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fēng)穿過竹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不鳴睜眼,卻發(fā)現(xiàn)一旁的師父已經(jīng)醒了很久。
他坐在床上半倚著,瘦長的左手被自己握住,沒有抽出去,右手拿了一卷厚厚的書,又在細(xì)讀——這是不鳴多少年以后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初春的陽光十分和煦,撒在懷里,暖烘烘的一片。戚御放下書,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在自己肚皮上蠕動的腦袋,毛茸茸的,還在一聳一聳的。
“不鳴,干什么呢?”
不鳴抬臉,卻在看到什么以后又迅速把臉埋回了他的肚皮。
戚御一愣,順著不鳴的視線看去,看見了自己露在外面的兩條腿。紅的白的,涇渭分明。戚御無聲失笑,托著不鳴的下巴讓人抬起頭來——
“怎么?這會兒又曉得害羞了?”
不鳴拿開他的手,執(zhí)著地把臉藏了起來。他才初嘗云雨,哪里見識過師父昨天晚上這種陣仗……
“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好好好,不笑不笑。”戚御扒開這只纏在自己身上,還不愿意露臉的八爪章魚,拿了不鳴的新衣服給他,“你今日不是還要找烏將軍議事么?哪里有叫別人等你的道理。”
“師父,我……”
“停,別說是我教的,”戚御已經(jīng)在這幾句話的時間里,替他把儀容整理了一遍,“這種事情我可沒教過?!?/p>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p>
不鳴哭笑不得,他一個手指頭都還沒抬,已經(jīng)被師父收拾得妥妥帖帖。
“可以見人了,”戚御笑著把他送到了門口,“晚上我去接你?!?/p>
不鳴牽了馬,回眸對著他笑。
“好?!?/p>
日薄西山,天色暗了下去。
今日在烏軍大營里議事的眾人都陸陸續(xù)續(xù)走出了營帳。
顧秦川被一個少年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剛剛想要開口痛斥,卻被對方的道歉堵了回來。
“顧大人,十分抱歉,天色太暗,于某的眼睛不太好用,沖撞了大人,實在對不住?!?/p>
那少年人將身段放得很低,是一副恭敬小心的神態(tài)。
顧秦川身邊的女人也勸他,“夫君,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為難他?!?/p>
顧秦川想了想,認(rèn)同了夫人的話。
“下次小心些,別再撞到什么人了,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樣的好脾氣?!?/p>
“是是是,大人教訓(xùn)得是,于某先告辭了?!?/p>
“滾吧。”
顧秦川并沒有把這點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很忙,一會兒還有大家世族的晚宴要參加。
抬頭,已經(jīng)是滿天星斗。
更耽擱不得了。
顧秦川掀開馬車的簾子正要邁上去,身側(cè)卻有個莫名熟悉的身影,同他擦肩而過。
“夫君,怎么了?”
“哦,沒事,我們走吧。”
他大概是眼花了,才會再看見亓遇。不過,以前他為了權(quán)勢和地位攀附上亓遇的時候,亓遇好像還沒有那么愛笑啊。
自己竟不知道——
亓遇笑起來這么好看?!?
顧秦川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他還不知道,這世上不止有權(quán)勢動人,有一種叫做“真情實意”的東西,是連歲月都無法殺滅的存在。
在他的背后,不鳴陰狠刻毒的表情籠罩在一片夜色里,讓人不禁汗毛倒豎;而當(dāng)他的目光接觸到熟悉身影那一刻,霜寒盡褪,不鳴唇角上揚燦若星河——
“師父,你來的好早呀!明明可以不那么著急的?!?/p>
“嘴貧什么,還不想回家?”白馬上的戚御向他伸出手來,“上來,再耽擱一會兒,晚飯該涼了。”
不鳴終于笑彎了眼睛。
“嗯,師父,回家?!?/p>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