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偏僻的田園小路長蟲聲低語,恬靜中隱含一絲肅殺的氣息。
三名學(xué)子于朦朧的月色下,搖搖晃晃朝著校園前進。突然,其中一名瘦削的男生停下腳步,蹲在路邊不停地嘔吐,吐得連眼鏡也跌到了地上。
同行另兩人中的一名皮膚黝黑的健壯青年,在他背部拍了幾下,笑道:“小麥,你就不能喝就別喝那么多,看你現(xiàn)在這熊樣兒多丟人?!?/p>
小麥把腹中一切吐個干凈后,拾起眼鏡戴上,回頭道:“不喝白不喝,反正又不用我買單?!?/p>
另一人是個胖子,他瞥了小麥一眼,譏諷道:“就算有梓軒付賬,你也不用這么拼命吧!要是喝死了,他可不會為你的身后事買單。”
小麥沒有理會胖子的嘲笑,繼續(xù)蹲著稍事休息。突然,他緊張地往四周張望,似乎想到些可怕的事情,哆嗦著向健壯青年問道:“愷敏,我們怎么會走到這條路上?”
“走這條路回學(xué)院比較快啊,走大路的話起碼要半小時,走這里走十來分鐘不就行了?!睈鹈舨幻骶屠锏鼗卮?。
“不行,不行,我們馬上回頭,晚上絕對不能走這條路?!毙←溗坪踉谝凰查g便醉意全消,并急不可待地往回走。
“你發(fā)什么酒瘋?。 迸肿右话丫咀∷暮箢I(lǐng),借著酒勁兒把他瘦弱的軀體提起來,“剛才老子說繼續(xù)喝,你他媽說一口也喝不了了,非要馬上回宿舍睡覺?,F(xiàn)在快到學(xué)院了,你又他媽的要老子走回頭路!是不是想老子揍你一頓?”
“樹哥,這條路真的不能走……”小麥于哀求中欲言又止,不停地向?qū)Ψ绞寡凵?/p>
“為什么?”胖子發(fā)出憤怒的咆哮,并沒有會意對方眼神中傳遞的信息。
愷敏上前勸阻并問道:“我們之前也經(jīng)常走這條路啊,一直都沒出過問題。小麥,你今晚怎么了?”
“墓園,前面的墓園……”小麥指著遠處沒于高大榕樹從中的陰森墓園,一再對胖子使眼色。
“那墓園關(guān)我們屁事啊!”胖子怒目圓睜,舉拳欲打。他的記憶顯然是因為酒精而變得模糊,忘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以至完全沒有領(lǐng)會對方的暗示。
愷敏連忙把兩人拉開,攔住胖子勸道:“方樹,你喝多了,大家都是好兄弟,干嘛要動手動腳呢?”
小麥怯弱地后腿幾步,欲言又止,經(jīng)反復(fù)思量才開口:“樹哥,這條路真的不能走,你不記得學(xué)長曾經(jīng)說過,那墓園里遍地都是無名尸嗎?”他在“無名尸”三字上加重了語氣,想給對方最后的暗示。
胖子愣一愣,似乎已領(lǐng)會對方的暗示,卻因惱羞成怒,直沖對方叫罵:“老子就是要走這條路,你丫要不走,我現(xiàn)在就把你埋在墓園里!”
小麥互抱雙臂,于略帶寒意的晚風(fēng)中微微顫抖,好不容易才從牙縫兒中擠出一句話:“打死我也不走?!?/p>
“我丫的看你是不想活了。”胖子欲推開愷敏,上前揍他。
“方樹,你喝多了……”愷敏竭力攔住胖子,并回頭對小麥罵道,“你別再說話了行不行,少說一句又不會死!”
在兩人推搡的時候,小麥突然目瞪口呆地指著遠方,顫抖著說:“婷……婷悅……”
胖子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隨即怒吼:“老子今晚就算不把你埋了,也得把你的褲襠里的把兒擰下來!”說罷便使盡全身的蠻力把愷敏推到,沖到小麥身邊揪住他的衣領(lǐng),舉起拳頭準備暴揍一頓。
“婷悅,真的是婷悅……”愷敏凝視著墓園的方向叫道。
胖子猛然回過頭,隨即發(fā)出驚恐的叫聲:“哇,鬼啊!”
他之所以如此恐懼,皆因榕樹下那個婀娜的身影。
朦朧的月色之下,一名渾身沾滿污泥的女生,正以詭異的步伐從墓園里走出來,緩慢地向他們靠近。凌亂的長發(fā)遮蓋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只血紅的眼睛和鐵青的臉頰。
愷敏呆若木雞地看著昔日熟識的秀麗女生,此刻以詭異且不堪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于眼前,直到聽到小麥驚叫“快逃”才回過神來,跟同伴一起連滾帶爬地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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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鳥猶疑畏簡書,風(fēng)云常為護儲胥。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真不忝,關(guān)張無命欲何如?
他年錦里經(jīng)祠堂,梁父吟成恨有余。
李商隱的這首《籌筆驛》,充分展現(xiàn)了對諸葛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感慨與遺憾。人生苦短,要做的事情數(shù)不勝數(shù),但人往往又不懂得珍惜時間,無數(shù)理想與抱負因此湮滅于時間的洪流當中。
當生命達到盡頭的時候,如果有方法能延續(xù)生命,但必須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您會為完成心愿而不惜一切嗎?
鄙人慕申羽,是一名專門處理超自然案件的刑警。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我經(jīng)常會接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案件。這一次我將要接手的,是一宗為完成心愿而超越生死的離奇案子。
老大梁政挺著他的腐敗肚走進靈異組辦公室,隨機向我招手,“阿慕,省美術(shù)學(xué)院出了宗鬧鬼的案子,阿楊處理不了。你跟蓁蓁去找他,把案子接過來。”
蓁蓁哆嗦了一下,怯弱地問:“鬧鬼了?是怎么回事呢?”
“要是知道怎么回事,還用得著你們嗎?快干活去!”老大大手一揮,把我和蓁蓁轟出門外。
省美術(shù)學(xué)院這宗案子本來由楊帆處理,他這個刑偵局小隊長,雖然辦事牢靠,但腦筋比較呆板,每次遇到奇怪的案子總是塞給我們處理。而且每當這個時候,他辦公桌上的煙灰缸一定會堆滿煙頭兒,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我跟蓁蓁走進他的辦公室,他緊皺的眉頭才得以舒展,連忙請我們坐下。不需我們道明來意,他便簡要地開始向我們講述案情——
案發(fā)時間是三天前的深夜。
當晚省美術(shù)學(xué)院三名學(xué)生——方樹、麥清河和黎愷敏,在院外跟其他兩名同學(xué)到ktv消遣。其后三人步行返回學(xué)院,于途中遇到“不明物體”襲擊,麥、黎兩人僥幸逃脫,并致電110報警求助中心。
我跟伙計們趕到現(xiàn)場時,兇手早已不知所蹤,只發(fā)現(xiàn)一名倒在血泊之中的男生,后經(jīng)證實是美院學(xué)生方樹……
這回輪到我皺起眉頭:“不明物體?不會是外星人吧!”
阿楊又點起一根煙,搖了搖頭:“用不著外星人來搗亂,這宗案子就已經(jīng)夠懸的了?!?/p>
“是鬼魅作祟嗎?”蓁蓁的臉色不太好。
雖然跟我一起處理過不少詭異的案子,但蓁蓁至今仍畏懼虛無縹緲的鬼魅,這跟她“彪悍”的外表格格不入。
“到底是什么狀況,能難倒我們英明神武的楊隊呢?”我調(diào)笑道。
“你就別笑話我了?!卑顩]好氣地吐了口煙,“本案的兩名幸存者,分別給我們兩份截然不同的筆錄,麥清河一口咬定兇手就是鬼魅,而黎愷敏則說兇手是美院的一名女生?!?/p>
“這還不好辦嗎?先調(diào)查這名女生,確定她是否有行兇的可能性就行了?!泵總€人都有各自的觀點與視角,相同的事情在不同的角度下,得出截然不同的結(jié)論,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情。而在兩名幸存者的口供中,黎的說法顯然更為可信,我實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會讓阿楊如此愁眉不展。
“這還用你說嗎?我早就調(diào)查過了?!卑畎褵燁^兒插入快要滿出來的煙灰缸,隨即又點了根煙,“疑兇名叫沈婷悅,是一名身高一米五九的女生、體型清瘦的文弱女生。而死者卻是身高一米八二、體重超過一百斤的大胖子。根據(jù)現(xiàn)有證據(jù),兇手的行兇方式有可能是徒手襲擊。你認為一個瘦弱的女生,有可能赤手空拳把一個大胖子干掉嗎?”
“這個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得看看兇手是什么人……”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往蓁蓁健美的身體上瞥了一眼。
她杏目圓睜地瞪著我,不悅地問:“看著我干嘛?”
“你想說兇手曾經(jīng)習(xí)武吧?”阿楊搖了搖頭,“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根據(jù)我的調(diào)查,可能性不大。沈的體能并不出眾,體育成績一般,體能測試通常是剛剛合格,就連提行李上樓也要同學(xué)幫忙。而且……”
“而且什么?”蓁蓁的急性子最容不得別人賣關(guān)子。
阿楊撓了下頭才說:“這宗案子最怪異的地方在于,沈在案發(fā)前一個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事發(fā)當晚突然蹦出來,事后又不知所蹤,就像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魅……”
我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轉(zhuǎn)頭詢問身旁微微顫抖的蓁蓁是否感到害怕,她逞強地回答:“我哪有害怕!”
我強擠出一副笑臉:“那你別老扯著我的衣服行嗎?袖子快被你扯下來了。”她尷尬地把手縮回去,不再說話。
我繼續(xù)跟阿楊討論,并指出疑點:“鬼魅是沒有實體的精神能量,不可能給人物理上的傷害,頂多就是嚇唬一下人,把人下個心肌梗死什么的。如果沈婷悅真的是鬼魅,那她就不可能是襲擊死者的兇手?!?/p>
“如果她是人而不是鬼,那也沒可能放倒一個能頂她兩個的大胖子??!”阿楊的反駁不無道理。
如果兇手是人,要徒手殺死體重超過一百斤的死者,雖說不是沒有可能,但以正常女生的能力判斷,可能性幾乎為零;如果兇手是鬼魅,雖說可能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但在我的知識范疇內(nèi),鬼魅是一種沒有實體的精神能量,不可能給人物理上的傷害。這是一道邏輯上的難題,不管兇手是人還是鬼,都難以作出合理的分析。
如果兇手既不是人也不是鬼,那又會是什么呢?為了找出答案,向阿楊道別后,我跟蓁蓁便立刻前往省美術(shù)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