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枯,百草凋零兮,飛雪如羽,穿越長長的走廊,落到未明的紅色燈籠。一步踏盡一樹白,一身白衣冬雪裁。
墨離去螭龍殿,執(zhí)明不在,辭呈就由小胖轉(zhuǎn)交了。
“慕容公子當真要如此決絕,不見王上一面?”小胖拿著薄薄的信箋,疑惑不解。不解離去之原,不解慕容公子為何成了墨大人。
“見或不見,結(jié)局都一樣,不必麻煩了!”一如往常恬靜,波瀾不驚。
“或許不一樣呢!”
兮照臺,積雪覆在亭臺上,墨兮已經(jīng)準備好一切。墨離將燕支放于架上,這——本來就不屬于他,這是慕容離的。
“王上有令!”一將軍跨下馬,打開王旨。“茲有能臣墨離,賢良忠厚,文武全才,故命其率兵五萬,平亂瑤光,即刻啟程,不得有誤?!?/p>
身旁的士兵端著白銀鎧甲遞到墨離身前。
“清顏,不能去!”那是你的故國,無論如何,都不會滅在你手中。
墨離平靜得將鎧甲套在身上,“兄長勿擾,清顏不會?。 ?/p>
鼓聲一震,城下兵甲如云壓頂,調(diào)兵如此神速,看來是早有準備。
浩浩湯湯地踏在冰雪上,雪花飛樹,迷離了雙眼,隨行的將軍不是知舟,也不是馮安,此行艱險無比。
瑤光現(xiàn)據(jù)三國之地,免不齊遖宿還會出兵相助,仲堃儀雖擁兵十萬,肯定是靜觀其變,不作牽連。
如此,那便是背水一戰(zhàn)。
“主帥,前方似有埋伏!”探子來報。
埋伏,云山復(fù)那邊是不會貿(mào)然出兵的,會是誰的埋伏。墨離凝眉一看,好像是羅生堂的下屬。
“少堂主,堂主命我等在此等候,莫要再前行了!”
“我自有打算,你們速速離去!”墨離捏著韁繩,淡淡的說道。
“他們五千人,我們五萬精兵,不用放在眼中,殺!”一將軍拔出彎刀,將來人斬落馬下。
“住手!”
在這個亂世之中,人很渺小,渺小到當你在戰(zhàn)場出現(xiàn)時人們看見的只是沙子,而不是你。
墨離聲嘶力竭的喊著“住手!”可沒人聽得見,血漿沾染了雪色鞋面,衣袂在血流中穿梭。
墨離舉劍,白刃咬開白銀護肩甲,鮮血如泉涌流。這一刻,世界仿佛從未如此安靜過。眾人都停下手中的利器。
“主帥”
“少堂主!”
“回去!”墨離冷冷得吐出兩個字,“還是要我死在你們面前。”
羅生堂的人才散去,死的人還留在原地。墨離取下頭盔,往回走去。
執(zhí)明,這就是你要的天下嗎?
隆冬時節(jié),街上鮮有行人,額間凌亂的發(fā)絲沾染了歲月的霜雪,一步一血印,或深或淺。衣袂的血點,猶如跳躍的火團,將墨離包圍。
“墨……墨大人!”侍衛(wèi)怯懦的退了幾步,墨離不語,猩紅的眼眸裝滿了苦澀。
枯血染白衣,紅衣如歸,心冰已結(jié)。
“罪臣墨離,見過王上!”縱使骨若刀削,墨離還是跪下行禮。還是當初的長廊,還是那一件玄色龍袍。只是……只是不是當初的心境。
執(zhí)明負手而立,冷眸微抬。“阿離又不乖,本王不是說過——阿離不用行禮的嗎?”
原來,傷得深了,心也會死。面對墨離,雖然心疼如斯,可再難如初一樣去守護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是你與仲堃儀聯(lián)手打造的騙局。為了使自己相信,還如此作弄自己。
“王上,你聽臣說!”墨離顫抖的說道,眉頭緊鎖,血腥味在鼻息間撕扯。
“可是……本王沒空啊……阿離!”
執(zhí)明蹲下身去,眸底驚現(xiàn)出一抹傷感,不過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寒冰利劍。記得當初在瑤光,自己在門外苦苦哀求著要見他,阿離也是如此敷衍搪塞的。
“王上,你聽……臣解釋……”
“解釋什么,你要給我解釋苦肉計還是連環(huán)計!”
“本王累了,不想聽了……”執(zhí)明起身,佩玉鏘鏘。消失在長廊盡頭。
“王上,你回來!”墨離拼命的喊到“你回來!你回頭啊!執(zhí)明……你回頭啊……額……,咳咳咳……”
骨魂毒帶來的痛楚,竟還抵不上你的一個轉(zhuǎn)身。
天際孤鴻號野,墨離倒臥于地,血液從嘴角滑進衣矜。寒風凌冽翻起衣角,如凄美纏綿的畫作。
墨離微闔著雙眼,哽咽無聲。慕容離,我原是替你償債來的,倘若泉下相遇,這些……你都要還給我……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上記有一草,名獨活,又名長生草。能散寒,止痛。
獨活即是長生……
兮照臺
燭燈籠簇,聚在墨離臉上,眉尾淡漠,無甚生氣。好像全身的痛都移至心口,所以也不像之前那般掙扎。
墨兮把著脈,眉角突然緊蹙,是烏羽草,能使人產(chǎn)生幻覺或幻聽。由此又想到那日從清顏體內(nèi)取出的箭簇。執(zhí)明王……
墨兮提起棠溪劍,被癡魅攔住“主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次讓癡魅代您去吧!”
他知道墨兮是去找執(zhí)明。
“你……”墨兮遲疑的看了一眼癡魅,“理由呢?我沒救過你!”
“我是細作,你和清顏很早就知道了,卻不殺我,如此不殺我便是救我!”癡魅一臉愧疚的看著墨兮。
“好!這是你欠我的!如此,就由你替我去死吧!哼!”墨兮幽幽的說到,眸底浮現(xiàn)出一抹不屑。
不管如何,清顏如此,都是拜執(zhí)明所賜,他還不能死。他還要把清顏所受的傷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是!”癡魅應(yīng)道。他雖是細作,但也沒有傷害過他們,更沒有向仲堃儀傳送過情報。
刺客——本該如劍一般冰冷,一樣鋒利的。
“嘿!小魅兒,我等你回家呢!”
“小魅兒太過單純了,將來是要吃虧的!”
突然想起墨兮以前對他說的話,原來是自己的一直在戲里。
易容術(shù),要是真能一直帶著別人的臉,那該多好!此刻癡魅是墨兮,墨兮是癡魅。
主人,為你而死!是我唯一活過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