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龐然大物吞噬兩人后,兩人便失去了神智。
謝微蘇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丟在囚牢里。他連忙尋了一圈,看見夏戟躺在隔壁的囚牢里,才稍稍放下心來。
謝微趴在鐵柵欄上,伸手夠了夠昏迷的夏戟,然而夠不著。謝微對著隔壁牢房的幾個男子抱了抱拳,“朋友,麻煩幫我挪一挪這個孩子?!?/p>
一個面黃肌瘦的青年罵罵咧咧走來,把夏戟踹到了柵欄上,“鏘”的一聲。
謝微心里一疼,還是道了聲多謝。
謝微跪坐在地,雙手伸出鐵柵欄,解下夏戟手臂上被染紅的繃帶,拿玉露洗了一遍,敷上一層金瘡藥,撕了一片衣衫包扎好。
謝微身后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夾雜著低低的抽泣。
謝微回頭,黑黢黢的角落里,兩個高壯青年掄著拳頭打一個瘦弱的少年,其余孱弱的四人靠坐在墻角,對這一幕熟視無睹,連一絲目光也欠奉。
謝微的靈力未恢復,只是看了一眼,又轉(zhuǎn)過頭來。
那少年嗚哇大哭,衣衫被扯開,露出滿是淤青的胸膛?!安灰灰灰怼?/p>
后面的話謝微聽不清了,因為少年的嘴里被塞了一個骯臟的物什。緊接著,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糜亂又淫-穢。
謝微低聲道:“生而為人,何必相殘。”
少年哭叫:“大俠……大俠救我……啊啊……”
謝微轉(zhuǎn)過身,看了眼,又很快地把視線移開?!胺帕怂伞!?/p>
那種赤裸裸的丑陋,在罪惡之地滋生得尤為放肆。沒有光照的地方,總是無盡黑暗。
那青年在看見謝微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他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瘦弱不堪的少年抹著眼淚,往前踉蹌了兩步,撲通跪在謝微腳邊,抱著謝微的腿哀聲哭叫:“救我!大俠救我啊!”
謝微有些不忍看少年身無寸縷,解下了披風,蓋在少年身上。
誰料那少年忽然一個躍起,死死地抱住了謝微的腰,熱情地向那兩青年邀請,“大哥二哥,用他!感覺一定不錯!”
謝微滿臉都是不可置信,擰住少年的手腕,一使勁,少年痛得松手。謝微把少年推開,聲音都有些顫,“你怎么能如此?”
少年捂著手腕笑得近乎癲狂,“哈哈哈哈你不是大俠嗎?你不是看不得別人受苦嗎?那你替我受一受這苦啊,我會感謝你的!”
謝微皺了皺眉,閉口不言。
那兩壯實的青年雙眼放光瞧著謝微,從頭到腳都掃了幾遍。
那踹了夏戟一腳的青年啐道:“安安靜靜待著不好么,逞什么英雄。英雄在這里被扒得一干二凈,推在砧板上任牲口宰割。”
囚牢很快亂作一團,兩個青年鼻青臉腫,謝微靠著殘余的一點靈力殊死搏斗。那少年裹著披風,同另外四人一起冷眼旁觀。
“打他!快上!不然老子打死你!”青年上前把那旁觀的幾人踹了幾腳,那些人眼底有濃重的死氣,被踹得疼了終于動彈起來,蠻牛一般沖向謝微。
動靜太大,引得其他囚牢的犯人紛紛引頸觀看。
莫殤君拿紅綢蓋住了鑒世鏡。
小七偷偷掀起紅綢一角,只看見那惡靈哥哥噴出一口血來,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綁起了惡靈哥哥。
莫殤君拿折扇打了一下小七的手,面色沉沉的。莫殤君確實是需要尋一人,可若是謝微在尋人的路上死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莫殤君看了陽卷,謝微其人一生未曾做惡,反而行善積德。受盡屈辱而死,是有些對不住他,可也僅僅是心里懷有一絲愧疚而已,這絲愧疚并不妨礙莫殤君成仙。
夏戟是被水潑醒的,耳邊嘈雜喧囂,眼前朦朦朧朧。一個人影在夏戟眼前揮了揮手,似乎在大聲喊著什么,夏戟頭疼欲裂,閉上了眼睛。
那人急了,一把抓起夏戟的頭摁在鐵柵欄上,對著夏戟的耳朵吼:“醒醒!快醒醒!”
那叫聲傳入耳朵,夏戟漸漸從昏昏沉沉里清醒,夏戟下意識喚了一聲“師哥,”視線觸碰到一個人時,眼前迷迷蒙蒙的景象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放開他?。?!”
夏戟突然發(fā)出一聲怒吼,目眥盡裂,狠狠地錘著柵欄。
謝微躺在血泊里,意識已經(jīng)渙散。他聽見那人的聲音,忽然希望自己已經(jīng)死去。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被那人看見自己……這般不堪的模樣。
“放開他!!放開他??!放開他?。?!”暴怒的少年抓著柵欄嘶吼狂叫。
青年發(fā)出快意的大笑,加快腰間速度,“老子在讓他快活呢!有本事你就打爛那千年玄鐵,否則給老子閉嘴……”
“砰??!”千年玄鐵制成的柵欄斷了一根。
白衣少年右臂纏著的繃帶爆成碎屑,青筋暴起。
兩個青年立刻慌了神了,從謝微身上起來,“不可能!不可能打爛!”
“砰!!”斷了第二根。
“別過來!你過來我就殺了這里所有人?。 眱汕嗄暌蝗藪冻种鴦倓偸芷廴璧氖菪∩倌?,另一人扼住了一個老人的脖子。
“砰!!”斷了第三根。
“你……你不忍心看他們死的對不對?!生而為人何必相殘對不對?!”
“砰??!”斷了第四根。
夏戟走進了囚牢,拖著鮮血淋漓的右臂,撲通跪在謝微身前,抱著頭撕心裂肺地大哭。
他在血里如受傷的小獸般哀嚎。
心從云端摔落,跌成一片塵埃。
謝微費勁所有力氣,握住了夏戟的手,神識渙散,墮入昏迷。
夏戟淚眼朦朧,近乎絕望地吻了吻謝微的手背。淚水把傷痛澆灌成花,在流淚的雙眼綻放。
夏戟抬頭,雙目赤紅,對著那群顫抖的人發(fā)瘋似地喊:“該死?!?/p>
兩個青年抓著兩個老人擋在前面,結(jié)結(jié)巴巴道:“快、快上!打死他!”
長劍刺穿每一個人的胸口。
七人,共刺了百余劍。
每刺一劍,都說一句,“該死?!?/p>
牢獄寂靜無聲,只有少年粗重的喘息聲。
夏戟丟了劍,抱著謝微到了一處干凈的毯子上,顫抖著掀開他的破碎的中衣,本就未消去傷痕的胸膛上,愈加傷痕累累,皮肉外翻,冒著血珠。
夏戟洗凈傷口,上藥,包扎,淚水大顆大顆滾落。
謝微手腕纏著的繃帶全散了,松松垮垮繞在手臂上,沾了鮮血,紅艷而妖冶。
夏戟安靜地為謝微處理好每一處傷,脫了衣衫給謝微穿上。
他看見了一具尸體上,裹著謝微的黑袍。夏戟走過去,扯下了黑袍,把那件袍子撕成了碎片。
骯臟的人,別想玷污師哥的衣衫。
夏戟抱著謝微,等著他醒來。
兩個囚牢雖然打通了,但無一人敢走到這邊來,除了一個紫衣的少年。那少年,正是把夏戟潑醒的那個。
大多數(shù)囚犯都瘦成竹竿,面無血色,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但這紫衣少年卻面龐溫和,風姿飄逸。
紫衣少年挨著夏戟坐下,低聲問:“喝點水嗎?”
夏戟面如霜雪,眼神空洞,緊了緊抱著謝微的手。
誰都是獵手。
妄想從他雙手中奪取所愛。
紫衣少年低下頭,“對這些,我很抱歉。既已如此,你不必太傷懷。”
夏戟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走開?!?/p>
他滿是荒涼。
人間絕望似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