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桑帶秦鄢幾乎將整個皇宮都游覽個遍,秦鄢說逛到黃昏,結束時卻已經(jīng)天黑。
楚淮桑發(fā)覺,秦鄢的人品并沒有想象中的壞,他與她交談時,沒有趁機進行任何的肢體接觸,他很會找話題,也很會逗她笑,和他接觸下來,楚淮桑感覺到意外的輕松。
秦鄢堅持陪她走到公主府門口,準備離去,楚淮桑讓他等等,從院中牽了一匹馬,卸下韁繩,道:“此馬名為絕地,據(jù)說足不踐土,腳不落地,可以騰空而飛,我已養(yǎng)它五個年頭,它就作為與夫君的見面禮,祝愿夫君能夠飛黃騰達,不求大富大貴,只望今生無悔,希望夫君能善待它。還有這簪子,”楚淮桑將紅玉簪子從烏發(fā)之間抽出來,三千青絲宛若瀑布一般瀉下,只余紅色流蘇點綴在發(fā)側。
她將簪子遞給秦鄢。
“嫁妝,可好?”她笑,黑夜將她的臉模糊的不成樣子,讓秦鄢剎那間,又想起了薛碧水,今日,他無數(shù)次想起薛碧水,將薛碧水與楚淮桑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見薛碧水那次,她蒙著面,他有一種錯覺,如果當初薛碧水摘掉面紗,面紗之下,會不會……就是楚淮桑的臉?
這個想法被秦鄢立刻否決,一位是秦國青樓舞姬,一位是大楚淮安公主,一位嫵媚動人,一位溫柔可人,截然不同,況且,不知道何時秦苫見過薛碧水,反正,秦苫說過,薛碧水和楚淮桑的臉,一點都不像。
但是,秦鄢對她們的態(tài)度,卻是一致的。
他對待美人,風流到一種境界,對待薛碧水與楚淮桑,卻風流不起來。
“如此,甚好,”秦鄢定神,將簪子接了過去,將它放到袖中,“桑兒,很開心與你聊得投機,這匹馬兒,我會好好對待它?!?/p>
“時候不早,快些回去休息罷,”楚淮桑微笑地站在門口,門兩側有侍衛(wèi)把守,看得出來,侍衛(wèi)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生歇息,”秦鄢躍上馬兒,沖她擺了擺手,“離我娶你,尚有十日。”
“嗯,”楚淮桑道,目送著馬兒遠去,黑暗之中,秦鄢翠綠色的長袍被染成墨綠,隨著馬兒的奔跑,衣襟飛揚。
“主子,”楚淮桑的侍女沉璧走出門來,挽她進屋,“主子可是餓了?沉碧派人做吃的給公主當宵夜?”
“多來一些,本公主的確是餓了,”楚淮桑道,“一定要多一些,外加一串糖葫蘆?!?/p>
“主子竟愛吃這個,簪纓從來沒有聽說,”附近正在做女工的黃衣侍女道,她輸著兩個辮子,年齡偏小。
“本公主愛吃的有很多,我們才相處一年不到,自然不知,”楚淮桑淡定地說,“本公主,還想吃……蒸螃蟹,也弄些來,還有酒,要秋露白。”
“主子,稍等片刻,”沉碧叫來太監(jiān)孫尚文,道,“孫公公,麻煩多做些宵夜,種類全一些,外加糖葫蘆,蒸螃蟹,一壺秋露白。”
“本公主先回屋歇息了,”楚淮桑掩手打了個哈欠,回了房,沒有人跟著。
楚淮桑早就與她們說好,除了服侍她穿衣梳頭就寢一些不得不遵守的規(guī)矩,她要一個人在房間里,從前身邊還有一個貼身侍衛(wèi)季醇兮,如今季醇兮即將被重用,也就不陪在她身邊了,怪叫人擔心,但是楚淮桑不同意有人陪伴著,那也就無可奈何了。
楚淮桑對待下人不錯,不讓他們干重活兒,總是賞一些他們喜歡且適合他們的東西,每日用膳她都要求做的多一些,自己沒動幾筷子,剩下的全分給下人,要知道,楚淮桑的膳食,都是由楚王送給她的名廚宋余禮做成的,食物的滋味,甚至比御用大廚做出的還要美味,可見楚王對楚淮桑的疼愛之深。
大概,這就是人人都愛戴她,忠于她的原因之一。
楚淮桑回房,將薄紗外套褪下,搭在一邊,她從梳妝盒之中又拿出了一個金釵,坐在銀鏡前,將自己的頭發(fā)重新綰起。
楚淮桑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兵書,翻到上次的頁數(shù),開始看起來,手指始終比比劃劃,默默記著。
聽見敲門聲,楚淮桑說了聲“進”,沉碧與簪纓端著宵夜進來,她們倆端著托盤,一樣一樣往桌子上放。
“主子,您和秦四王爺真的好配,四王爺生得真是俊俏,”簪纓放碟子的時候說。
“咱們主子喜歡就好,”沉碧道,看了楚淮桑一眼,欣喜道,“看主子心情愉悅,沉碧也跟著心情好起來了呢?!?/p>
“你們兩個呀,就是倆猴精,打溜須可順了,”楚淮桑搖搖頭,“本公主和你們說啊,待遇照舊?!?/p>
“多謝公主,”她倆一起笑嘻嘻地說道,待遇照舊,那便再好不過了,要知道,就連楚王身邊宮女的待遇,也未必好過她倆。
“拿下去幾道菜,太多了,”楚淮桑道,把書放下,走到餐桌前,“你們挑四道菜罷,分給府上還未歇息的人,若不夠,再叫廚子做,就說是本公主吩咐的?!?/p>
“是,”倆小姑娘已經(jīng)習慣,拿下去四盤菜,“主子,我倆走啦?!?/p>
“去罷去罷,”楚淮桑揮揮手,“你倆快些休息?!?/p>
待她們倆走后,楚淮桑又搬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身邊。
她用雕刻精美的銀筷夾起一塊糖葫蘆,嘆道:“我還以為是穿成串的糖葫蘆,結果是用碗盛著的,呦,還有荔枝,原來糖葫蘆不僅僅是山渣,快來吃呀,不然我吃沒了?!?/p>
她不像是自言自語,但是無人應答。
楚淮桑翻了個大白眼,“真是,好心好意給你準備的耶,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是不。”
還是沒有人應。
“房梁上的那個八十多歲的老公子,你下來。”
終于,房間中出現(xiàn)男子的輕笑聲。
赫連旒疏從房頂躍了下來,落地時一絲聲音也無,只有長袍落在地上的聲音。
“桑兒,可否有想為師?”赫連旒疏第一件事是揉她的頭發(fā),她沒有躲,笑著將他地手捉住,再扔回去。
“前日哥哥告訴我您要下山,為何啊?”
赫連旒疏坐在她為他準備的椅子上,與她靠近,道,“為師可是想極了我的桑兒,不放心,就下來了。”
“那師傅還回去不?”
“不。”
“哎哎,師傅快吃,咱們邊吃邊嘮,”楚淮桑拍拍他的肩,“您看這個糖葫蘆,貌似很好吃,這個可是荔枝呦,想當年楊玉環(huán)姐姐很愛吃的,哎,看看這大螃蟹,您可是非常愛吃呀……”
“桑兒見了我怎么成了烏鴉?”赫連旒疏無奈地笑,接過楚淮桑的筷子,從容地夾起一片雪梨。
“……你才是烏鴉,”楚淮桑頂回去,給他倒上酒,“我今晚就不喝酒了,我中午吃撐了,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你看我肚子,”說罷,她指指自己的小腹。
平平坦坦,把赫連旒疏搞得無話可說。
“要與秦鄢成親?”赫連旒疏問。
“我有我的理由,原本要嫁秦苫,結果也不知怎的,陰差陽錯?!?/p>
“你明白就好,我還聽說,季醇兮,你為何……”赫連旒疏又道。
“哦,醇兮啊,我就是覺著他待在這里可惜,反正我不需要侍衛(wèi),我感覺到他喜歡我,我不能害他。我騙他說讓他變強之后娶我,他才走。等他變強,他應該早已娶妻,也就忘了我,沒關系?!?/p>
“忘了最好,只怕他以后仍記掛著你,到時候覆水難收?!?/p>
“師傅不要這么說了,對了,師傅要住在哪里?見過楚王了嗎?用不用住在我這里,正好教我點武功?!?/p>
“我還沒有同楚王說,要不然我怎么會待在你房梁之上?”赫連旒疏道,拿了一個螃蟹剝起來,他的手輕輕剝開殼,一點一點的,就像在雕刻一件藝術品,優(yōu)雅的不像話。
“那師傅打算……”
“除去你與你哥哥,別人暫時不要知道我下山,桑兒,你恐怕還要扮演薛碧水一陣,我會扮演買你的客人。”
“嗯?何故?”楚淮桑不理解。
赫連旒疏將剝好的蟹放入她碗中,道:“引蛇出洞?!?/p>
“哦哦,反正我蠻想扮薛碧水的,正好,碧水碧水,碧水長流,我當初可真是有才,給自己起了這么一個霸氣名字,這個名字現(xiàn)在可是非常出名的,”薛碧水也不具體問,師傅自然有做的道理。
楚淮桑,在醉紅樓扮薛碧水,一年之內,名聲在外,著實奇跡,神秘為主,傾城為輔,史上絕無第二人。
“師傅,您別浪費您的美,既然下山,趕緊找個師娘?!?/p>
“住嘴,”赫連旒疏面無表情地把剩下的螃蟹肉盡數(shù)塞到楚淮桑的嘴里,阻止她再說出什么喪盡天良的話來。
夜,已深。
醉紅樓之中。
“真是的,自從薛碧水走后,這里客人明顯少了一大半,”一名粉衣女子道,語氣里滿是不悅,“就連四王爺也許久不來了,薛碧水就那么好?”
“月英,你不知道嗎?四王爺將于十日后迎娶楚國第一美人淮安公主,他不來,是因為公主,不是薛碧水,”在她身邊扇著圓扇的藍衣女子道。
“哦,我還以為薛碧水有多大能耐,原來如此,”月英笑道。
蕭茵夢走到她倆身后,拿著折扇照著她們的頭一人狠狠敲了一下。
“哎呦!”
“好痛,蕭姨,你為何打我們?”
“薛碧水,可由不得你們如此說?!?/p>
“蕭姨,你未免太向著她,她之前整日待在房中裝清高,你也不管她,你卻來這教訓我們……”
“不教訓可以,你們兩個長成碧水那小模樣了嗎?你們兩個大可以走人,老娘不留。”
兩個女子不吱聲,悶悶地點頭。
醉紅樓外,朦朧的月色下,只見一人一襲青衣,腰間一把劍,透著淡淡的寒光。
再細細端詳他的容顏,他的眼睛像那璀璨的星光,又如同那清澈無比的泉水,那稍稍彎著的眉眼似月牙兒,他微微有些凌亂的墨色發(fā)絲隨意披散在身后,又給他添了一絲慵懶,性感的薄唇向上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唇色嫣紅,像是嗜血的妖孽。
他身上有著櫻花的優(yōu)雅,梅花的孤傲,杏花的秀美,竹子的挺拔,蘭花的清幽,外加上,一絲可怖。
他在風中站了片刻,走進醉紅樓。
他絕對是一個能令所有女子癡狂的男人,他進門,站在那,眼睛掃過那些涌過來的女人,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別擠,都別擠,”蕭茵夢吃力地擠進人群,站在男子的對面,“這位爺,您來此地,是……”
還沒說完,寒光一閃,一把劍便指在了蕭茵夢的喉嚨,蕭茵夢一驚,不敢動彈。
女子發(fā)出了尖叫,紛紛逃竄。
“這位爺,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蕭茵夢笑著,手指輕輕搭在劍身,試圖將劍移開。
俊美男子皺眉,稍稍將劍轉了個個兒,蕭茵夢的手指立刻被劃破,血流如注。
蕭茵夢驚恐萬分,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看著眼前如同夢魘一般的男人。
“薛碧水,在哪?”
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
但是,沒人回答。
“在哪?交出來。”男子面無表情地說,眼睛瞬間變得猩紅,鬼魅一般。
蕭茵夢瞧見他忽然變化的眼睛,嚇得暈了過去。
男子收了劍,如神一般俯視著這里的一切。
他不是神,他是軒轅離落,奉義父軒轅離歌之命尋找一個叫薛碧水的女子,如果義父的猜測沒有錯,那么……
罷了罷了,得先找到她抓回去才能確認。
他是魔,但是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義父的規(guī)定,太過苛刻了,他此時此刻,就想殺了所有人,進行嗜血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