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ss,法廈。古老而靜謐的小村落,坐落在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它滿目瘡痍,但也流露出任何地域都無可匹敵的神域之美。
少年在半山腰,當(dāng)風(fēng)而立,他的眉目清冽,眼中沉淀著超出年齡的睿智,好像連同世界都盡在掌握。他身邊站著一個茶色卷發(fā)的小男孩,正俏皮地問:“頌恩哥哥,米婭姐姐真的會回來嗎?”
“當(dāng)然?!?/p>
“我五歲的時候,你說你有一個妹妹,她會為我們帶來希望,可現(xiàn)在我都八歲了,你是不是騙人的?”
頌恩摸摸小男孩的頭,笑著將手中一朵沉甸甸的紫花放入他手心:“你知道這是什么嗎?”小孩撅嘴:“不就是一朵小野花嗎?”
“這是‘耀眼之花’,在法廈已經(jīng)能重新找著這種花了,這代表新的生機已經(jīng)降臨在這片土地?!边@代表黑暗即將過去,而光明終會到來。
頌恩抱起小男孩,他們望著遠方的地平線,白皙的臉龐被霞彩照得奪目,目光仿佛可以穿透云層直達天際,“法廈在昏睡十年后蘇醒,到時候,陽光就會普照大地。”
米婭不知暈了多久,醒來時只看見父親愧疚的神色與眼底的傷感:“對不起,米婭,現(xiàn)在你都想起來了吧?”她想起來了,當(dāng)年為了將法廈封鎖,為了控制疫病,萊茵市政府不允許村民逃離本地,他們對于離開的人數(shù)不但有限制,還會使用強行清除記憶的手段,這甚至是違反新聯(lián)盟政府人權(quán)條例的。
何正邦膝下無子無女,他在研究期間看中一對無父無母的孤兒,在第一次給法廈村民做全面檢查時,何正邦就斷定哥哥頌恩是擁有超高智商的天才兒童,在進一步了解之后,他還驚喜的發(fā)現(xiàn)頌恩非常熱愛發(fā)明,并對此表現(xiàn)出超高的天賦,他為村里行動不便的老人制造的電動座椅與現(xiàn)代城市里的全自動輪椅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名額有限,頌恩兄妹之間只能離開一人。何正邦本意屬頌恩,但頌恩卻請求他帶走妹妹米婭,他想要留下來照顧村民,也想把這唯一的生存機會留給她。何正邦猜想,傳音器或許是臨行前,頌恩制造出來悄悄放入妹妹耳朵的。
“米婭,如果你恨我,我也能理解,是我不愿去面對過去犯下的錯,哪怕當(dāng)時真的無能為力,但我希望將來你所望之處是充滿光明與愛的?!?/p>
米婭卻堅定的搖搖頭:“我不怪你,是你把我?guī)С龇◤B撫養(yǎng)長大的,爸爸,也謝謝你現(xiàn)在肯為我們?nèi)奚磺小!?/p>
何正邦狼狽的擦拭了一下眼角,才笑著說:“我們現(xiàn)在就去救頌恩,救你哥哥和那些人?!?/p>
大部隊踏上行程,隨著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法廈,她重新裝上傳音器迫不及待想聽聽哥哥的聲音,心中滿是欣喜與期待??身灦鞯穆曇粢恢睕]有響起,直到與法廈只隔一個山洞時,頌恩突然厲聲說道:“米婭,永遠不要來法廈。”米婭一震,耳郭處似乎有陣陣耳鳴傳來。
“如果你先前聽見我的求助,那么現(xiàn)在誰也不要接近法廈,哪怕你也不行。如果你聽得見,告訴何博士,讓他與我進行通話,米婭,生死攸關(guān)。”
米婭有諸多疑惑,但還是把頌恩的話如實傳達給父親,何正邦通過原先萊茵市安插在法廈的守門人,終于用一部政府特殊定制的手機與頌恩取得了聯(lián)系。
闊別多年,米婭終于可以和哥哥通話,她激動得呼吸都在顫抖:“哥哥,我不應(yīng)該忘記……隔了這么久我才來找你,你會生我的氣嗎?”
“米婭……我終于又聽見你的聲音了?!表灦鞣路鹁驮谒叺驼Z,“我的小妹妹,已經(jīng)長大了吧?!?/p>
米婭邊哭邊笑:“哥哥,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她興奮的無語倫次,卻始終沒有聽出頌恩隱藏在微笑背后的絕望。
陰沉的天空開始降雨,彼時大批人馬才抵達法廈的前瞻,何正邦下令所有人止步于此,先由醫(yī)護人員與疾病研究專家作為先驅(qū)部隊,確認(rèn)村落的疫病情況究竟如何。
米婭站在河邊,朦朧中看見對岸站著一位身穿白色制式服裝的少年,隔著連綿雨線,她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她的哥哥——頌恩!
她與他有近乎相同的面部輪廓和墨色眼眸,即使是分別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見,卻比任何一張臉都熟悉,頌恩站在雨霧彼端,影像被淚和雨阻礙,像一盞隨時會在風(fēng)雨中熄滅的夜燈。
米婭抿緊嘴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攥緊拳頭,邁開步子,用盡全力向著對岸奔跑。她想緊緊擁抱兄長,想要跳起來撥弄下哥哥的頭發(fā),想要問問他記不記得爸爸媽媽的樣子,想要對他笑,跟他耍賴撒嬌。米婭覺得自己像一只久禁牢籠的鳥兒,終于回歸了屬于自己的天空。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將她包圍,她覺得溫暖極了,簡直像跌進了柔軟的云朵里。
頌恩卻在河的彼岸,緊緊盯著米婭,始終不肯邁步。米婭在半路被何正邦攔?。骸澳憔退氵^去,他也不會見你的,米婭?!?/p>
“為什么?爸爸,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他!我們終于可以團聚了……”米婭收起笑容,抬起茫然的淚眼。
父親表情凝重的沉默,讓米婭有了一種極壞的預(yù)感。她搖搖頭,使勁捶打著父親,抓住他的手臂像小孩子般掙扎哭喊:“不,我不管,無論怎樣我都要去見他,他是我哥哥,我不能拋棄他,我要去救他……”
米婭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何正邦凝視著女兒,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頌恩立于對岸,他向何正邦點頭示意,然后微笑著望著米婭,一邊倒退,一邊揮手。他哽咽的聲音隔著雨霧清晰傳來:“米婭,謝謝你,謝謝你來找我,并最終找到了我?!苯又W∧_步,用更大的聲音呼喊:“米婭,你永遠是我最親愛的妹妹?!?/p>
頌恩轉(zhuǎn)身腳步踉蹌的跑遠了。米婭跌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臉,淚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