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之: 滄海暗礁》
四周彌漫著血腥味,腐爛味,觸目皆是廢墟殘瓦。
“救……救…救我……”
某處廢墟下的角落里,傳來一陣虛弱的呼救聲。
“舅舅…”
一個身后背著足有他半個身子高木箱的男童,拉拉前面男人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看向某處發(fā)出聲音的角落。
男人順手從他背后的木箱里掏出一只蘋果在衣袖上蹭蹭,然后放到嘴邊啃了一口,聲音清脆,姿態(tài)悠閑。
“侄兒啊,舅舅教過你多少次了,閑事莫管,閑事莫管。不說眼下你我都是亡命天涯之人,如今戰(zhàn)火四起,若是見一個救一個,舅舅我哪來那么多閑工夫啊,死了別人是死,累死了你親舅舅我,看你找誰哭去……”
“就這一次,最后一次,舅舅……”
男童抱著男人的腿撒嬌請求,圓圓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甚是討喜。
“救我!”
樸智旻猛然坐起,一只手臂還懸在半空。
“噼——啪——”
堆起的木柴爆出火花,空氣中充滿了酸臭味,四下看去,這間不算大的破廟內(nèi)竟擠滿了十幾個無家可歸的難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冷風(fēng)時不時還能從破破爛爛的窗欞縫里灌進(jìn)來,九月底的夜風(fēng),確實有些涼;樸智旻忍不住裹緊了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算不上厚,不過擋些此時的寒風(fēng)還是足夠的。
忽然驚醒,他也睡不著了,靠在朱紅的木柱旁發(fā)呆,身旁幾步遠(yuǎn)的破草堆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女兒,和男子一般的面黃肌瘦,不…應(yīng)該說,這里所有人都是如此。
四處逃亡,缺衣少食,戰(zhàn)亂年代的平民百姓,能有一條命已經(jīng)是天大的運(yùn)氣了。
即便如此艱難,男子還是一路拉扯著唯一的女兒,逃難至此,再有半月,再有半月就能進(jìn)入常嵐地界了,常嵐,四國中唯一一個沒有戰(zhàn)爭的國家……
三十出頭的男人,此刻縮在草堆里悄無聲息的睡覺……悄無聲息!
樸智旻眼皮一跳,屏住呼吸睜大了眼睛盯著那男子看了許久,那干瘦的胸膛,在這期間沒有片刻起伏。
死……死了??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探到男子鼻下試探。
“別動?!?/p>
昏暗破敗的寺廟中,一個背著長包袱的黑衣男人,用樹枝輕輕撥動著面前的火堆,除了那只伸出來的手略顯蒼白削瘦,其他什么也看不見。
是他!
樸智旻眼前一閃,想起了這個黑衣男子,前兩天樸智旻因為腳磨了個泡落在了逃難隊伍的最后面,這個男人,當(dāng)時也在隊伍最末。
烈日當(dāng)頭的時候,黑衣男子忽然一個趔趄倒在了路邊,樸智旻湊近看到他嘴唇蒼白起皮,應(yīng)當(dāng)是中了暑氣,一咬牙將自己小水袋里的最后一點(diǎn)水喂給了黑衣男子,然后守在樹蔭下等著黑衣男子醒來才又趕緊追上隊伍。
當(dāng)時這個黑衣男子醒來后,沒有和他道過一句謝,起身就走遠(yuǎn)了,他還郁悶了一會兒,雖說他救人不是求什么回報,但對待有滴水之恩的人,也不該是這個態(tài)度吧。
后來這個黑衣男子一直都在隊伍中,但也沒跟樸智旻講過話,跟別人也不講話,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加入了這支隊伍,不過也沒人會去在意,畢竟這個時候自身都不保了,哪還有心情去查別人的來歷,只要不是來害他們的就行了。
“他…是死了嗎?”
樸智旻咽了口唾沫,他打小四處流浪,又生在戰(zhàn)亂年代,死人見過的多了,但不知為何,眼下的氛圍讓他覺得心里有些發(fā)毛。
男子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并沒有回答他,。
一陣微風(fēng)帶過破爛的門簾子裟裟作響,男子忽然抬手伸進(jìn)自己的包袱內(nèi),面色凝重的看向門口。
樸智旻也忍不住緊張的看向門口,雖然不知道怎么了,但黑衣男子的表情很明顯的在告訴他門口有人……
娘親啊!
能不能不要嚇人,他坐到位置可是離門只有七八步之近啊!!
他睜大眼睛看著隨風(fēng)而動的簾子,惶惶不安欲哭無淚。
“嘩啦——”
“鐺——”
樸智旻只看到門簾子忽然揚(yáng)起,一個黑色身影一閃而過,下一秒耳邊就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音,他下意識扭頭看向聲音來源。
黑衣男子半跪在地面上,手中出現(xiàn)一把黑色長劍豎在面前,擋住了忽然沖進(jìn)來的蒙面男子橫刺過來的銀劍。
黑衣男子皺著眉頭看了蒙面男子一會兒,忽然面露不可思議,有些不確定的詢問道:
“藏劍?”
蒙面男子不作答,只是手中力道更重,手中的劍一寸寸逼近他的頸間。
跑?還是不跑?
這種大場面的打斗顯然不是他能幫上忙的啊!
樸智旻咬咬牙,硬著頭皮,閉著雙眼邁開了腳,沖過去一把抱住蒙面男子的大腿猛的往后拽,這出其不備的一下還真讓他把蒙面男子拉的身形一個不穩(wěn),瞬間讓黑衣男子占了上風(fēng)。
“快跑——”樸智旻趁機(jī)大喊,然而不等他尾音落下,就看到那把黑劍干凈利索的穿透了自己的手臂,他吃痛瞬時間松開了手。
黑衣男子見狀,反手將劍刺進(jìn)蒙面男子的肩部,剛準(zhǔn)備抬腳踢過去的時候,蒙面男子轉(zhuǎn)身后退,強(qiáng)行把劍從身體內(nèi)抽了出來,許是見戰(zhàn)況不妙,轉(zhuǎn)身逃匿,消失在了月色中。
黑衣男子皺著眉頭,背部隱隱作痛,以他此刻的傷況不宜再追,那個孩子……
男子一回頭,發(fā)現(xiàn)剛剛沖過來的那個孩子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