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調處辦公室內，手機屏幕的微光映著趙云瀾略顯玩味的臉。

“喲呵，”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那條言簡意賅的短信，“這就跟上來了？沈教授這‘學術支持’的熱情，是不是有點過于高漲了？”

祝紅湊過來看了一眼，嗤笑一聲：“醉翁之意不在酒唄。我看他哪是對案子感興趣，分明是對……”她話說到一半，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旁邊安靜坐著的白璃瑤，又溜回趙云瀾身上，“……是對咱們特調處的某個人，或者某幾個人，特別感興趣?！?/p>

趙云瀾挑眉，沒接這話茬，反而把手機一收，身子往后一靠，腳又習慣性地搭上了桌沿：“不管他什么意圖，送上門來的幫手，不用白不用。龍城大學這案子邪門，小郭掉下來那地方，監(jiān)控壞了，現(xiàn)場干凈得連根毛都沒有，偏偏他就出現(xiàn)了，還遞上來這么一份專業(yè)報告……”他敲了敲桌上那份沈巍送來的文件，“老楚，你怎么看？”

楚恕之剛從證物室出來，手里拿著個羅盤似的儀器，指針正微微顫動。他頭也不抬，聲音沉悶：“報告沒問題，專業(yè)角度無懈可擊。但送報告的人…氣息不對。非人非妖，沉得很，像口深井，探不到底?！?/p>

連老楚都這么說，趙云瀾臉上的玩世不恭收斂了幾分。他看向白璃瑤：“璃瑤，你呢？感覺最靈，你覺得這位沈教授……”

白璃瑤微微蹙著眉，似乎在努力捕捉著什么飄忽的思緒?！八瓫]有惡意?！彼p聲說，語氣肯定，“相反，他好像…很想保護我們?！庇绕涫悄愫挖w處。這句話她沒說出口，那種被守護的感覺很微妙，源自直覺，而非記憶。

“保護？”趙云瀾哼笑一聲，“行吧，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他不是想合作嗎？正好，龍城大學那實驗室的殘留能量波動老楚都測不出來源，明天就去請沈教授這位‘學術權威’幫我們分析分析?！?/p>

翌日，龍城大學生物工程系實驗室。

沈巍早已等候在外，依舊是那身一絲不茍的西裝，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在看到特調處一行人時，精準地落在那兩道身影上，隨即才禮貌地掃過眾人。

“趙處長，白小姐，各位早。”他微微頷首，側身讓開通道，“實驗室已經清空，能量殘留最集中的區(qū)域在西北角?！?/p>

他的直接和高效讓本想寒暄兩句的趙云瀾把話咽了回去。特調處幾人穿戴好簡易防護，步入實驗室。

楚恕之手中的儀器一進入實驗室就發(fā)出了比之前更清晰的嗡鳴，指針不穩(wěn)定地亂晃。“能量很雜，殘留很強，但屬性…非常古怪?！?/p>

沈巍安靜地跟在白璃瑤身側稍后的位置，目光看似落在儀器上，實則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前方那個纖細的身影上?？吹剿騼x器嗡鳴而微微蹙眉，他的指尖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一股極淡、極隱晦的能量波動無聲無息地自身周蕩開，將那刺耳的雜音和令人不適的能量殘余悄然隔絕開一小片區(qū)域，恰好將她和趙云瀾籠罩其中。

趙云瀾正蹲在地上查看一塊焦黑的地板痕跡，突然覺得周圍那股讓人心煩意亂的壓力感減輕了不少，他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四周，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當是自己適應了。

白璃瑤卻猛地回頭，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向沈巍。

沈巍猝不及防，與她視線撞個正著。他下意識地想推眼鏡掩飾，卻見她眼中沒有質疑，只有一絲淡淡的困惑，仿佛察覺了什么，卻又無法確定源頭。

他心頭一緊，面上卻維持著平靜，甚至對她露出一個略帶詢問的、屬于“沈教授”的溫和笑容。

白璃瑤看了他兩秒，緩緩轉回頭去。剛才那一瞬間，周圍的氣息變得格外干凈溫和，就像…就像萬年前，昆侖君用神力護住她時的那種感覺?？墒?，怎么可能？

“沈教授，”趙云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以你看，這種能量殘留，像是什么東西搞出來的？”

沈巍走上前，目光掃過那焦黑的痕跡，又看了看楚恕之手中亂晃的儀器，沉吟片刻，道：“能量屬性暴烈，帶有強烈的空間扭曲感和…吞噬性。不像已知的地星或海星任何一種異能體系，倒更接近……”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接近什么？”趙云瀾追問。

沈巍抬起眼，鏡片后的目光變得深邃：“更接近萬年前，地星叛黨試圖撕裂空間通道時，所使用的某種禁忌能量的弱化版本?！?/p>

“萬年前？”趙云瀾一愣，“沈教授，您一個搞生物工程的，還對萬年前的傳說有研究？”

沈巍面色不變，語氣平淡：“學術研究需要博覽群書，跨學科的知識儲備很重要。地星與海星的古老傳說里，往往蘊含著超自然現(xiàn)象的原始解釋模型。”

這話說得天衣無縫，簡直是無懈可擊的教科書式回答。

趙云瀾盯著他，試圖從那副完美的教授面具下找出哪怕一絲裂痕，卻失敗了。他咧嘴一笑，意味不明：“沈教授真是學貫古今，通曉地海啊。”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燈光突然劇烈地閃爍起來，溫度驟然下降，墻壁上開始凝結出詭異的冰霜！

“能量反應激增！”楚恕之低吼一聲，手中羅盤指針瘋狂旋轉。

“后退！”沈巍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冷冽，與他平日溫潤的聲線截然不同。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步上前，并非完全擋在所有人面前，而是以一種極其精準巧妙的角度，恰好將趙云瀾和白璃瑤護在了他身形所能覆蓋的安全范圍之內，同時他的右手微不可查地背到身后，指尖已有幽暗的黑能量開始凝聚——

“哎呀！怎么跳閘了！”一個驚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實驗室的管理員大爺，他按著門口的電閘開關，一臉懊惱，“對不起對不起！沈教授！這樓的線路老化了，總出問題！我這就合上！”

啪嗒一聲，燈光恢復穩(wěn)定，溫度回升，墻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剛才那駭人的一幕，仿佛只是電路故障造成的幻覺。

特調處幾人面面相覷。

大慶炸著毛從祝紅肩膀上跳下來，狐疑地四處嗅聞。

楚恕之看著恢復平靜的儀器，眉頭緊鎖。

趙云瀾摸了摸下巴，看看一臉歉意的管理員，又看看身旁神色已然恢復平靜、正溫聲對管理員說“沒關系”的沈巍。

剛才那一瞬間，沈巍的反應速度、那股驟然爆發(fā)的冷冽氣勢、以及那幾乎本能的保護姿態(tài)……可絕不是一個普通教授該有的。

沈巍安撫完管理員，轉過身，對上趙云瀾探究的目光，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和無奈：“抱歉，趙處長，讓你們受驚了。這樓的設施確實有些年頭了?！?/p>

趙云瀾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極大的笑容，熱情地拍了拍沈巍的肩膀：“沒事沒事！虛驚一場！沈教授剛才反應真快，練過？”

沈巍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隨即放松下來，溫和道：“只是平時注重鍛煉，反應比一般人稍快些。”

“哦~”趙云瀾拉長了語調，眼神里的興味更濃了，“那以后咱們特調處要是有什么體力活，看來也得請沈教授多‘支持’了。”

沈巍迎著他的目光，坦然頷首：“力所能及，義不容辭。”

兩人相視而笑，一個笑得像只發(fā)現(xiàn)了新奇玩具的貓，一個笑得溫潤如玉、無懈可擊。

只有白璃瑤，低頭看著自己剛才被那股溫和能量籠罩時悄然握緊的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卻又無比熟悉的安全感。

她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那道挺拔的黑色背影上。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