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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很會下圍棋,他的棋力在單位里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是李局長,在單位多年,未曾一敗。
因為差距太大,李局長和單位其他人下棋總能輕輕松松殺的對方落花流水??墒呛屠蠌埾缕宀煌恳淮蝺蓚€人都?xì)⒌碾y分難解,李局長總是要到最后關(guān)頭才能艱難取勝。這樣的對手求之不得——既能讓你覺得刺激,又不會讓你丟了面子。因此,老張頗得李局長賞識,慢慢地從普通職員坐上了科長的位置。
這一天,李局長來到單位,臉上陰云密布。
“小張,來下棋?!崩罹珠L丟下一句話,就走進(jìn)自己辦公室。
單位里只有李局長叫老張為“小張”,老張覺得這個稱呼很好。它拉近了自己和領(lǐng)導(dǎo)的距離。他看到李局長臉色不太好,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這棋怕是不好下。對老張來說,贏李局長其實不難。難的是輸給李局長,還要不留痕跡。
老張忐忑地走進(jìn)局長辦公室。李局長已經(jīng)放好棋盤,在左側(cè)星位上落了一顆白子。
“你來了。我執(zhí)白先行?!本珠L說完,便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老張趕快坐到局長對面,拿起一顆黑子。按照李局長往日的習(xí)慣,他不喜歡一開始就被對方的棋子粘著。所以,不可以在局長下的那顆白子附近落子了。
那占個星位?老張偷偷看了李局長一眼,發(fā)現(xiàn)李局長皺著眉頭死死盯著棋盤。按照李局長下棋的習(xí)慣,他喜歡占星位。雖然把全部星位讓給局長會顯得太假,可今天卻顧不得這些了。今天的首要任務(wù),是讓局長高興。想通這些關(guān)節(jié),老張將棋子落在靠近中間星位的位置。
圍棋里有個說法——“金角銀邊草肚子”。圍棋棋盤最有戰(zhàn)略價值的是四個邊角。因為在此處落子只需要防范兩個方面的攻擊,容易得手,所以稱為“金角”。戰(zhàn)略價值次之的是靠棋盤邊緣的區(qū)域,因為只需要防御三個方向。而棋盤中間,就是所謂的“草肚子”,在這里落子會四面受敵,戰(zhàn)略價值是最低的。
老張落子在這個位置,擺明就是讓局長了。他落子之后,就偷偷去瞧局長臉色。在平時,局長若是發(fā)現(xiàn)他有意想讓,少不得要說他幾句的。
今天局長和往日不同,并沒有說老張什么。他吸了口煙,又占了一個邊角的星位,便又緊緊盯著棋盤一言不發(fā)。
看來這著棋走對了。局長今天擺明了有煩心事,要讓他勝的輕松如意些比較好。若是像往日那樣步步緊逼,怕局長會不耐煩。這么想著,老張又在無關(guān)緊要的位置落了一子。
兩個人就這么沉默地下著棋。雖然老張有意避開局長落的子,以免發(fā)生纏斗。可棋盤又能有多大呢。不多時,黑白棋子還是糾纏在了一起。
好幾次,老張都有機會屠掉局長的一條大龍??墒撬桓乙膊粫@么做。他下棋的目的,是讓局長開心。局長開心了,才能更好的主持工作嘛。老張覺得,從這個層面來說,讓局長贏,是有利于工作大局的。
可是局長今天發(fā)揮失常。雖然老張連連相讓,他都沒有好好把握。若不是老張根本不想贏,他早就輸?shù)袅恕?/p>
棋盤上的場面越來越膠著。局長落子也越來越慢。老張也越來越緊張了——雖然他連連相讓,還是占了優(yōu)勢。如果贏了局長,那可怎么辦?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今天還是到了絕路了!”局長長嘆一聲,手上的棋子掉到了地上。
“局長,您這棋有路走的。您看,我這一條大龍您隨時可以…”老張急忙說道。
“小張,你出去吧。我說的,不是棋啊?!本珠L靠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力氣。
老張還想再勸,卻看見幾個穿著檢察院制服的人走了進(jìn)來。
“是李局長吧。我們是湖北省X市檢查院的。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你以權(quán)謀私,貪污受賄的犯罪事實。請跟我們走吧。”為首的那人說道。
李局長點點頭,默默跟著他們走了。
老張看著棋盤,悵然若失——“不知道下一個局長,愛不愛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