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緬家奴

　　曲沃縣尉孫緬家奴，年六歲，未嘗解語。后緬母臨階坐，奴忽瞪視，母怪問之，奴便笑云：“娘子總角之時(shí)，曾著黃裙白裶襦，養(yǎng)一野貍，今猶憶否？”母亦省之。奴云：“爾時(shí)野貍，即奴身是也。得走后，伏瓦溝中，聞娘子哭泣聲。至暮乃下，入東園，園有古冢，貍于此中藏活。積二年，后為獵人擊殪，因隨例見閻羅王。王曰：”汝更無罪，當(dāng)?shù)萌松?。‘送生海州，為乞人作子。一生之中，赤饑寒，年至二十而死。又見王，王云：“與汝作貴人家奴，奴名雖不佳，然殊無憂懼?！斓弥链?。今奴已三生，娘子故在，猶無恙有福，不其異乎！”

　　○唐堯臣

　　張師覽善卜冢，弟子王景超傳其業(yè)—元中，唐堯臣卒于鄭州，師覽使景超為定葬地。葬后，唐氏六畜等皆能言，罵云：“何物蟲狗，葬我著如此地。”家人惶懼，遽移其墓，怪遂絕。

　　○奴官冢

　　酂縣有后漢奴官冢。初，村人田于其側(cè)，每至秋獲，近冢地多失穟不稔，積數(shù)歲，已苦之。后恒夜往伺之，見四大鵝従冢中出，食禾，逐即入去。村人素聞奴官冢有寶，乃相結(jié)開之。初入埏前，見有鵝，鼓翅擊人，賊以棒反擊之，皆不復(fù)動(dòng)，乃銅鵝也。稍稍入外廳，得寶劍二枚，其他器物不可識者甚眾。次至大藏，水深，有紫衣人當(dāng)門立，與賊相擊。賊等群爭往擊次，其人沖賊走出，入縣大叫云：“賊劫吾墓！”門主者曰：“君墓安在？”答曰：“正奴官冢是也?！笨h令使里長逐賊，至皆擒之—元末，明州刺史進(jìn)三十余事。

　　○雷斗

　　唐開元末，雷州有雷公與鯨斗。鯨身出水上，雷公數(shù)十，在空中上下，或縱火，或詬擊，七日方罷。海邊居人往看，不知二者何勝，但見海水正赤。

　　○張須瀰

　　唐上元中，滁州全椒人倉督張須瀰，縣遣送牲詣州。山路險(xiǎn)阻，淮南多有義堂及井，用庇行人。日暮暴雨，須瀰與沙門子鄰，同入義堂。須瀰驅(qū)馱人王老，于雨中收驢。頃之，聞云中有聲墮地，忽見村女九人，共扶一車。王有女阿推，死已半歲，亦在車所。見王悲喜，問母妹家事，靡所不至。其徒促之乃去。初，扶車漸上，有云擁蔽，因作雷聲，方知是雷車。

　　○蔡希閔

　　唐蔡希閔，家在東都。暑夜，兄弟數(shù)十人會(huì)于廳。忽大雨，雷電晦暝，墮一物于庭，作颯颯聲。命火視之，乃婦人也。衣黃綢裙布衫，言語不通，遂目為天女。后五六年，能漢語。問其鄉(xiāng)國，不之知。但云：“本鄉(xiāng)食粳米，無碗器，用柳箱貯飯而食之?！本共恢呛螄?。初，在本國，夜出，為雷取？上，俄墮希閔庭中。

　　○徐景先

　　唐徐景先，有弟阿四，頑嚚縱佚，每誨辱之，而母加愛念，曲為申解。因厲聲應(yīng)答，云雷奄至，曳景先于云中。有主者，左右數(shù)十人，訶詰景先。答曰：“緣弟不調(diào)，供養(yǎng)有缺，所以詬辱。母命釋之，非當(dāng)詈母?！敝髡卟蛔R其言，尋一青衣，自空躍下，為景先對，曰：“若爾放去，至家，可答一辯，釘東壁上，吾自令取之?！彼炫啪跋葔櫳崆俺刂校鏊?，了無所損。求紙答辯，釘東壁，果風(fēng)至而辯亡。

　　○歐陽忽雷

　　唐歐陽忽雷者，本名紹，桂陽人。勁健，勇于戰(zhàn)斗，嘗為郡將，有名。任雷州長史，館于州城西偏，前臨大池，嘗出云氣，居者多死。紹至，處之不疑。令人以度測水深淺，別穿巨壑，深廣類是。既成，引決水，于是云興，天地晦冥，雷電大至，火光屬地。紹率其徒二十余人，持弓矢排鏘，與雷師戰(zhàn)。衣并焦卷，形體傷腐，亦不之止。自辰至酋，雷電飛散，池亦涸竭，中獲一蛇。狀如蠶，長四五尺，無頭目，斫刺不傷，蠕蠕然。具大鑊油煎，亦不死，洋鐵汁，方焦灼。仍杵為粉，而服之至盡。南人因呼紹為“忽雷”。

　　○成弼

　　隋末，有道者居于太白山，煉丹砂。合大還成，因得道，居山數(shù)十年。有成弼者給侍之，道者與居十余歲，而不告以道。弼后以家艱辭去，道者曰：“子従我久，今復(fù)有憂。吾無以遺子，遺子丹十粒，一粒丹化十斤赤銅，則黃金矣，足以辦葬事。”弼乃還，如言化黃金以足用，辦葬訖，弼有異志，復(fù)入山見之。更求還丹。道者不與，弼乃持白刃劫之。既不得丹，則斷道者兩手，又不得，則刖其足，道者顏色不變。弼滋怒，則斬其頭，及解衣，肘后有赤囊，開之則丹也。弼喜，持丹下山。忽聞呼弼聲，回顧，乃道者也。弼大驚，而謂弼曰：“吾不期汝至此，無德受丹，神必誅汝，終如吾矣?！币虿灰?，弼多得丹，多變黃金，金色稍赤，優(yōu)于常金，可以服餌。家既殷富，則為人所告，云弼有奸。捕得，弼自列能成黃金，非有他故也。唐太宗問之，召令造黃金。金成，帝悅，授以五品官，敕令造金，要盡天下之銅乃已。弼造金，凡數(shù)萬斤而丹盡。其金所謂大唐金也，百煉益精，甚貴之。弼既爇窮而請去，太宗令列其方，弼實(shí)不知方，訴之，帝謂其詐，怒脅之以兵。弼猶自列，遂為武士斷其手，又不言，則刖其中。弼窘急，且述其本末，亦不信，遂斬之。而大唐金遂流用矣。后有婆羅門，號為別寶，帝入庫遍閱，婆羅門指金及大毯曰：“唯此二寶耳?！眴枺骸疤河泻纹娈?，而謂之寶？”婆羅門令舒毯于地，以水濡之，水皆流去，毯竟不濕。至今外國傳成弼金，以為寶貨也。

　　○青泥珠

　　則天時(shí)，西國獻(xiàn)毗婁博義天王下頷骨及辟支佛舌，并青泥珠一枚。則天懸額及舌，以示百姓。額大如胡床，舌青色，大如牛舌。珠類拇指，微青。后不知貴，以施西明寺僧，布金剛額中。后有講席，胡人來聽講。見珠縱視，目不蹔舍。如是積十余日，但于珠下諦視，而意不在講。僧知其故，因問：“故欲買珠耶？”胡云：“必若見賣，當(dāng)致重價(jià)。”僧初索千貫，漸至萬貫，胡悉不醻，遂定至十萬貫，賣之。胡得珠，納腿肉中，還西國。僧尋聞奏，則天敕求此胡，數(shù)日得之。使者問珠所在，胡云：“以吞入腹?！笔拐哂谄涓?，胡不得已，于腿中取出。則天召問：“貴價(jià)市此，焉所用之？”胡云：“西國有青泥泊，多珠珍寶，但苦泥深不可得。若以此珠投泊中，泥悉成水，其寶可得?！眲t天國寶持之，至玄宗時(shí)猶在。

　　○徑寸珠

　　近世有波斯胡人，至扶風(fēng)逆旅，見方石在主人門外，盤桓數(shù)日。主人問其故，胡云：“我欲石搗帛?！币蛞藻X二千求買，主人得錢甚悅，以石與之。胡載石出，對眾剖得徑寸珠一枚。以刀破臂腋，藏其內(nèi)，便還本國。隨船泛海，行十余日，船忽欲沒。舟人知是海神求寶，乃遍索之，無寶與神，因欲溺胡。胡懼，剖腋取珠。舟人咒云：“若求此珠，當(dāng)有所領(lǐng)?！焙Ｉ癖愠鲆皇郑醮蠖嗝?，捧珠而去。

　　○寶珠

　　咸陽岳寺后，有周武帝冠。其上綴冠珠，大如瑞梅，歷代不以為寶。天后時(shí)，有士人過寺，見珠，戲而取之。天大熱，至寺門易衣，以底裹珠，放金剛腳下，因忘收之。翼日，便往揚(yáng)州收債。途次陳留，宿于旅邸。夜聞胡斗寶，攝衣従而視之，因說冠上綴珠。諸胡大駭曰：“久知中國有此寶，方欲往求之。”士人言：“已遺之。”胡等嘆恨，告云：“若能至此，當(dāng)有金帛相答。今往揚(yáng)州，所債幾何？”士人云：“五百千?！敝T胡乃率五百千與之，令還取珠。士人至金剛腳下，珠猶尚存，持還見胡。胡等喜抃，飲樂十余日，方始求市。因問士人：“所求幾何？”士人極口求一千緡，胡大笑云：“何辱此珠！”與眾定其價(jià)，作五萬緡，群胡合錢市之。及邀士人，同往海上，觀珠之價(jià)。士人與之偕行東海上，大胡以銀鐺煎醍醐，又以金瓶盛珠，于醍醐中重煎。甫七日，有二老人及徒黨數(shù)百人，赍持寶物，來至胡所求贖，故執(zhí)不與。后數(shù)日，復(fù)持諸寶山積，云欲贖珠，胡又不與。至三十余日，諸人散去。有二龍女，潔白端麗，投入珠瓶中，珠女合成膏。士人問：“所贖悉何人也？”胡云：“此珠是大寶，合有二龍女衛(wèi)護(hù)。群龍惜女，故以諸寶來贖。我欲求度世，寧顧世間之富耶！”因以膏涂足，步行水上，舍舟而去。諸胡各言：“共買此珠，何為獨(dú)專其利卿既往矣，我將安歸？”胡令以所煎醍醐涂船，當(dāng)?shù)帽泔L(fēng)還家，皆如其言。大胡竟不知所之。

　　○紫?末羯

　　乾元中，國家以克復(fù)二京，糧餉不給。監(jiān)察御史康云間為江淮度支，率諸江淮商旅百姓五分之一，以補(bǔ)時(shí)用。洪州，江淮之間一都會(huì)也，云間令、錄事參軍李惟燕典其事。有一僧人，請率百萬，乃于腋下取一小瓶，大如合拳。問其所實(shí)，詭不實(shí)對。惟燕以所納給眾，難違其言，詐驚曰：“上人安得此物！必貨此，當(dāng)不違價(jià)?！庇胁ㄋ购艘娭?，如其價(jià)以市之而去。胡人至揚(yáng)州，長史鄧景山知其事，以問胡，胡云：“瓶中是紫?末羯，人得之者，為鬼神所護(hù)，入火不燒，涉水不溺。有其物而無其價(jià)，非明珠雜貨寶所能及也。”又率胡人一萬貫，胡樂輸其財(cái)，而不為恨。瓶中有珠十二顆。

　　○訶黎勒

　　高仙芝伐大食，得訶黎勒，長五六寸。初置抹肚中，便覺腹痛，因快痢十余行。初謂訶黎勒為祟，因欲棄之，以問大食長老，長老云：“此物人帶，一切病消，痢者出惡物耳。”仙芝甚寶惜之，天寶末被誅，遂失所在。

　　○臨淮將

　　上元中，臨淮諸將等乘夜宴集，燔炙豬羊，芬馥備至。有一巨手従窗中入。言乞一臠，眾皆不與。頻乞數(shù)四，終亦不與。乃潛結(jié)繩作彄，施于孔所。紿云：“與肉?！笔謴?fù)入。因而系其臂，牽挽甚至，而不能脫。欲明，乃樸然而斷，視之，是一楊枝。持以求樹，近至河上，以碎斷，往往有血。

　　○齊浣

　　唐開元中，河南采訪使、汴州刺使齊浣以徐城險(xiǎn)急，奏開十八里河，達(dá)于青水，平長淮之險(xiǎn)。其河隨州縣分掘，亳州真源縣丞崔延祎糾其縣徒，開數(shù)千步，中得龍?zhí)?。初，開謂是古墓，然狀如新筑凈潔，周視，北壁下有五色蟄龍長余。頭邊鯉魚五六枚，各長尺余。又有靈龜兩頭，長一尺二寸，眸長九分，如常龜。祎以白開河御史鄔元昌。狀上齊浣，浣命移龍入淮，取龜入汴。祎移龍及魚二百余里，至淮岸，白魚數(shù)百萬跳躍赴龍，水為之沸。龍入淮噴水，云霧杳冥，遂不復(fù)見。初，將移之也，御史員錫拔其一須。元昌差網(wǎng)送龜至宋，遇水泊，大龜屢引頸向水，網(wǎng)戶憐之，暫放水中。水闊數(shù)尺，深不過五寸，遂失大龜所在。涸水求之，亦不獲，空致小龜焉。

　　○蘇颋

　　唐蘇颋始為烏程尉，暇日，曾與同寮泛舟沿溪，醉后諷詠，因至道磯寺。寺前是霅溪最深處，此水深不可測。中有蛟螭，代為人患。颋乘醉步行，還自駱橋，遇橋壞墮水，直至潭底。水中有令人扶尚書出，遂冉冉至水上，颋遂得濟(jì)。

　　○斗蛟

　　唐天寶末，歙州牛與蛟斗。初，水中蛟殺人及畜等甚眾。其牛因飲，為蛟所繞，直入潭底水中。便爾相觸。數(shù)日，牛出，潭水赤，時(shí)人謂為蛟死。

　　○巴人

　　巴人好群伐樹木作板—元初，巴人百余輩自褒中隨山伐木，至太白廟。廟前松樹百余株，各大數(shù)十圍，群巴喜曰：“天贊也！”止而伐之。已倒二十余株，有老人戴帽拄杖至其所，謂巴曰：“此神樹，何故伐之?！比喊统醪惠z作，老人曰：“我是太白神，已倒者休。乞君未倒者。無宜作意?！卑偷炔恢?。老人曰：“君若不止，必當(dāng)俱死，無益也?！庇植恢?。老人乃登山呼“斑子”，倏爾有虎數(shù)頭，相繼而至，噬巴殆盡，唯五六人獲免。神謂之曰：“以汝好心，因不令殺，宜速去也。”其倒樹至天寶末尚存。有詔修理內(nèi)殿，楊國忠令人至山所，宣敕取樹，作板以用焉，神竟與之。

　　○費(fèi)忠

　　費(fèi)州蠻人，舉族姓費(fèi)氏，境多虎暴俗，皆樓居以避之—元中，狄光嗣為刺史，其孫博望生于官舍。博望乳母婿費(fèi)忠，勁勇能射，嘗自州負(fù)米還家，山路見阻，不覺日暮。前程尚三十余里。忠懼不免，以所持刃，刈薪數(shù)束，敲石取火，焚之自守。須臾，聞虎之聲，震動(dòng)林藪。忠以頭巾冒米袋，腰帶束之，立于火光之下，挺身上大樹。頃之，四虎同至，望見米袋，大虎前躩，既知非人，相顧默然。次虎引二子去，大虎獨(dú)留火所，忽爾脫皮，是一老人，枕手而寐。忠素勁捷，心頗輕之，乃徐下樹扼其喉，以刀擬頸。老人乞命，忠縛其手而詰問之，云：“是北村費(fèi)老，被罰為虎。天曹有日歷令食人。今夜合食費(fèi)忠，故候其人，適來正值米袋，意甚郁怏，留此須其復(fù)來耳。不意為君所執(zhí)。如不信，可于我腰邊看日歷，當(dāng)知之。”忠觀歷華，問：“何以救我？”答曰：“若有同姓名人，亦可相代，異時(shí)事覺，我當(dāng)為受罰，不過十日饑餓耳?！敝以疲骸敖裼心洗遒M(fèi)忠，可代我否？”老人許之。忠先持其皮上樹杪，然后下解老人。老人曰：“君第牢縛其身附樹，我若入皮，則不相識。脫聞吼落地，必當(dāng)被食。事理則然，非負(fù)約也?！敝遗c訣，上樹，擲皮還之。老人得皮，従后腳入，復(fù)形之后，大吼數(shù)十聲，乃去。忠得還家。數(shù)日，南村費(fèi)忠鋤地遇啖也。

　　○虎婦

　　唐開元中，有虎取人家女為妻，于深山結(jié)室而居。經(jīng)二載，其婦不之覺。后忽有二客攜酒而至，便于室中群飲。戒其婦云：“此客稍異，慎無窺覷?！表汈Ы宰砻?。婦女往視，悉虎也。心大驚駭，而不敢言。久之，虎復(fù)為人形，還謂婦曰：“得無窺乎？”婦言：“初不敢離此?！焙蠛鲈扑技遥敢粴w覲。經(jīng)十日，夫?qū)⒕迫馀c婦偕行。漸到妻家，遇深水，婦人先渡，虎方褰衣，婦戲云：“卿背后何得有虎尾出？”虎大慚，遂不渡水，因爾疾馳不返。

　　○稽胡

　　慈州稽胡者，以弋獵為業(yè)。唐開元末，逐鹿深山。鹿急走投一室，室中有道士，朱衣憑案而坐。見胡驚愕，問其來由。胡具言姓名，云：“適逐一鹿，不覺深入，辭謝沖突?！钡朗恐^胡曰：“我是虎王，天帝令我主施諸虎之食，一切獸各有對，無枉也。適聞汝稱姓名，合為吾食?！卑割^有朱筆及杯兼簿籍，因開簿以示胡。胡戰(zhàn)懼良久，固求釋放。道士云：“吾不惜放汝，天命如此，為之奈何！若放汝，便失我一食。汝既相遇，必為取免。”久之乃云：“明日可作草人，以己衣服之，及豬血三斗，絹一匹，持與俱來，或當(dāng)?shù)妹??！焙t回未去，見群虎來朝。道士處分所食，遂各散去。胡尋再拜而還。翌日，乃持物以詣。道士笑曰：“爾能有信，故為佳士?！币蛄詈⒉萑送ブ?，置豬血于其側(cè)。然后令胡上樹，以下望之高十余丈云：“止此得矣，可以絹縛身著樹，不爾，恐有損落。”尋還房中，變作一虎。出庭仰視胡，大嗥吼數(shù)四，向樹跳躍，知胡不可得，乃攫草人，擲高數(shù)丈，往食豬血盡。入房，復(fù)為道士。謂胡曰：“可速下來?！焙略侔?，便以朱筆勾胡名，于是免難。

　　○碧石

　　開元末，渝州多虎暴，設(shè)機(jī)阱，恒未得之。月夕，人有登樹候望，見一倀鬼如七八歲小兒，無衣輕行，通身碧色，來發(fā)其機(jī)。及過，人又下樹正之。須臾，一虎徑來，為陷機(jī)所中而死。久之，小兒行哭而返，因入虎口。及明開視，有碧石大如雞子在虎喉焉。

　　○斑子

　　山魈者，嶺南所在有之。獨(dú)足反踵，手足三歧，其牝好傅脂粉。于大樹空中作窠，有木屏風(fēng)帳幔，食物甚備。南人山行者，多持黃脂钅公粉及錢等以自隨。雄者謂之“山公”，必求金錢，遇雌者謂之“山姑”，必求脂粉。與者能相護(hù)。唐天寶中，北客有嶺南山行者，多夜懼虎，欲上樹宿，忽遇雌山魈。其人素有輕赍，因下樹再拜，呼“山姑”。樹中遙問：“有何貨物”人以脂粉與之。甚喜，謂其人曰：“安臥無慮也?！比怂迾湎拢幸?，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樹，以手撫虎頭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明日辭別，謝客甚謹(jǐn)。其難曉者，每歲中與人營田，人出田及種，余耕地種植，并是山魈。谷熟則來喚人平分，性質(zhì)直，與人分，不取其多。人亦不敢取多，取多者遇天疫病。

　　○劉薦

　　天寶末，劉薦者為嶺南判官。山行，忽遇山魈，呼為妖鬼。山魈怒曰：“劉判官，我自游戲，何累于君，乃爾罵我？”遂于下樹枝上立，呼班子。有頃虎至，令取劉判官。薦大懼，策馬而走，須臾為虎所攫。坐腳下，魈乃笑曰：“劉判官，更罵我否？”左右再拜乞命。徐曰：“可去?！被⒎缴崴]。薦怖懼幾絕，扶歸，病數(shù)日方愈。薦每向人說其事。

　　○勤自勵(lì)

　　漳浦人勤自勵(lì)者，以天寶末充健兒。隨軍安南，及擊吐蕃，十年不還。自勵(lì)妻林氏為父母奪志，將改嫁同縣陳氏。其婚夕而自勵(lì)還，父母具言其婦重嫁始末。自勵(lì)聞之，不勝忿怒。婦宅去家十余里，當(dāng)破吐蕃，得利劍，是晚，因杖劍而行，以詣林氏。行八九里，屬暴雨天晦，進(jìn)退不可。忽遇電明，見道左大樹。有旁孔，自勵(lì)權(quán)避雨孔中。先有三虎子，自勵(lì)并殺之。久之，大虎將一物納孔中，須臾復(fù)去。自勵(lì)聞?dòng)腥松胍?，徑前捫之，即婦人也。自勵(lì)問其為誰，婦人云：“己是林氏女，先嫁勤自勵(lì)為妻，自勵(lì)従軍未還，父母無狀，見逼改嫁，以今夕成親。我心念舊，不能再見，憤恨莫已。遂持巾于宅后桑林自縊，為虎所取，幸而遇君，今猶未損。倘能相救，當(dāng)有后報(bào)?！弊詣?lì)謂曰：“我即自勵(lì)也，曉還至舍，父母言君適人，故拔劍而來相訪，何期于此相遇！”乃相持而泣。頃之虎至，初大吼叫，然后倒身入孔，自勵(lì)以劍揮之，虎腰中斷?？钟钟谢?，故未敢出。尋而月明后，果一虎至，見其偶斃，吼叫愈甚，自爾復(fù)倒入，又為自勵(lì)所殺。乃負(fù)妻還家，今尚無恙。

　　○宣州兒

　　天寶末，宣州有小兒，其居近山。每至夜，恒見一鬼引虎逐己，如是已十?dāng)?shù)度。小兒謂父母云：“鬼引虎來則必死。世人云：”為虎所食，其鬼為倀?！宜溃瑸閭t必矣。若虎使我，則引來村中，屯中宜設(shè)阱于要路以待，虎可得也。“后數(shù)日，果死于虎。久之，見夢于父云：”身已為倀，明日引虎來，宜于西偏速修一阱?！案改伺c村人作阱。阱成之日，果得虎。

　　○笛師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潼關(guān)失守，京師之人于是鳥散。梨園弟子有笛師者，亦竄于終南山谷，中有蘭若，因而寓居。清宵朗月，哀亂多思，乃援笛而吹，嘹唳之聲，散漫山谷。俄而有物虎頭人形，著白袷單衣，自外而入。笛師驚懼，下階愕眙。虎頭人曰：“美哉笛乎！可復(fù)吹之?！比缡抢圩辔辶?。曲終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師懼覺，乃抽身走出，得上高樹，枝葉陰密，能蔽人形。其物覺后，不見笛師，因大懊嘆云：“不早食之，被其逸也?！蹦肆⒍L嘯。須臾，有虎十余頭悉至，狀如朝謁?；㈩^云：“適有吹笛小兒，乘我之寐，因而奔竄，可分路四遠(yuǎn)取之?！毖杂?，各散去。五更后復(fù)來，皆人語云：“各行四五里，求之不獲。”會(huì)月落斜照，忽見人影在高樹上，虎顧視笑曰：“謂汝云行電滅，而乃在茲?！彼炻手T虎，使皆取攫，既不可及，虎頭復(fù)自跳，身亦不至，遂各散去。少間天曙，行人稍集，笛師乃得隨還。

　　○張魚舟

　　唐建中初，青州北?？h北有秦始皇望海臺(tái)，臺(tái)之側(cè)有別浕泊，泊邊有取魚人張魚舟結(jié)草庵止其中。常有一虎夜突入庵中，值魚舟方睡，至欲曉，魚舟乃覺有人。初不知是虎，至明方見之。魚舟驚懼，伏不敢動(dòng)?；⑿煲宰銙恤~舟，魚舟心疑有故，因起坐?；⑴e前左足示魚舟，魚舟視之，見掌有刺可長五六寸，乃為除之。虎躍然出庵，若拜伏之狀，因以身劘魚舟，良久，回顧而去。至夜半，忽聞庵前墜一大物，魚舟走出，見一野豕，腯甚，幾三百斤。在庵前，見魚舟，復(fù)以身劘之，良久而去。自后每夜送物來，或豕或鹿。村人以為妖，送縣，魚舟陳始末?？h使吏隨而伺之。至二更，又送麋來，縣遂釋其罪。魚舟為虎設(shè)一百一齋功德。其夜，又銜絹一匹而來。一日，其庵忽被虎拆之，意者不欲魚舟居此。魚舟知意，送別卜居焉。自后虎亦不復(fù)來。

　　○王太

　　海陵人王太者與其徒十五六人野行，忽逢一虎當(dāng)路。其徒云：“十五六人決不盡死，當(dāng)各出一衣以試之。”至太衣，吼而隈者數(shù)四。海陵多虎，行者悉持大棒，太選一棒，脫衣獨(dú)立，謂十四人：“卿宜速去?！绷掀湟堰h(yuǎn)，乃持棒直前，擊虎中耳，故悶倒，尋復(fù)起去。太背走惶懼，不得故道，但草中行?？墒嗬?，有一神廟，宿于梁上。其夕，月明，夜后聞草中虎行，尋而虎至廟庭，跳躍變成男子，衣冠甚麗。堂中有人問云：“今夕何爾累悴？”神曰：“卒遇一人，不意勁勇，中其健棒，困極迨死?！毖杂櫍胱夏拘沃?。忽舉頭見太，問：“是何客？”太懼墮地，具陳始末。神云：“汝業(yè)為我所食，然后十余日方可死，我取爾早，故中爾棒。今以相遇，理當(dāng)佑之。后數(shù)日，宜持豬來，以己血涂之?！敝竿ブ写髽洌骸翱上荡讼?，速上樹，當(dāng)免?！碧笕缪?。神従堂中而出為虎，勁躍，太高不可得，乃俯食豬，食畢，入堂為人形。太下樹再拜乃還，爾后更無患。

　　○荊州人

　　荊州有人山行，忽遇倀鬼。以虎皮冒己，因化為虎。受倀鬼指揮。凡三四年，搏食人畜及諸野獸，不可勝數(shù)。身雖虎而心不愿，無如之何。后倀引虎經(jīng)一寺門過，因遽走入寺庫，伏庫僧床下。道人驚恐，以白有德者。時(shí)有禪師能伏諸橫獸，因至虎所，頓錫問：“弟子何所求耶為欲食人為厭獸身？”虎弭耳流涕。禪師手巾系頸，牽還本房，恒以眾生食及他味哺之。半年毛落，變?nèi)诵?，具說始事。二年不敢離寺。后暫出門，忽復(fù)遇倀，以虎皮冒己，遽走入寺。皮及其腰下，遂復(fù)成虎，篤志誦經(jīng)，歲余方變。自爾不敢出寺門，竟至死。

　　○劉老

　　信州劉老者，以白衣住持于山溪之間。人有鵝二百余只，詣劉放生，恒自看養(yǎng)。數(shù)月后，每日為虎所取，以耗三十余頭，村人患之。羅落陷阱，遍于放生所，自爾虎不復(fù)來。后數(shù)日，忽有老叟巨首長鬣來詣劉，問：“鵝何以少減？”答曰：“為虎所取。”又問：“何不取虎？”答云：“已設(shè)陷阱，此不復(fù)來?！臂旁唬骸按藶閭t鬼所教，若先制倀，即當(dāng)?shù)没ⅰ！眲枺骸昂畏ㄈ≈?？”叟云：“此鬼好酸，可以烏白等梅及楊梅布之要路，倀若食之，便不見物，虎乃可獲?！毖杂櫜灰?。是夕，如言布路之。四鼓后，聞虎落阱，自爾絕焉。

　　○虎婦

　　利州賣飯人，其子之婦山園采菜，為虎所取，經(jīng)十二載而后還。自說入深山石窟中，本謂遇食，久之，相與寢處∵中都有四虎，妻婦人者最老。老虎恒持麋鹿等肉還以哺妻，或時(shí)含水吐其口中。婦人欲出，輒為所怒，驅(qū)以入窟。積六七年。后數(shù)歲，漸失余虎，老者獨(dú)在。其虎自有婦人，未常外宿。后一日，忽夜不還，婦人心怪之。欲出而不敢。如是又一日，乃徐出，行數(shù)十步，不復(fù)見虎，乃極力行五六里，聞山中伐木聲，徑往就之。伐木人謂是鬼魅，以礫石投擲，婦人大言其故，乃相率詰問。婦人云己是某家新婦，諸人亦有是鄰里者，先知婦人為虎所取，眾人方信之。鄰人因脫衫衣之，將還。會(huì)其夫已死，翁姥憫而收養(yǎng)之。婦人亦憨戇，乏精神，恒為往來之所狎。劉全白親見婦人，說其事云。

　　○松陽人

　　松陽人入山采薪，會(huì)暮，為二虎所逐，遽得上樹。樹不甚高，二虎迭躍之，終不能及。忽相語云：“若得朱都事應(yīng)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細(xì)長善攫，時(shí)夜月正明，備見所以。小虎頻攫其人衣，其人樵刀猶在腰下，伺其復(fù)攫，因以刀砍之，斷其前爪，大吼，相隨皆去。至明，人始得還。會(huì)村人相問，因說其事。村人云：“今縣東有朱都事，往候之，得無是乎？”數(shù)人同往問訊，答曰：“昨夜暫出傷手，今見頓臥?！蹦蓑?yàn)其真虎矣。遂以白縣令，命群吏持刀，圍其所而燒之。朱都事忽起，奮迅成虎，突人而出，不知所之。

　　○虎恤人

　　鳳翔府李將軍者為虎所取，蹲踞其上。李頻呼：“大王乞一生命！”虎乃弭耳如喜狀。須臾，負(fù)李行十余里，投一窟中。二三子見人喜躍，虎于窟上俯視，久之方去。其后入窟，恒分所得之肉及李。積十余日，子大如犬，悉能陸梁乳，虎因負(fù)出窟。至第三子，李恐去盡，則己死窟中，乃因抱之云：“大王獨(dú)不相引？”虎因垂尾，李持之遂得出窟。李復(fù)云：“幸已相祐，豈不送至某家？”虎又負(fù)李至所取處而訣。每三日，一至李舍，如相看。經(jīng)二十日，前后五六度，村人怕懼。其后又來，李遂白云：“大王相看甚善，然村人恐懼，愿勿來?！苯?jīng)月余，復(fù)一來，自爾乃絕焉。

　　○范端

　　涪陵里正范端者，為性干了，充州縣任使。久之，化為虎，村鄰若之，遂以白縣云：“恒引外虎入村，盜食牛畜。”縣令云：“此相惡之辭，天下豈有如此事?！彼煺賳?，端對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倉內(nèi)盜肉，遇曉不得出，更遞圍之，虎傷數(shù)人，逸去。耆老又以為言，縣令因嚴(yán)詰端所由。端乃具伏云：“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實(shí)至于東家欄內(nèi)竊食一豬，覺有滋味，是故見人肥充者，便欲啖之，但苦無伍耳。每夜東西求覓，遇二虎見隨，所有得者，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將變?！比徊炱渑e措，如醉也，縣令以理喻遣之。是夜端去，凡數(shù)日而歸，衣服如故。家居三四日，昏后，野虎輒來至村外鳴吼。村人恐懼，又欲殺之，其母告諭令去，端泣涕，辭母而行。數(shù)日，或見三虎，其一者后左足是靴。端母乃遍求于山谷，復(fù)見之。母號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獨(dú)留，前就之。虎俯伏閉目，乃為脫靴，猶是人足，母持之而泣，良久方去。是后鄉(xiāng)人頻見，或呼范里正，二虎驚走，一虎回視，俯仰有似悲愴，自是不知所之也。

　　○石井崖

　　石井崖者初為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號書生。因向郭買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衣童子侍側(cè)。道士曰：“我明日日中得書生石井崖充食，可令其除去刀杖，勿有損傷?！倍釉唬骸叭ビ櫋！笔乱姷朗?，道士不見石井崖。井崖聞此言驚駭，行至店宿，留連數(shù)宿，忽有軍人來問井崖：“莫要攜軍器去否？”井崖素聞道士言，乃出刀，拔槍頭，懷中藏之。軍人將刀去。井崖盤桓未行，店主屢逐之。井崖不得已，遂以竹盛卻槍頭而行。至路口，見一虎當(dāng)路，徑前躩取井崖，井崖遂以槍刺，適中其心，遂斃。二童子審觀虎死，乃謌喜躍。

　　○涼州人牛

　　天寶時(shí)，涼州人家生牛，多力而大。及長，不可拘制，因爾縱逸。他牛従之者甚眾，恒于城西數(shù)十里作群，人不能制。其后牛漸凌暴，至數(shù)百，鄉(xiāng)里不堪其弊，都督謀所以擊之。會(huì)西胡獻(xiàn)一鷙獸，狀如大犬而色正青。都督問胡：“獻(xiàn)此何用？”胡云：“搏噬猛獸?！倍级揭钥衽８嬷?，曰：“但有賞錢，當(dāng)為相取?！庇谑且匀偾橘p。胡乃扶獸咒愿，如相語之狀。獸遂振迅跳躍，解繩縱之，逕詣牛所。牛見獸至，分作三行，己獨(dú)處中，埋身于土。獸乃前斗，揚(yáng)塵暗野，須臾便還。百姓往視，坌成潭，竟不知是何獸。初，隨望其斗，見獸大如蜀馬，斗畢，牛已折項(xiàng)而死。胡割牛腹，取其五臟，盆盛以飼，獸累啖之，漸小如故也。

　　○韋有柔

　　建安縣令韋有柔，家奴執(zhí)轡，年二十余，病死。有柔門客善持咒者，忽夢其奴，云：“我不幸而死，尚欠郎君四十五千，地下所由，令更作畜生以償債。我求作馬，兼為異色，今已定也?！逼涿髂?，馬生一白駒而黑目，皆奴之態(tài)也。后數(shù)歲，馬可直百余千，有柔深嘆其言不驗(yàn)。頃之，裴寬為采訪使，以有柔為判官。裴寬見白馬，求市之。問其價(jià)直，有柔但求三十千，寬因受之。有柔曰：“此奴尚欠十五千，當(dāng)應(yīng)更來?！睌?shù)日后，寬謂有柔曰：“馬是好馬，前者付錢，深恨太賤?！蹦藦?fù)以十五千還有柔，其事遂驗(yàn)。

　　○姚甲

　　吳興姚氏者，開元中，被流南裔。其人素養(yǎng)二犬，在南亦將隨行。家奴附子及子小奴悉皆勇壯，謀害其主，然后舉家北歸。姚所居偏僻，鄰里不接，附子忽謂主云：“郎君家本北人，今竄南荒，流離萬里，忽有不祥。奴當(dāng)扶持喪事北歸。頃者以來，已覺衰憊，恐溘然之后，其余小弱，則郎君骸骨不歸故鄉(xiāng)，伏愿圖之?！币κ蠒云湟猓疲骸叭暧钗宜酪?？”奴曰：“正爾慮之?！币φ堉撩鞒俊＜捌?，奴父子具膳，勸姚飽食。奉觴哽咽，心既蒼黃，初不能食，但以物飼二犬。值奴入持，因扶二犬云：“吾養(yǎng)汝多年，今奴等殺我，汝知之乎？”二犬自爾不食，顧主悲號。須臾，附子至，一犬咋其喉斷而斃。一犬遽入廚，又咋其少奴喉亦斷，又咋附子之婦，殺之。姚氏自爾獲免。

　　○崔惠童

　　唐開元中，高都主婿崔惠童，其家奴萬敵者，性至暴，忍于殺害。主家牝犬名黃女，失之?dāng)?shù)日。適主召萬敵，將有所使。黃女忽于主前進(jìn)退，咋萬敵，他人呵叱不能禁。良久方退，呼之則隱，主家怪焉。萬敵首云：“前數(shù)日，實(shí)烹此狗，不知何以至是。”初不信，萬敵云：“見埋其首所在，取以為信?！庇墒侵湓┗?。

　　○楊氏

　　長安楊氏宅恒有青衣婦人，不知其所由來。每上堂，直詣諸女，曰：“天使吾與若女有?！毕ん@畏而避之，不可，則言詞不遜。所為甚鄙，或裸體而行，左右掩目。因出外間，與男子調(diào)戲，猛而交穢，擒捕終不可得。一日，悉取諸女囊中襟衣，暴置庭前。女不勝其忿，極口罵之。遂大肆丑言，發(fā)其內(nèi)事，纖毫必盡。如此十余日。呼神巫，以符禁逐之，巫去輒來，悉莫能止。乃徙家避之。會(huì)楊氏所親自遠(yuǎn)而至，具為說之。此人素有膽，使獨(dú)止其宅。夜張燈自臥，婦人果來。偽自留之寢宿，潛起，匿其所曳綠履。求之不得，狼狽而去。取履視之，則羊蹄也。以計(jì)尋之，至宅東寺中，見長生青羊，而雙蹄無甲，行甚艱蹶。贖而殺之，其怪遂絕。

　　○陳正觀

　　潁川陳正觀斫割羊頭極妙。天寶中，有人詣?wù)^，正觀為致飲饌。方割羊頭，初下刀子，刺其熟腦，正觀暫乃洗手。頭作羊鳴數(shù)聲，正觀便爾心悸，數(shù)日而死。

　　○崔日用

　　開元中，崔日用為汝州刺史。宅舊兇，世無居者。日用既至，修理灑掃，處之不疑。其夕，日用堂中明燭獨(dú)坐，半夜后，有烏衣數(shù)十人自門入，至坐階下，或有跛者、眇者。日用問：“君輩悉為何鬼，來此恐人？”其跛者自陳云：“某等罪業(yè)，悉為豬身，為所放散在諸寺，號長生豬。然素不樂此生受諸穢惡，求死不得，恒欲于人申說，人見悉皆恐懼。今屬相公為郡，相投轉(zhuǎn)此身耳?！比沼弥^之曰：“審若是，殊不為難。”俱拜謝而去。翌日，寮佐來見日用，莫不驚其無恙也。衙畢，使奴取諸寺長生豬，既至，或跛或眇，不殊前見也。嘆異久之。令司法為作名，乃殺而賣其肉，為造經(jīng)像，收骨葬之。他日又來謝恩，皆作少年?duì)睿疲骸安挥鱿喙?，猶十年處于穢惡。無以上報(bào)，今有寶劍一雙，各值千金，可以除辟不祥，消彌兇厲也?！敝脛Υ睬?，再拜而去。日用問：“我當(dāng)何官？”答云：“兩日內(nèi)為太原尹?！备鼏枺骸暗迷紫喾瘢俊蹦粚?。

　　○李測

　　李測，開元中。為某縣令。在廳事，有鳥高三尺，無毛羽，肉色通赤，來入其宅。測以為不祥，命卒擊之。卒以柴斧砍鳥，刃入木而鳥不傷，測甚惡之。又于油鑊煎之，以物覆上，數(shù)日開視，鳥隨油氣飛去。其后又來，測命以繩縛之，系于巨石，沈之于河。月余復(fù)至，斷繩猶在頸上。測取大木，鑿空其中，實(shí)鳥于內(nèi)，鐵冒兩頭，又沈諸河，自爾不至。天寶中，測移官，其宅亦兇。蒞事數(shù)日，宅中有小人長數(shù)寸，四五百頭，滿測官舍。測以物擊中一頭，仆然而殪，視之悉人也。后夕，小人等群聚哭泣，有車載棺，成服祭吊，有行葬于西階之下，及明才發(fā)。測便掘葬處，得一鼠，通赤無毛。于是乃命人力，尋孔發(fā)掘，得鼠數(shù)百，其怪遂絕。測家亦甚無恙。

　　○天寶彍騎

　　天寶初，邯鄲縣境恒有魘鬼，所至村落，十余日方去，俗以為常。彍騎三人夜投村宿，媼云：“不惜留住，但恐魘鬼，客至必當(dāng)相苦，宜自防之。雖不能傷人，然亦小至迷悶。”騎初不畏鬼，遂留止宿。二更后，其二人前榻寐熟，一人少頃而忽覺，見一物従外入，狀如鼠，黑而毛。床前著綠衫，持笏長五六寸，向睡熟者曲躬而去，其人遽魘。魘至二人，次至覺者，覺者徑往把腳，鬼不動(dòng)，然而體冷如冰。三人易持之。至曙，村人悉共詰問。鬼初不言，騎怒云：“汝竟不言，我以油鑊煎汝?！彼炝畲迦司哂丸Z，乃言：“己是千年老鼠，若魘三千人，當(dāng)轉(zhuǎn)為貍。然所魘亦未嘗損人，若能見釋，當(dāng)去此千里外?！彬T乃釋之，其怪遂絕。御史大夫嘗為邯鄲尉崔懿，親見其事，懿再従弟恒說之。

　　○畢杭

　　天寶末，御史中丞畢杭為魏州刺史，陷于祿山賊中，尋欲謀歸順而未發(fā)。數(shù)日，于庭中忽見小人長五六寸，數(shù)百枚，游戲自若，家人擊殺。明日，群小人皆白服而哭，載死者以喪車、兇器，一如士人送喪之備。仍于庭中作冢，葬畢，遂入南墻穴中。甚驚異之，發(fā)其冢，得一死鼠。乃作熱湯沃中，久而掘之，得死鼠數(shù)百枚。后十余日，杭以事不克，一門遇害。

　　○崔懷嶷

　　崔懷嶷，其宅有鼠數(shù)百頭，于庭中兩足行，口中作呱呱聲。家人無少長，盡出觀，其屋轟然而塌壞。嶷外孫王汶自向余說。齋

　　近世有人養(yǎng)女，年十余歲，一旦失之，經(jīng)歲無蹤跡。其家房中屢聞地下有小兒啼聲，掘之，初得一孔，漸深大，縱廣丈余。見女在坎中坐，手抱孩子，傍有禿鼠大如斗。女見家人，不識主領(lǐng)，父母乃知為鼠所魅，擊鼠殺之。女便悲泣云：“我夫也，何忽為人所殺！”家人又殺其孩子，女乃悲泣不已，未及療之，遂死。

　　○閬州莫徭

　　閬州莫徭以樵采為事。常于江邊刈蘆，有大象奄至，卷之上背，行百余里，深入澤中。澤中有老象，臥而喘息，痛聲甚苦。至其所，下于地，老象舉足，足中有竹丁。莫徭曉其意，以腰繩系竹丁，為拔出，膿血五六升許。小象復(fù)鼻卷青艾，欲令塞瘡，莫徭摘艾熟挼，以次塞之，盡艾方滿。久之，病象能起，東西行立，已而復(fù)臥，回顧小象，以鼻指山，呦呦有聲，小象乃去。須臾，得一牙至，病象見牙大吼，意若嫌之。小象持牙去。頃之，又將大牙。莫徭呼象為將軍，言未食，患饑。象往折山栗數(shù)枝食之，乃飽，然后送人及牙還。行五十里，忽爾卻轉(zhuǎn)，人初不了其意，乃還取其遺刀。人得刀畢，送至本處，以頭抵人，左右搖耳，久之乃去。其牙酷大，載至洪州，有商胡求買，累自加直。至四十萬。尋至他人肆，胡遽以葦席覆牙，他胡問：“是何寶，而輒見避？”主人除席云：“止一大牙耳?！彼娧郎珓?dòng)，私白主人，許酬百萬，又以一萬為主人紹介，佯各罷去。頃間，荷錢而至。本胡復(fù)爭之，云：“本買牙者，我也！長者參市，違公法。主人若求千百之貫，我豈無耶！”往復(fù)交爭，遂相毆擊。所由白縣，縣以白府，府詰其由，胡初不肯以牙為寶，府君曰：“此牙會(huì)獻(xiàn)天子，汝輩不言，亦終無益。”固靳，胡方白云：“牙中有二龍，相躩而立，可絕為簡。本國重此者，以為貨，當(dāng)值數(shù)十萬萬，得之為大商賈矣。”洪州乃以牙及牙主、二胡并進(jìn)之。天后命剖牙，果得龍簡。謂牙主曰：“汝貌貧賤，不可多受錢物?！辟n敕閬州，每年給五十千，盡而復(fù)取，以終其身。

　　○安南獵者

　　安南人以射獵為業(yè)，每藥附箭鏃，射鳥獸，中者必?cái)馈?，其人曾入深山，假寐樹下，忽有物觸之。驚起，見是白象，大倍他象，南人呼之為“將軍”，祝之而拜。象以鼻卷人上背，復(fù)取其弓矢藥筒等以授之。因爾遂騁行百余里，入邃谷，至平石，迥望十里許，兩崖悉是大樹，圍如巨屋，森然隱天。象至平臺(tái)，戰(zhàn)懼，且行且望，經(jīng)六七里，往倚大樹，以鼻仰拂人。人悟其意，乃攜弓箭，緣樹上。象于樹下望之，可上二十余丈，欲止，象鼻直指，意如導(dǎo)令復(fù)上。人知其意，逕上六十丈，象視畢走去。其人夜宿樹上，至明，見平石上有二目光。久之，見巨獸，高十余丈，毛色正黑。須臾清朗，昨所見大象，領(lǐng)凡象百余頭，循山而來，伏于其前。巨獸躩食二象，食畢，各引去。人乃思象意，欲令其射，因傅藥矢端，極力射之，累中二矢。獸視矢吼奮，聲震林木，人亦大呼引獸。獸來尋人，人附樹，會(huì)其開口，又當(dāng)口中射之，獸吼而自擲，久之方死。俄見大象従平石入，一步一望，至獸所。審其已死，以頭觸之，仰天大吼。頃間，群象五六百輩，云萃吼叫，聲徹?cái)?shù)十里。大象來至樹所，屈膝再拜，以鼻招人，人乃下樹，上其背。象載人前行，群象従之。尋至一所，植木如隴，大象以鼻揭楂，群象皆揭，日旰而盡？臶杏邢笱朗裛蠣丁Ｏ笤厝誦校蕝隣十步內(nèi)，必披一枝，蓋示其路。訖，尋至昨寐之處，下人于地，再拜而去。其人歸白都護(hù)，都護(hù)發(fā)使隨之，得牙數(shù)萬，嶺表牙為之賤。使人至平石所，巨獸但余骨存。都護(hù)取一節(jié)骨，十人舁致之，骨有孔，通人來去。

　　○冀州刺史子

　　唐冀州刺史子，傳者忘其姓名。初，其父令之京，求改任。子往未出境，見貴人家賓従眾盛。中有一女容色美麗，子悅而問之。其家甚愕，老婢怒云：“汝是何人，輒此狂妄！我幽州盧長史家娘子，夫主近亡，還京。君非州縣之吏，何詰問頓??？”子乃稱：“父見任冀州，欲求姻好?！背跎躞@駭，稍稍相許。后數(shù)日野合，中路卻還。刺史夫妻深念其子，不復(fù)詰問，然新婦對答有理，殊不疑之。其來人馬且眾，舉家莫不忻悅。經(jīng)三十余日，一夕，新婦馬相蹋，連使婢等往視，遂自拒戶。及曉，刺史家人至子房所，不見奴婢，至櫪中，又不見馬，心頗疑之，遂白刺史。刺史夫妻遂至房前，呼子不應(yīng)。令人壞窗門開之，有大白狼沖人走去，其子遇食略盡矣。

　　○正平縣村人

　　唐永泰末，絳州正平縣有村間老翁患疾數(shù)月。后不食十余日，至夜輒失所在，人莫知其所由。他夕，村人有詣田采桑者，為牡狼所逐，遑遽上樹，樹不甚高，狼乃立銜其衣裾。村人危急，以桑斧斫之，正中其額。狼頓臥，久之始去。村人平曙方得下樹，因?qū)だ芹E，至老翁家。入堂中，遂呼其子，說始末。子省父額上斧痕，恐更傷人，因扼殺之，成一老狼。詣縣自理，縣不之罪

　　○又

　　又其年，絳州他村有小兒，年二十許，因病后，頗失精神，遂化為狼。竊食村中童兒甚眾，失子者不知其故，但追尋無所。小兒恒為人傭作，后一日，従失兒家過，失兒父呼其名曰：“明可來我家作，當(dāng)為置一盛饌?！币虼笮υ唬骸拔沂呛稳?，更為君家作也！男兒豈少異味耶！”失兒父怪其辭壯，遂詰問，答云：“天比使我食人，昨食一小兒，年五六歲，其肉至美。”失兒父視其口吻內(nèi)有臊血，遂亂毆，化為狼而死。

　　○鄭氏子

　　近世有鄭氏子者，寄居吳之重玄寺。暇日登閣，忽于閣上見婦人，容色甚美，因與結(jié)歡。婦人初不辭憚，自后恒至房。鄭氏由是惡其本妻，不與居止，常自安處者數(shù)月，婦人恒在其所。后本妻求高行尼，令至房念誦，婦人遂不復(fù)來。鄭大怒：“何以呼此妖尼，令我家口不至！”尼或還寺，婦人又至。尼來復(fù)去，如是數(shù)四。后恒罵其妻，令勿用此尼。妻知有效，遂留尼在房，日夜持誦。婦人忽謂鄭曰：“曩來欲與君畢歡，恨以尼故，使某屬厭，今辭君去矣。我只是閣頭貍二娘耳?！毖杂櫜灰?，遂絕。

　　○魏元忠

　　唐魏元忠本名真宰，素強(qiáng)正，有干識。其未達(dá)時(shí)，家貧，獨(dú)有一婢。廚中方爨，出汲水還，乃見老猿為其看火。婢驚白之，元忠徐曰：“猿愍我無人力，為我執(zhí)爨，甚善乎！”又常呼蒼頭，未應(yīng)，狗代呼之，又曰：“此孝順狗也，乃能代我勞。”又獨(dú)坐，有群鼠拱手立其前，又曰：“鼠饑，就我求食?！蹦肆钍持?。夜中，鵂鹠鳴其屋端。家人將彈之，又止之曰：“鵂鹠晝不見物，故夜飛。此天地所育，不可使南走越，北走胡，將何所之？”其后遂絕無怪矣。元忠歷太官至侍中、中書令、仆射。則天崩，中宗在諒暗，詔元忠攝冢宰，百官總己以聽三日，年八十余方薨。始元忠微時(shí)，常謁張景藏。景藏侍之甚薄，就質(zhì)通塞，亦不答也。乃大怒曰：“仆千里裹糧而來，非徒然也，必謂明公有以見教，而乃金口木舌以相遇，殊不盡勤勤之意耶！然富貴正由蒼蒼，何預(yù)公事！”因拂衣長揖而去，景藏遽牽止之曰：“君相正在怒中，后當(dāng)貴極人臣。”卒如其言。

　　○韋虛己子

　　戶部尚書韋虛己，其子常晝?nèi)摘?dú)坐合中。忽聞檐際有聲，顧視乃牛頭人，真地獄圖中所見者，據(jù)其所下窺之，韋伏不敢動(dòng)。須臾登階，直詣床前，面臨其上，如此再三，乃下去。韋子不勝其懼，復(fù)將出內(nèi)，即以枕擲之，不中，乃開其門，趨前逐之。韋子叫呼，但繞一空井而走。迫之轉(zhuǎn)急，遂投于井中。其物因據(jù)井而坐，韋仰觀之，乃變?yōu)橐辉?。良久，家人至，猿即不見。視井旁有足跡奔蹂之狀，怪之→井中，乃見韋在焉。懸縋出之，恍惚不能言，三日方能說，月余乃卒。

　　○張鋋

　　吳郡張鋋，成都人—元中，以盧溪尉罷秩，調(diào)選，不得補(bǔ)于有司，遂歸蜀。行次巴西，會(huì)日暮。方促馬前去，忽有一人，自道左山逕中出，拜而請?jiān)唬骸拔峋効湍簾o所止，將欲奉邀，命以請，愿隨某去?！变a因問曰：“爾君為誰，豈非太守見召乎？”曰：“非也，乃巴西侯耳?！变a即隨之，入山徑行約百步，望見朱門甚高，人物甚多，甲士環(huán)衛(wèi)，雖侯伯家不如也。又?jǐn)?shù)十步，乃至其所。使者止鋋于門曰：“愿先以白吾君，客當(dāng)伺焉?！比耄弥?，乃引鋋曰：“客且入矣。”鋋既入，見一人立于堂上，衣褐革之裘，貌極異，綺羅珠翠，擁侍左右。鋋趨而拜。既拜，其人揖鋋升階，謂鋋曰：“吾乃巴西侯也，居此數(shù)十年矣。適知君暮無所止，故輒奉邀，幸少留以盡歡?！变a又拜以謝。已而命開筵置酒，其所玩用，皆華麗珍具。又令左右邀六雄將軍、白額侯、滄浪君，又邀五豹將軍、鉅鹿侯、玄丘校尉，且傳教曰：“今日貴客來，愿得盡歡宴，故命奉請?！笔拐呶ǘィ弥酥?。前有六人皆黑衣，赑然其狀，曰六雄將軍。巴西侯起而拜，六雄將軍亦拜。又一人衣錦衣，戴白冠，貌甚獰，曰白額侯也。又起而拜，白額侯亦拜。又一人衣蒼，其質(zhì)魁岸，曰滄浪君也。巴西侯又拜，滄浪亦拜。又一人被斑文衣，似白額侯而稍小，曰五豹將軍也。巴西又拜，五豹將軍亦拜。又一人衣褐衣，首有三角，曰鉅鹿侯也。巴西揖之。又一人衣黑，狀類滄浪君，曰玄丘校尉也。巴西侯亦揖之。然后延坐，巴西南向坐，鋋北向，六雄、白額、滄浪處于東，五豹、鉅鹿、玄丘處于西。既坐，行酒命樂，又美人十?dāng)?shù)，歌者舞者，絲竹既發(fā)，窮極其妙。白額侯酒酣，顧謂鋋曰：“吾今夜尚食，君能為我致一飽耶？”鋋曰：“未卜君侯所以尚者，愿教之?！卑最~侯曰：“君之軀可以飽我腹，亦何貴他味乎！”鋋懼，悚然而退。巴西侯曰：“無此理，奈何宴席之上，有忤貴客耶？”白額侯笑曰：“吾之言乃戲耳，安有如是哉，固不然也。”久之，有告洞玄先生在門，愿謁白事。言訖，有一人被黑衣，頸長而身甚廣。其人拜，巴西侯揖之。與坐，且問曰：“何為而來乎？”對曰：“某善卜者也，知君將有甚憂，故輒奉白。”巴西侯曰：“所憂者何也？”曰：“席上人將有圖君，今不除，后必為害，愿君詳之?！卑臀骱钆唬骸拔釟g宴方洽，何處有怪焉？”命殺之，其人曰：“用吾言，皆得安。不用吾言，則吾死，君亦死，將若之何！雖有后悔，其可追乎！”巴西侯遂殺卜者，置于堂下。時(shí)夜將半，眾盡醉而皆臥于榻，鋋亦假寐焉。天將曉，忽悸而寤。見己身臥于大石龕中，其中設(shè)繡帷，旁列珠璣犀象，有一巨猿狀如人，醉臥于地，蓋所謂巴西侯也。又見巨熊臥于前者，蓋所謂六雄將軍也。又一虎頂白，亦臥于前，所謂白額侯也。又一狼，所謂滄浪君也。又有文豹，所謂五豹將軍也。又一巨鹿，一狐，皆臥于前，蓋所謂鉅鹿侯、玄丘校尉也。而皆冥然若醉狀。又一龜，形甚異，死于龕前，乃向所殺洞玄先生也。鋋既見，大驚，即出山逕，馳告里中人。里人相集得百數(shù)，遂執(zhí)弓挾矢入山中，至其處。其后猿忽驚而起，且曰：“不聽洞玄先生言，今日果如是矣。”遂圍其龕，盡殺之。其所陳器玩，莫非珍麗，乃具事以告太守。先是人有持真珠繒帛，涂至此者，俱無何而失。且有年矣，自従絕其患也。

　　○長孫無忌

　　唐太宗以美人賜趙國公長孫無忌，有殊寵。忽遇狐媚，其狐自稱王八，身長八尺余，恒在美人所。美人見無忌，輒持長刀斫刺。太宗聞其事，詔諸術(shù)士，前后數(shù)四，不能卻。后術(shù)者言：“相州崔參軍能愈此疾?！笔即拊谥荩阒^其僚云：“詔書見召，不日當(dāng)至?！睌?shù)日敕至，崔便上道。王八悲泣，謂美人曰：崔參軍不久將至，為之奈何！“其發(fā)后止宿之處，輒具以白。及崔將達(dá)京師，狐便遁去。既至，敕詣無忌家。時(shí)太宗亦幸其第，崔設(shè)案幾，坐書一符，太宗與無忌俱在其后。頃之，宅內(nèi)井灶門廁十二辰等數(shù)十輩，或長或短，狀貌奇怪，悉至庭下。崔呵曰：”諸君等為貴官家神，職任不小，何故令媚狐入宅？“神等前白云：”是天狐，力不能制，非受賂也?！按蘖钭胶?。去少頃復(fù)來，各著刀箭，云：”適已苦戰(zhàn)被傷，終不可得?！把援吷⑷?。崔又書飛一符，天地忽爾昏暝，帝及無忌懼而入室，俄聞虛空有兵馬聲。須臾，見五人，各長數(shù)丈來詣崔所。行列致敬，崔乃下階，小屈膝。尋呼帝及無忌出拜庭中，諸神立視而已。崔云：”相公家有媚狐，敢煩執(zhí)事取之?！爸T神敬諾，遂各散去。帝問何神，崔云：”五岳神也?！坝致劚R聲，乃纏一狐墜砌下。無忌不勝憤恚，遂以長劍斫之。狐初不驚，崔云：”此已通神，擊之無益，自取困耳?！澳伺性疲骸彼列屑樗?，神道所殛，量決五下?！昂闫蛎?，崔取東引桃枝決之，血流滿地。無忌不以為快，但恨杖少。崔云：”五下是人間五百，殊非小刑，為天曹役使此輩，殺之不可，使敕自爾不得復(fù)至相公家?！昂孙w去，美人疾遂愈。

　　○僧服禮

　　唐永徽中，太原有人自稱彌勒佛。禮謁之者，見其形底于天，久之漸小，才五六尺，身如紅蓮花在葉中。謂人曰：“汝等知佛有三身乎其大者為正身?！倍Y敬傾邑。僧服禮者，博于內(nèi)學(xué)，嘆曰：“正法之后，始入像法；像法之外，尚有末法；末法之法，至于無法。像法處乎其間者，尚數(shù)千年矣。釋迦教盡，然后大劫始壞，劫壞之后，彌勒方去兜率，下閻浮提。今釋迦之教未虧，不知彌勒何遽下降？”因是虔誠作禮，如對彌勒之狀。忽見足下是老狐，幡花旄蓋，悉是冢墓之間紙錢爾。禮撫掌曰：“彌勒如此耶？”具言如狀，遂下走，足之不及。

　　○上官翼

　　唐麟德時(shí)，上官翼為絳州司馬。有子年二十許，嘗曉日獨(dú)立門外。有女子，年可十三四，姿容絕代。行過門前，此子悅之，便爾戲調(diào)，即求歡狎。因問其所止，將欲過之。女云：“我門戶雖難，郎州佐之子，兩俱形跡不愿人知。但能有心，得方便自來相就?！贝俗友诔?。女初固辭，此子將欲便留之，然漸見許。昏后徙倚俟之，如期果至。自是每夜常來。經(jīng)數(shù)日，而舊使老婢于牖中窺之，乃知是魅，以告翼，百方禁斷，終不能制。魅來轉(zhuǎn)數(shù)，晝夜不去。兒每將食，魅必奪之杯碗，此魅已飽，兒不得食。翼常手自作啖，剖以貽兒，至手，魅已取去。翼頗有智數(shù)，因此密搗毒藥。時(shí)秋晚，油麻新熟，翼令熬兩疊，以一置毒藥。先取好者作啖，遍與妻子，末乃與兒一啖，魅便接去。次以和藥者作啖，與兒，魅亦將去。連與數(shù)啖，忽變作老狐，宛轉(zhuǎn)而仆，擒獲之。登令燒毀訖，合家歡慶。此日昏后，聞遠(yuǎn)處有數(shù)人哭聲，斯須漸近，遂入堂后，并皆稱冤，號擗甚哀。中有一叟，哭聲每云：“若痛老狐，何乃為喉嚨枉殺腔幢！”數(shù)十日間，朝夕來家，往往見有衣缞绖?wù)?，翼深憂之。后來漸稀，經(jīng)久方絕，亦無害也。

　　○大安和尚

　　唐則天在位，有女人自稱圣菩薩，人心所在，女必知之。太后召入宮，前后所言皆驗(yàn)，宮中敬事之。數(shù)月，謂為真菩薩。其后大安和尚入宮，太后問：“見女菩薩未？”安曰：“菩薩何在愿一見之?！彪妨钆c之相見。和尚風(fēng)神邈然，久之，大安曰：“汝善觀心，試觀我心安在？”答曰：“師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睂?fù)問之，曰：“在兜率天彌勒宮中聽法?！钡谌龁栔?，在非非想天。皆如其言，太后忻悅。大安因且置心于四果阿羅漢地，則不能知，大安呵曰：“我心始置阿羅漢之地，汝已不知。若置于菩薩諸佛之地，何由可料！”女詞屈，變作牝狐，下階而走，不知所適。

　　○楊伯成

　　楊伯成，唐開元初，為京兆少尹。一日有人詣門，通云吳南鶴。伯成見。年三十余，身長七尺，容貌甚盛，引之升座。南鶴文辨無雙，伯成接對不暇。久之，請屏左右，欲有密語。乃云：“聞君小娘子令淑，愿事門下?！辈缮蹉?，謂南鶴曰：“女因媒而嫁，且邂逅相識，君何得便爾？”南鶴大怒，呼伯成為老奴：“我索汝女，何敢有逆！”慢辭甚眾。伯成不知所以。南鶴逕脫衣入內(nèi)，直至女所，坐紙隔子中。久之，與女兩隨而出。女言：“今嫁吳家，何因嗔責(zé)？”伯成知是狐魅，令家人十余輩擊之，反被料理，多遇泥涂兩耳者。伯成以此請假二十余日。敕問：“何以不見楊伯成？”皆言其家為狐惱。詔令學(xué)葉道士術(shù)者十余輩至其家，悉被泥耳及縛，無能屈伏。伯成以為愧恥。及賜告，舉家還莊，于莊上立吳郎院，家人竊罵，皆為料理，以此無敢言者。伯成暇日無事，自于田中看人刈麥，休息于樹下。忽有道士形甚瘦悴，來伯成所求漿水，伯成因爾設(shè)食。食畢，道士問：“君何故憂愁？”伯成懼南鶴，附耳說其事。道士笑曰：“身是天仙，正奉帝命追捉此等四五輩?！币蚯蠹埞P。楊伯成使小奴取之，然猶懼其知覺，戒令無喧。紙筆至，道士書作三字，狀如古篆，令小奴持至南鶴所放前云：“尊師喚汝?！迸謺敕?，見南鶴方與家婢相謔，奴以書授之。南鶴見書，匍匐而行，至樹下，道士呵曰：“老野狐敢作人形！”遂變?yōu)楹?，異常病疥。道士云：“天曹?qū)使此輩，不可殺之，然以君故，不可徒爾?！币孕≌葲Q之一百，流血被地。伯成以珍寶贈(zèng)饋，道士不受。驅(qū)狐前行，自后隨之，行百余步，至柳林邊，冉冉升天，久之遂滅。伯成喜甚，至于舉家稱慶。其女睡食頃方起，驚云：“本在城中隔子裹，何得至此？”眾人方知為狐所魅，精神如睡中。

　　○劉甲

　　唐開元中，彭城劉甲者為河北一縣，將之官，途經(jīng)山店。夜宿，人見甲婦美，白云：“此有靈祗，好偷美婦，前后至者，多為所取，宜慎防之?！奔着c家人相勵(lì)不寐，圍繞其婦，仍以面粉涂婦身首。至五更后，甲喜曰：“鬼神所為，在夜中耳，今天將曙，其如我何！”因乃假寐。頃之間，失婦所在。甲以資帛顧村人，悉持棒，尋面而行。初従窗孔中出，漸過墻東，有一古墳，墳上有大桑樹，下小孔，面入其中。因發(fā)掘之。丈余，遇大樹坎如連屋，有老狐，坐據(jù)玉案，前兩行有美女十余輩，持聲樂，皆前后所偷人家女子也。旁有小狐數(shù)百頭，悉殺之。

　　○李參軍

　　唐兗州李參軍拜職赴上，途次新鄭逆旅，遇老人讀《漢書》。李因與交言，便及姻事。老人問先婚何家，李辭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當(dāng)選婚好。今聞陶貞益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辭之陶、李為婚，深駭物聽，仆雖庸劣，竊為足下羞之。今去此數(shù)里，有蕭公是吏部璿之族，門地亦高。見有數(shù)女，容色殊麗?！崩盥劧鴲傊?，因求老人紹介于蕭氏，其人便許之，去。久之，方還，言蕭公甚歡，敬以待客。李與仆御偕行。既至，蕭氏門館清肅，甲第顯煥，高槐修竹，蔓延連亙，絕世之勝境。初，二黃門持金倚床延坐，少時(shí)，蕭出，著紫蜀衫，策鳩杖，兩袍袴扶側(cè)，云髯神鑒，舉動(dòng)可觀。李望敬之，再三陳謝。蕭云：“老叟懸車之所，久絕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見過?！毖永钊霃d。服玩隱暎，當(dāng)世罕遇，尋薦珍膳，海陸交錯(cuò)，多有未名之物。食畢觴宴，老人乃云：“李參軍向欲論親，已蒙許諾?！笔挶銛?shù)十句語，深有士風(fēng)。作書與縣官，請卜人克日。須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笔捰肿鲿c縣官，借頭花釵絹兼手力等，尋而皆至。其夕，亦有縣官來作儐相。歡樂之事，與世不殊。至入青廬，婦人又姝美，李生愈悅。暨明，蕭公乃言：“李郎赴上有期，不可久住?！北闱才与S去，寶鈕犢車五乘，奴婢人馬三十疋，其他服玩，不可勝數(shù)。見者謂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羨。李至任，積二年，奉使入洛，留婦在舍。婢等并妖媚蠱冶，?；笳煞颍鶃碚叨嘟?jīng)過焉。異日，參軍王颙曳狗將獵，李氏群婢見狗甚駭，多騁而入門。颙素疑其妖媚，爾日心動(dòng)，逕牽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門，不敢喘息。狗亦制攣號吠。李氏婦門中大詬曰：“婢等頃為犬咋，今尚遑懼，王颙何事牽犬入人家同官為僚，獨(dú)不為李參軍之地乎！”颙意是狐，乃決意排窗放犬，咋殺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