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舒適的沙發(fā)椅上,安靜地等待著開場——我是安靜的,但是我身邊卻有兩個煩人蟲不停地發(fā)出噪音。
“韋水連,吃薯片。別人說,吃薯片可以緩解壓力?!弊筮叄悇Ψ暹f過來一大包薯片。
“不吃?!蔽曳薹薜卣f。我又不參加比賽,有什么壓力好緩解的?
“再吃,就成豬了?!庇疫?,葉景辰冷冷地說。
“你干嘛說我家連連是豬啊?”
誰誰誰是你家連連啊?
“我有說我家連連嗎?”
兩個神經(jīng)病,又開始了。
我捂著耳朵,盡力降低噪音??墒?,兩個死小子卻不依不繞,隔著我不停地吵。仿佛兩個陣隊在打仗,而我就是那可憐的接炮灰的戰(zhàn)場。
“葉景辰?!?/p>
兩個大男生正吵得有勁時,一個動人的女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我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其實,不看就知道,那樣嬌嗲嗲的聲音,除了鄒琪珉沒第二個人能發(fā)出來。
葉景辰趕忙停止了和陳劍峰的爭吵,而陳劍峰抓緊時機罵了一句:“神經(jīng)病?!?/p>
“葉景辰,我先去后臺化妝?!编u琪珉扭著腰,說。嘖嘖,看看這小妖精,今天穿得真夠花哨。紅色的吊帶連衣裙,剪裁隨意而又流暢的裙鋸上裝飾著許多亮片,映著燈光,晃得我眼花。
都這么嫵媚了,還化妝?
“去吧?!比~景辰點了點頭,說。
鄒琪珉瞄了我一眼,小手拿到下巴上,裝作擦汗的樣子。切,那模樣,真讓人覺得惡心。她的手指上,一枚小小的戒指上閃著光斑,很漂亮。
陳劍峰看不習慣了,大聲對鄒琪珉說:“快去化妝吧,別在這里耽誤時間了。記住,你還要為我們班拿學校一等獎呢?!?/p>
鄒琪珉扭捏地笑笑,然后轉(zhuǎn)身向大禮堂的角落走去。
小妖精走了,兩個死小子趕忙接著吵。我繼續(xù)捂著耳朵,閉上眼,鄒琪珉手指上那枚戒指鉆進了思維里。
那天在天臺上,我在星座館里買的戒指被雨航握在掌心里。他看著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而我也看著他,心里直發(fā)毛。后來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越軌,我像見了鬼似的撒腿就開跑。一口氣跑回到寢室里,倒床上就睡。
我不知道葉景辰為什么握著那枚戒指,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那樣看我。但是,我也沒有問。
幾天后,那枚戒指戴在了鄒琪珉的手指上。而雨航依然和之前一樣沒事了就來煩我,可是,我一直對他愛理不理。
“吵得我口渴,先去買水喝?!标悇Ψ逡贿呄蜃炖锎蟀汛蟀讶闶?,一邊說,“韋水連,你喝什么?”
“什么也不喝。”我氣呼呼地說。陳劍峰馬上站起來,對葉景辰吼:“你看看,韋水連生氣了。都怪你,干嘛一直不停吵啊?”
附近,幾十雙眼睛“唰”地一下盯了過來。
“那誰???”
“嘿嘿,長得蠻好看啊。”
“雖然長得帥氣了一點,但是這么大聲講話,很不道德啊。”
“是啊是啊,整個禮堂的人都聽到他的聲音了?!?/p>
一些議論的聲音傳了過來。
葉景辰小聲說:“笨蛋,好像是你一直在吵吧?!?/p>
“我……我懶得跟你爭。我去買水?!标悇Ψ灞恢車鷰资p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好以買水為借口竄出了大禮堂。
禮堂里的燈一盞盞熄滅,舞臺上,幕布拉開。隨著鋼琴曲伴奏,主持人走上了舞臺。
葉景辰扭過頭來看著我,想發(fā)出點噪音,卻又找不到話題。最后,只好裝出一副關(guān)心“朋友”的樣子,說:“節(jié)目都開始了,那傻小子還沒回來?!?/p>
不回來好,省得兩個傻小子直吵。
“一……二……三……很高興迎來了國慶,迎來我們學校第一屆校園歌手大賽……”帥氣的男主持人舉起手,跟個猴子似的在舞臺上跳了起來。
葉景辰直搖頭,“說實話,這是我見過的最……最前衛(wèi)的開幕詞。”
聽到“一二三”的口號,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陣憂傷。這個口號,是我記憶中的咒語其中一句。
不禁想起了九年前,在火車站。那天的霧很大,我很害怕。媽媽一直抱著我,而我抱著她幾天前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我的希臘神話。
“連連,你會想媽媽嗎?”
“媽媽,我不要離開你?!?/p>
“秦秦……”媽媽的話卡在喉嚨里。
“連連,我不要離開你,好嗎?”
已經(jīng)不記得當時的心情,可是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我應(yīng)該很想哭吧。我就要離開總是抱著我,給我講故事的媽媽了,我一定很難過,很傷心。
“連連,和爸爸在一起,一定要開心,好嗎?答應(yīng)我,好嗎?”
“媽媽,我們都要在一起?!?/p>
“連連,媽媽今天就要離開了。我們不能……不能在一起了。”
我記得,媽媽的眼淚落在我的手背上,很燙。
“連連,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故事嗎?很久很久以前,在深山里住著一個會念咒語的老婆婆。傳說她有一段咒語,可以讓聽到的人不會哭泣,不再憂傷?!?/p>
我記得,直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
“記住這個咒語,如果你難過的時候,就念出這個咒語。數(shù)到三,就不哭。一,二,三。”
“一……二……三……媽媽……”
火車呼嘯著,帶走了媽媽。我想追上火車,把媽媽追回來。可是,兩只大手緊緊按著我的肩膀——那是爸爸的手。
后來我才知道,爸爸和媽媽離婚了,媽媽回到外婆家住。媽媽離開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她——除了夢里。
常常因為想念而哭泣,于是我念起那句咒語??墒?,念著念著,眼淚依然掉了下來。而且,每到最后都哭得一塌糊涂。
“一……二……三……”主持人還在臺上唱著他那特遜的開幕詞,姿體動作開始由猴子轉(zhuǎn)化成了猩猩。他喊出的話就像是一句咒語,快要勾出我掩藏了很久的眼淚。
一張紙巾“飄”到了我的面前,紙巾的末端,還有一只手。
“擦掉眼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