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中，熒火煙消，啟星忽然顫栗一下，慞惶一聲：“不要殺我！”

“誰要殺你……”子巽起身看了一眼，以為他是在說夢話。只是夜里暗，看不清。

“丞相！丞相要殺我！”啟星回道，像是被困在夢里，睜不開眼睛。

“皇嫂……，皇兄死了，我……我們也死定了……”

子巽心里大驚，鈞天那還有什么皇，細(xì)細(xì)思量，皇兄——啟昆帝，皇嫂——陳素素！如此，鳳歌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原鈞天太子——啟星，傳言說他以身殉國了。滿得好苦啊！瓊妃……

子巽放輕聲量，走出房門……

棋盤上擺滿棋子，子巽撿了一顆，覺得天也快亮了，也不再和瓊妃扯些有的沒的。

“說，鳳歌的真實身份！”子巽把玩著白子，刻意壓低的聲量讓人更加畏懼。

寒夜里的冷氣落在單薄的春衫，刺骨的涼意直逼得人打顫。

“無名的妓子之后……”瓊妃咬著牙說道。

“呵呵……，妓子，你是在說前鈞天太后！”子巽戲謔夠了，不想陪她拐彎抹角。

“??！這……”瓊妃突然瞳孔緊縮，啟星的身份除了她和素塵，根本無人知曉。

果然，跟子巽比起來，她什么也不是，還是太笨。權(quán)謀之術(shù)，她一樣也敵不過他。

“所以，你在害怕，星兒是正統(tǒng)的天下共主之后，是太子殿下！”素塵披著絲帛站在門口，聲音是柔柔弱弱的，高幾分太吵，低幾分又太軟。

“哼！那我便殺了他……，拿去喂狗！”

“你若不敢，便是狗！”素塵看著子巽，雙眼瞪著他。語調(diào)卻未曾變。

子巽卻沒有像從前那樣用瓊妃來威脅她閉嘴，只是甩袖離去。

“素素，你惹他作什么！”瓊妃怒斥道。

“他就是一條瘋狗，姐姐，你是玉衡國長公主，你有自己的尊嚴(yán)，不要總是奴顏婢膝，就算死也體面些！”

“玉衡已經(jīng)亡了，那還有什么長公主 ，啟昆也死了，那還有什么太子殿下，你醒醒吧！不要讓星兒為你的氣節(jié)，你的尊嚴(yán)送命！”

“若是慕容黎，他會這么下！”素塵不理會 走到棋盤邊，落了一顆黑子，嫣然一笑。

“你怎么知道？”

“因為是他教的，就是這么下的！”

“什么時候？”

“好久……好久以前，久到可以讓人忘記！久到連史官都難得動筆提及！”素塵移步的門前，展開雙臂。朝陽溫和得穿過一切透明質(zhì)的東西，絲帛被風(fēng)揚起。

衣袂飄飄，彩衣款款，像一只隨時可起飛的蝶！

“千古杜康萬古愁，憑釣明月一西樓……”素塵念著慕容黎的詩，一步一步地踏在斑駁的碎光上。她的心高氣傲源于他的平淡如水。她的自信源于在他面前的自卑。

檐角的銅鈴已經(jīng)落了銹 ，風(fēng)過時，發(fā)出的聲音不再純凈。

子巽再飲了一杯冷酒，啟星依然未醒來。

素塵手里抓了一把珍珠，不敲門便闖了進去，越過子巽，柔聲笑道

“星兒，城東許公子給你拿了十二斛珍珠 ，邀你去游湖呢！”

好看的眼睫刷刷靈動幾下“呵呵……，好姐姐，你來了！我以為我又要死了！”

“咳咳……”子巽刻意咳嗽幾聲。

“說什么要死要活的，我令你去換衣裳，什么張公子許公子的，那有陳姑娘好……”

“好得很……好得很……”

說罷，啟星便跟著素塵出去了，子巽在他倆眼前，空氣一般 。免不了又是一陣窩火！

“回王上，慕容黎……”

“滾，本王現(xiàn)在不想聽！”

“是！”子巽心里亂得很，什么也聽不進去。他拿素塵沒辦法，拿啟星也沒辦法。他除了殺了他們，再難想到其他的法子 。若將他們趕出千紅樓，卻覺得是對自己的殘忍。

他論計謀，敵不過仲堃儀，論國力 ，敵不過執(zhí)明，如此在慕容黎面前簡直是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