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夷君長①以什數(shù)，②夜郎最大；③其西靡莫④之屬⑤以什數(shù)，滇最大；⑥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shù)，邛都最大：此皆魋結(jié)，⑦耕田，有邑聚。

　　其外西自同師以東，⑧北至楪榆，⑨名為嶲、昆明，⑩皆編發(fā)，隨畜遷徙，⑾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shù)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什數(shù)，徙、筰都⑿最大；自筰以東北，君長以什數(shù)，焻駹最大。⒀其俗或士箸，或移徙，在蜀之西。自焻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shù)，白馬最大，⒁皆氐類也。

　　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

　　注①正義在蜀之南。

　　注②索隱劉氏音所具反。鄒氏音所主反。

　　注③索隱荀悅云：“犍為屬國也?！表f昭云：“漢為縣，屬牂柯?！卑矗汉鬂h書云“夜郎東接交址，其地在胡南，其君長本出于竹，以竹為姓也”。正義今瀘州南大江南岸協(xié)州、曲州，本夜郎國。

　　注④索隱夷邑名，滇與同姓。

　　注⑤正義在蜀南以下及西也。靡非在姚州北，去京西南四千九百三十五里，□靡莫之夷。

　　注⑥集解如淳曰：“滇音顛。顛馬出其國也?！彼麟[崔浩云：“后為縣，越嶲太守所理也?！闭x昆州﹑郎州等本滇國，去京西五千三百七十里也。

　　注⑦索隱魋，漢書作“椎”，音直追反。結(jié)音計。

　　注⑧集解韋昭曰：“邑名也?！彼麟[韋昭云邑名。漢書作“桐師”。

　　注⑨集解韋昭曰：“在益州。楪音葉?！彼麟[韋昭曰：“益州縣。楪音葉?！?

　　正義上音葉。楪澤在靡北百余里。漢楪榆縣在澤西益都。靡非，本葉榆王屬國也。

　　注⑩集解徐廣曰：“永昌有嶲唐縣。”索隱崔浩云：“二國名?！表f昭云：“嶲，益州縣?！闭x嶲音髓。今嶲州也。昆明，嶲州縣，蓋南接昆明之地，因名也。

　　注⑾正義編，步典反。畜，許又反。皆嶲﹑昆明之俗也。

　　注⑿集解徐廣曰：“徙在漢嘉。筰音昨，在越嶲?！彼麟[服虔云：“二國名。”

　　韋昭云：“徙縣屬蜀。筰縣在越嶲。”徐廣云：“筰音昨。”正義徙音斯。括地志云：“筰州本西蜀徼外，曰貓羌嶲。地理志云徙縣也。華陽國志雅州邛郲山本名邛筰山，故邛人﹑筰人界?！?

　　注⒀索隱案：應(yīng)劭云“汶江郡本焻駹。音亡江反”。正義括地志云：“蜀西徼外羌，茂州﹑焻州本焻駹國地也。后漢書云焻駹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也?！?

　　注⒁索隱案：夷邑名，即白馬氐。正義括地志云：“隴右成州﹑武州皆白馬氐，其豪族楊氏居成州仇池山上?！?

　　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①將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莊蹻者，故楚莊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②旁平地，肥饒數(shù)千里，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會秦?fù)魥Z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觽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秦時常頞③略通五尺道，④諸此國頗置吏焉。十余歲，秦滅。及漢興，皆□此國而開蜀故徼。巴蜀民或竊出商賈，取其筰馬﹑僰僮﹑⑤髦牛，以此巴蜀殷富。

　　注①索隱音炬灼反。楚莊王弟，為盜者。正義其略反。郎州﹑昆州即莊蹻所王。

　　注②索隱滇池方三百里。地理志益州滇池縣，澤在西北。后漢書云：“其池水源深廣，而更淺狹，有似倒流，故謂滇池?！闭x括地志云：“滇池澤在昆州晉寧縣西南三十里。其水源深廣而更淺狹，有似倒流，故謂滇池。”

　　注③集解音案。

　　注④索隱謂棧道廣五尺。正義括地志云：“五尺道在郎州。顏師古云其處險□，故道纔廣五尺。如淳云道廣五尺?！?

　　注⑤索隱韋昭云：“僰屬犍為，音蒲北反?！狈疲骸芭f京師有僰婢?！闭x今益州南戎州北臨大山，古僰國。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越，東越殺王郢以報?；忠虮狗柫睥偬泼娠L(fēng)指曉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醬，②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③廣數(shù)里，出番禺城下”。蒙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dú)蜀出枸醬，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同師，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書說上曰：“南越王黃屋左纛，地東西萬余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絕，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萬，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誠以漢之強(qiáng)，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易甚?！鄙显S之。乃拜蒙為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余人，④從巴蜀筰關(guān)入，遂見夜郎侯多同。蒙厚賜，喻以威德，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蒙約。還報，乃以為犍為郡。發(fā)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⑤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余縣，屬蜀。

　　注①正義番音婆。

　　注②集解徐廣曰：“枸，一作‘蒟’，音窶?！斌S案：漢書音義曰“枸木似谷樹，其葉如桑葉。用其葉作醬酢，美，蜀人以為珍味”。索隱蒟。案：晉灼音矩。

　　劉德云“蒟樹如桑，其椹長二三寸，味??；取其實以為醬，美”。又云“蒟緣樹而生，非木也。今蜀土家出蒟，實似桑椹，味辛似姜，不酢”。又云“取葉”。

　　此注又云葉似桑葉，非也。廣志云“色黑，味辛，下氣消谷”。窶，求羽反。

　　注③正義崔浩云：“牂柯，系船杙也?！背Ｊ先A陽國志云：“楚頃襄王時，遣莊蹻伐夜郎，軍至且蘭，椓船于岸而步戰(zhàn)。既滅夜郎，以且蘭有椓船柯處，乃改其名為牂柯。”

　　注④索隱案：食貨輜重車也。音持用反。

　　注⑤索隱道牂柯江。崔浩云：“牂柯，系船杙也，以為地名?！钡廓q從也。地理志夜郎又有豚水，東至南海四會入海，此牂柯江。

　　當(dāng)是時，巴蜀四郡①通西南夷道，戍轉(zhuǎn)相饟。數(shù)歲，道不通，士罷餓離濕死者甚觽；西南夷又?jǐn)?shù)反，發(fā)兵興擊，秏費(fèi)無功。上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

　　還對，言其不便。及弘為御史大夫，是時方筑朔方以據(jù)河逐胡，弘因子言西南夷害，可且罷，專力事匈奴。上罷西夷，獨(dú)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②稍令犍為自葆就。③

　　注①集解徐廣曰：“漢中，巴郡，廣漢，蜀郡。”

　　注②集解徐廣曰：“元光六年，南夷始置郵亭?！?

　　注③正義令犍為自葆守，而漸修成其郡縣也。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①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②可數(shù)千里，得蜀賈人市”?；蚵勞鑫骺啥Ю镉猩矶緡ｒq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于是天子乃令王然于﹑柏始昌﹑呂越人等，使閑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嘗羌③乃留，為求道西十余輩。歲余，皆閉昆明，④莫能通身毒國。

　　注①集解韋昭曰：“邛縣之竹，屬蜀?！杯懺唬骸摆?，山名。此竹節(jié)高實中，可作杖。”

　　注②集解徐廣曰：“字或作‘竺’。漢書直云‘身毒’，史記一本作‘干毒’。”

　　骃案：漢書音義曰“一名‘天竺’，則浮屠胡是也”。索隱身音捐，毒音篤。一本作“干毒”。漢書音義一名“天竺”也。

　　注③集解徐廣曰：“嘗，一作‘賞’?！?

　　注④集解如淳曰：“為昆明所閉道?！闭x昆明在今嶲州南，昆縣是也。

　　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

　　及至南越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fā)南夷兵。且蘭①君恐遠(yuǎn)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觽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fā)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擊破之。

　　會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即引兵還，行誅頭蘭。②頭蘭，常隔滇道者也。

　　已平頭蘭，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會還誅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

　　注①索隱上音子余反。小國名也。后縣，屬牂柯。

　　注②索隱即且蘭也。

　　南越破后，及漢誅且蘭﹑邛君，并殺筰侯，焻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沉儣郡，焻駹為汶山郡，①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

　　注①集解應(yīng)劭曰：“今蜀郡岷江?！?

　　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fēng)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觽數(shù)萬人，其旁東北有勞燵﹑靡莫，①皆同姓相扶，未肯聽。勞燵﹑靡莫數(shù)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fā)巴蜀兵擊滅勞燵﹑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

　　滇王離難西南夷，舉國降，請置吏入朝。于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fù)長其民。

　　注①索隱勞寢﹑靡莫。二國與滇王同姓。

　　西南夷君長以百數(shù)，獨(dú)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寵焉。

　　太史公曰：楚之先豈有天祿哉？在周為文王師，封楚。及周之衰，地稱五千里。

　　秦滅諸候，唯楚苗裔尚有滇王。漢誅西南夷，國多滅矣，唯滇復(fù)為寵王。然南夷之端，見枸醬番禺，大夏杖﹑邛竹。西夷后揃，①剽分二方，②卒為七郡。③

　　注①集解漢書音義曰：“音翦?！彼麟[音剪。揃謂被分割也。

　　注②索隱剽音匹妙反。言西夷后被揃迫逐，遂剽居西南二方，各屬郡縣。剽亦分義。

　　注③集解徐廣曰：“犍為﹑牂柯﹑越嶲﹑益州﹑武都﹑沉儣﹑汶山地也。”

　　【索隱述贊】西南外徼，莊蹻首通。漢因大夏，乃命唐蒙。勞燵﹑靡莫，異俗殊風(fēng)。夜郎最大，邛﹑筰稱雄。及置郡縣，萬代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