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的光束折射進屋里,房蓮菡站在窗邊。
一襲淺綠色的平羅衣裙,長及曳地,無一朵花紋,只袖口,用品紅絲線繡了幾朵半開未開的夾竹桃。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眉如翠羽,只是那張容顏沒有絲毫血色。
輕風(fēng)吹過裙裾,身上的輕紗隨風(fēng)飄動。
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冰冷的,那雙暗淡的眸子,空洞著,沒有絲毫的焦距。
四年了,她已經(jīng)被困在這個小宛里四年了。
現(xiàn)在的房蓮菡是一個連碗都端不起來的廢人。
四年前的她,還風(fēng)光無限,前程似錦,是整個上京芳名遠播的相府嫡小姐,京都第一美人,太后欽賜的永福縣主。
可就在那一念之差。
一夕間,她家破人亡,滿門被滅,徒留她一人,茍延殘喘的活著。
她要在見一見那個人,問問他,為什么??墒沁@四年間,他竟一次都未來過,獨留她在這別苑中度過了四個春秋。
房蓮菡不是沒想過了此一生,只是每一次都會被人發(fā)現(xiàn)阻止。
現(xiàn)在無論她走到哪里,都會有人跟隨。也不是沒有想過逃跑。
四年前,她還沒有被挑去手筋腳筋。她還是那么的驕傲,灑脫??涩F(xiàn)在,除了麻木似乎什么也沒有了。
“姑娘,該吃飯了?!本瓦B這里的下人,都是麻木的,可卻是沒有一個人敢怠慢這個半廢之人。
房蓮菡空洞著眼神,被攙扶著。一個人面對著一桌的飯菜。正吃著呢,一個下人進來通報,
“姑娘,阮貴妃駕臨?!?/p>
房蓮涵的表情一絲一毫都沒有變化,只是級輕的說:“哦?!?/p>
一群身穿淺粉宮衣的宮女出現(xiàn)在別院中,穿著豆青色的內(nèi)使抬著一頂八人抬的小葉紫檀木轎子。
雕的是赤紋玉蘭紋,香妃色的轎帷上繡的是如意紋,紫色珠簾從矯頂一瀉流下。
緊接著,一個身穿銀紅色云煙衫,繡著秀雅蘭花宮裝的女人出現(xiàn)了,
逶迤拖地桃紅色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
云髻峨峨,戴著一支鏤空蘭花珠釵,上挑的眉宇間無不顯露著她的盛寵。
一干眾人齊齊跪下。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平身”
“謝娘娘?!?/p>
除了房蓮涵,她好像摒棄外界的所有,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女人的目光觸及到房蓮涵時眉彎上挑,眼神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都下去吧?!?/p>
這時 ,一個著蔥綠色官蜀宮衣的宮人 ,遲疑的站了出來垂首屈禮。
“這,回貴妃娘娘,皇上下旨,無論房姑娘在哪,身邊都要有宮人跟著,以防……以防不測?!?/p>
著蔥倩色宮衣的內(nèi)監(jiān)尖著嗓子道,“放肆,娘娘面前豈容爾等放肆!娘娘既說退下,爾等謹遵即可。怎可不尊!”
“這 ,這…”
“本宮在這,能有何不測,退下。”
“是。”女子垂首屈禮后退后幾步,與眾宮人陸續(xù)退出屋子。貴妃帶來的大宮女詩晴、詩畫在所有宮人退下后,反手將門關(guān)上。著蔥綠色官蜀宮衣的宮人看了一眼, 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
女人走到房蓮涵面前,一把奪過她面前碗,摔在地上。反手掀翻了桌子,打碎的飯菜,有不少菜汁濺到了房蓮涵的衣裙上。
著官蜀宮衣的宮人聽到聲響下意識向屋子走去 。這時,詩晴走上前攔下宮人。
“唉~可是這別苑中掌事大宮人瑾秀姑姑?”
“如何?”
“姑姑有所不知,我家娘娘與房姑娘是舊識,這舊人相見總有些激動,姑姑還是同我等在這等著傳喚就是了?!?/p>
說著和詩畫兩人不容置疑的攥住瑾秀的衣衫。瑾秀略帶焦急的看了眼別苑的門口, 又看向緊閉的屋門,掙了掙怎么也掙不開的身子。最終什么也沒說。
而屋內(nèi),女人在掀翻桌子后企圖從房蓮涵的臉上找到絲毫的表情 ,可令她失望了。那張臉沒有一絲變化。
她痛恨那張臉。哪怕那張臉現(xiàn)如今蒼白的空洞 ,也依舊在不斷的提醒著 ,她曾經(jīng)是多么的卑微,多么的低賤。
女人低沉著嗓音,一把攥住房蓮涵的手腕,“姐姐 ,妹妹來看你來了。不知道姐姐可是忘了妹妹我呢,嗯?!”
房蓮涵別過臉,轉(zhuǎn)向別處。不去看那張現(xiàn)如今精致也不伐雍貴的面容。
女人見狀,猛地將房蓮涵推0倒在地上。房蓮涵也不惱,嘴角淺淺的勾起一記嘲諷的笑 。
“妹妹,呵,”
房蓮涵轉(zhuǎn)過頭直視女人的眼睛。
“我可沒有什么妹妹,我的妹妹早就在四年前,死在了刑場上!全上京的百姓可都看到了?!?/p>
說到這,房蓮涵語氣中帶了一些輕嘲?!百F妃娘娘若是,那豈不是應(yīng)該現(xiàn)如今在我爹娘面前盡孝才是?!?/p>
女人聽著房蓮涵的輕嘲,鐵青著臉色,低沉的面容如墨?!昂?!”反而怒極反笑。
“姐姐說笑了不是。不過,話說回來,本宮也確實不該在喚姐姐?!迸溯p移腳步,漫步走到房蓮涵面前,
似笑非笑的嗤笑道:“畢竟本宮現(xiàn)如今的身份不同于往日。更何況,幸得皇上垂憐,已經(jīng)將本宮的家族平冤昭雪 ,而本宮也得已恢復(fù)阮家本姓。
說到這,房家姐姐可是要記清楚 ,”說著,她緩慢的蹲下身子,將房蓮涵不容置緩的從地上拽了起來。一雙明顯保養(yǎng)適宜的手,緩慢的撫平了房蓮涵因倒在地上而褶皺的衣衫。
“本宮再也不是,那個在曾經(jīng)相府里 ,任人欺辱,任人施舍的房憐心!”
說著她一點點逼近房蓮涵 ,
“而是上京大將軍府的嫡千金阮―若―昀。”
她的眼神中透著些哀怨,透著些不甘,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茫,而更多的,則是一些暢快淋漓的挑釁。
阮若昀緩緩的直起身子,收拾好神情,又回到了雍容華貴的阮貴妃。
阮若昀峨眉輕佻,嘴角勾起。
“我大將軍府十四年前遭奸人陷害,全府上下百十余人 ,無論嫡庶男女皆流放千里遠駐邊關(guān)。幸得皇上圣明,四年前我大將軍府得以平冤召反。”
阮若昀看著房蓮涵本就蒼白的臉色愈加的蒼白,聲音愈是歡快。
“以前在相府時姐姐總是對妹妹呵護有加。
姐姐喜歡的,妹妹就要喜歡。
姐姐厭惡的,妹妹也要厭惡。
姐姐不總是常說,只要妹妹高興的,姐姐也會替妹妹高興嗎。
那我阮氏一族得以復(fù)興,姐姐可是同妹妹一般,姐姐心中可歡喜?!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