭也。”索隱按：魏之南陽□河內(nèi)也。封，封陵也。冀，冀邑。

　　皆在魏境，故徐廣云“河?xùn)|皮氏縣有冀亭”。

　　注④集解徐廣曰：“張儀曰‘下河?xùn)|，取成皋’也?！闭x兩周，王城及鞏。

　　注⑤集解徐廣曰：“由焻反?！闭x劉伯莊云：“音四廉反，利也?！?

　　注⑥索隱滎澤之口與今汴河口通，其水深，可以灌大梁，故云“無大梁”也。

　　注⑦索隱白馬河津在東郡，決其流以灌外黃及濟(jì)陽。正義故黃城在曹州考城縣東二十四里。濟(jì)陽故城在曹州噃朐縣西南三十五里。

　　注⑧集解徐廣曰：“紀(jì)年云魏救山塞集胥口。”索隱按：紀(jì)年作“胥”，蓋亦津之名，今其地不知所在也。正義淇水出韂州淇縣界之淇口，東至黎陽入河。

　　魏志云：“武帝于清淇口東因宿胥故瀆開白溝，道清淇二水入焉?！?

　　注⑨集解徐廣曰：“秦始皇五年，取魏酸棗，燕虛、長平?！彼麟[虛，邑名，地與酸棗相近。正義虛謂殷墟，今相州所理是。頓丘故城在魏州頓兵縣東北二十里。括地志云：“二國地時(shí)屬魏?！?

　　“秦欲攻安邑，恐齊救之，則以宋委于齊。曰：‘宋王無道，為木人以（寫）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絕兵遠(yuǎn)，不能攻也。王茍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训冒惨?，塞女戟，因以破宋為齊罪。①

　　注①索隱秦令齊滅宋，仍以破宋為齊之罪名。

　　“秦欲攻韓，恐天下救之，則以齊委于天下。曰：‘齊王四與寡人約，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齊無秦，有秦?zé)o齊，必伐之，必亡之?！训靡岁枴⑸偾?，致藺、石，因以破齊為天下罪。

　　“秦欲攻魏重楚，①則以南陽委于楚。曰：②‘寡人固與韓且絕矣。殘均陵，塞鄳□，③茍利于楚，寡人如自有之?！骸跖c國而合于秦，因以塞鄳□為楚罪。

　　注①索隱重猶附也，尊也。正義畏楚救魏。

　　注②正義南陽鄧州地，本韓地也。韓先事秦，今楚取南陽，故言“與韓且絕矣”。

　　注③集解鄳音盲。徐廣曰：“鄳，江夏鄳縣。均，一作‘灼’。”索隱均陵在南陽，蓋今之均州。黽音盲，縣名，在江夏。正義均州故城在隨州西南五十里，蓋均陵也。又申州羅山縣本漢鄳縣。申州有平清關(guān)，蓋古鄳縣之□塞。

　　“兵困于林中，①重燕、趙，以膠東委于燕，以濟(jì)西委于趙。已得講于魏，②至公子延，③因犀首屬行④而攻趙。

　　注①集解徐廣曰：“河南苑陵有林鄉(xiāng)?！?

　　注②索隱講，和也，解也。秦與魏和也。

　　注③索隱至當(dāng)為“質(zhì)”，謂以公子延為質(zhì)也。

　　注④索隱犀首、公孫衍本魏將，因之以屬軍行。行音胡郎反，謂連兵相續(xù)也。

　　“兵傷于譙石，而遇敗于陽馬，①而重魏，則以葉、蔡委于魏。已得講于趙，則劫魏，不為割。困則使太后弟穰侯為和，嬴則兼欺舅與母。②

　　注①索隱按：譙石、陽馬并趙地名，非縣邑也。

　　注②索隱按：嬴猶勝也。舅，穰侯魏焻也。母，太后也。

　　“適燕者①曰‘以膠東’，適趙者曰‘以濟(jì)西’，適魏者曰‘以葉、蔡’，適楚者曰‘以塞鄳□’，適齊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環(huán)，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約。

　　注①索隱適音宅。適者，責(zé)也。下同。

　　“龍賈之戰(zhàn)，①岸門之戰(zhàn)，②封陵之戰(zhàn)，③高商之戰(zhàn)，④趙莊之戰(zhàn)，⑤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shù)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晉國之禍，三晉之半，秦禍如此其大也。⑥而燕、趙之秦者，⑦皆以爭事秦說其主，此臣之所大患也?！?

　　注①集解魏襄王五年，秦?cái)∥引堎Z軍。

　　注②集解韓宣惠王十九年，秦大破我岸門。

　　注③集解魏哀王十六年，秦?cái)∥曳饬辍?

　　注④集解此戰(zhàn)事不見。

　　注⑤集解趙肅侯二十二年，趙莊與秦戰(zhàn)敗，秦殺趙莊河西。

　　注⑥索隱以言西河之外，上雒之地及三川晉國，皆是秦與魏戰(zhàn)之處，秦兵禍敗我三晉之半，是秦禍如此其大者乎。

　　注⑦索隱燕、趙之人往秦者，謂游說之士也。

　　燕昭王不行。蘇代復(fù)重于燕。

　　燕使約諸侯從親如蘇秦時(shí)，或從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代、厲皆以壽死，名顯諸侯。

　　太史公曰：蘇秦兄弟三人，①皆游說諸侯以顯名，其術(shù)長于權(quán)變。而蘇秦被反閑以死，天下共笑之，諱學(xué)其術(shù)。然世言蘇秦多異，異時(shí)事有類之者皆附之蘇秦。夫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時(shí)序，毋令獨(dú)蒙惡聲焉。

　　注①索隱按：譙允南以為蘇氏兄弟五人，更有蘇辟、蘇鵠，典略亦同其說。

　　按：蘇氏譜云然。

　　【索隱述贊】季子周人，師事鬼谷。揣摩既就，陰符伏讀。合從離衡，佩印者六。天王除道，家人扶服。賢哉代、厲，繼榮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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