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月華從天上瀉下,如一層銀紗披在這紛繁復(fù)雜的雕梁畫棟之上。
春末的夜,已經(jīng)偶爾可以聽到幾聲蟬鳴。也正是蟬鳴的聲音,為這寂寥的夜,添上了一絲生氣。
正當(dāng)汐瀾閉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時,臥房的窗戶,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道身影單手撐著窗臺,靈活翻入后,又輕輕地將窗扉掩緊。
“啊…唔!”待汐瀾發(fā)現(xiàn)有人潛入時,那人影已經(jīng)到了她的床前。他身形一動,便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讓她沒有機會再發(fā)出聲音。
凌子墨是我
她被那人影從身側(cè)半抱著,唇上的觸感溫良細(xì)膩,一陣陣好聞的龍涎香味從他的身上鉆入鼻翼。那如玉磬般清澈好聽的聲音,更是證實了來人的身份。
凌子墨?他怎么來了?還大半夜的翻窗入室?
帶著滿腹的疑問,汐瀾緩緩點頭,向他示意自己不會大喊出聲。
而凌子墨見她點頭,方才放下了捂著她嘴的手,轉(zhuǎn)身坐正,面對著她。
袁汐瀾你來做什么?大晚上的,你也不怕被發(fā)現(xiàn)!
凌子墨我還能做什么?當(dāng)然是來看你。怎么可能被發(fā)現(xiàn),你就這么看不起我?
袁汐瀾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擔(dān)心你。再說了,你又不是沒有被發(fā)現(xiàn)過的先例,別忘了你是怎么認(rèn)識我的。
凌子墨就那一次被人暗算受了重傷,才不小心被發(fā)現(xiàn)的。不過現(xiàn)在想想,那傷受得也值了。幾道傷口就能換一個你回來,這筆買賣很劃算。
袁汐瀾那時你沒睡
凌子墨一直都沒睡著。呵,與她們在一起,我怎么敢放心睡覺?
袁汐瀾為什么和她們在一起不能放心睡?
凌子墨睡著了之后,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有可能,躺下之后,就再也起不來了。
袁汐瀾我看起不來不太可能,倒是有可能睡醒之后懷里多了個美人兒。
凌子墨你說的也很有可能。所以我更要保護好自己,不然被別人占了便宜,你以后嫌棄我不干凈怎么辦?
袁汐瀾那你睡個覺不容易,后宮就你一個男人,三千佳麗都想著你一個,我還真“擔(dān)心”你哪天就被趁虛而入了。
凌子墨所以你也看到了,我睡覺的時候,從來不讓別人進來。
袁汐瀾那我跟你出去的時候不是一直睡你房間嗎?難道我不是人?
凌子墨你不是別人,你是自己人。
阿嘉汐瀾,你還沒睡嗎?
袁汐瀾你有什么事嗎?
阿嘉正好你沒睡,我給你把藥拿過來了。
她說著,便有推門的“吱呀”聲響起。
棲雁閣內(nèi)部,并沒有明顯的主仆之分,相處也一向都很隨意。再加上從入宮起就是姐妹,所以阿夾見汐瀾沒睡,便直接推門進來了。
聽見門響,汐瀾趕緊掀起被子,把凌子墨往床上拉
袁汐瀾你快躲起來
阿嘉已經(jīng)把門推開了,再躲其他地方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讓他先躲在被窩里,然后把床幃放下大半,希望可以擋住。
凌子墨此刻,顯然也因為阿嘉直接推門進來而愣住了。
不過汐瀾一拉,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單手一撐,就翻身滾到了床的內(nèi)側(cè)。然后拉過被子,從后貼身抱著她躺下。
阿嘉繞過屏風(fēng)后,看到的便是一幅奇怪的景象——床幃被拉起一大半,床上的人死死裹著被子,脖子以下絲毫不透風(fēng)。
阿嘉你很冷嗎?都快到六月了,你把被子捂得這么嚴(yán)實,當(dāng)心熱出病來。
她說著,就要伸手幫汐瀾理被子。
這一舉動,嚇了汐瀾一跳,她幾乎是在頃刻間便提高了聲音
袁汐瀾不熱不熱!我、我剛剛在窗邊吹了會兒風(fēng),現(xiàn)在正冷著呢。
袁汐瀾你這么晚了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阿嘉哦,采薇姐讓我把膏藥給你拿過來,說是讓你入睡前再抹一次。
阿嘉這藥真好聞,汐瀾你從哪兒弄來的?我怎么沒見過?
在她拿起盒子的那一刻,汐瀾心里便“咯噔”一聲,直呼完了。這膏藥,不就是凌子墨給她抹完藥,順手放在一旁的嗎…
袁汐瀾這是我以前去上清宮時,皇上心情好隨手送的。
阿嘉心情好送你藥膏?
袁汐瀾呃…就是他心情好…隨手給的。
阿嘉原來是這樣,那你運氣真好。有皇御用的藥抹,傷肯定好得快。
袁汐瀾一個時辰也不算久,有這藥在,估計不出兩天淤血散了。
阿嘉胡說!
阿嘉一個時辰怎么不算久?!要我說,皇上也太過分了,明明是因為齊貴人踩你裙子你才跌倒的,憑什么罰你跪?
沉浸在憤怒的人,根本沒有注意汐瀾陡然變得煞白的臉色。她甚至還在繼續(xù)滔滔不絕地數(shù)落著皇上
阿嘉罰你一起跪算了,可為什么還要禁你足?該被禁足的人是齊貴人才對吧!
袁汐瀾阿嘉!不要說了!皇不是我們可以議論的!
貼著她后背的人雖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反應(yīng),但她卻不敢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如何。
畢竟,這已經(jīng)與當(dāng)著他的面數(shù)落他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阿嘉在自己的院子里說說有什么不可以的。這兒咱們兩,又沒別人。
汐瀾欲哭無淚,她想說,這兒不僅有人,有的還是被你數(shù)落的對象。
但她又不可能告訴她,凌子墨在她的被窩里,畢竟這事阿夾“當(dāng)面”數(shù)落皇還要恐怖。
皇大晚地偷偷摸摸溜進她的房間,然后被她“金屋藏嬌”,捂在被窩里?
這叫什么事?
袁汐瀾你是來送膏藥的嗎?要是沒別的事,你快回去吧,早點兒睡覺。
堵不住她的嘴,便只能叫她趕快回去睡覺了。再聊下去,汐瀾怕自己的心臟承受不住。
可這話落在阿夾耳,意思卻不一樣了。
阿嘉我不是說了兩句皇上的不是嘛,你至于趕我走嗎?你真是喜歡他喜歡得入迷了。
袁汐瀾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看天色不早了,想叫你早點兒休息,沒別的。
她此刻,真的只想讓阿嘉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免得她再說下去,讓凌子墨當(dāng)場發(fā)怒。
阿嘉哼,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你喜歡他六年了,當(dāng)然事事都向著他。但是這事兒本來是他不講道理,你不高興我也要說。
汐瀾:“…”完了…
她剛剛明顯感覺到,搭在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緊,貼在她后背的人輕輕蹭了她一下。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試圖阻攔阿嘉說話?可是這動作,似乎又不太像,反倒是…
見躺在床的人沉默不語,阿嘉還以為她真生氣了。
阿嘉行了行了,我不說你心人的壞話了,你快睡吧,我回去了。
說罷,她替汐瀾拉了床幃,關(guān)門離去。
又等了一會兒,確認(rèn)她已經(jīng)走遠(yuǎn)后,汐瀾才僵著手,緩緩把被子掀開,讓先前躲在里面的人出來。
袁汐瀾她,不是故意要說你的,她只是…呃…關(guān)心我。你…你不要跟她置氣
凌子墨你喜歡我六年
凌子墨單手支頭,側(cè)身對她。他漂亮的鳳目彎出一個極為好看的弧度,一雙秋水剪瞳溢滿了盈盈笑意。
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一副極開心的樣子。
雖說他一直知道汐瀾喜歡他,但他完全沒有料到,這份感情會長達六年之久。
他一直以為,她是在被冊封為常在之后,在與他相處的過程,才慢慢喜歡他的。
起初,她在他眼里,與那些喜歡他權(quán)勢地位的女子也沒有太大不同。后來,他才在相處之慢慢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她似乎,只在意他這個人,而且把他看得自己還重要。
最后,她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為他爭取時間,他才徹底喜歡了這個事事把他放在第一位的女子。
喜歡,會讓人變得自私、多疑,他會因為她的舉動吃醋,會擔(dān)心她不在意自己,也會因為曾經(jīng)不好的經(jīng)歷,擔(dān)心她她會放棄自己。
他只想,她的心里全是他。
所以當(dāng)他意外得知自己早霸占了她的心,而且還是整整六年之久的時候,他便止不住的開心。
六年意味著什么,六年前她才剛?cè)雽m不久。也是說,她從小喜歡自己,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一心只有他。
這個認(rèn)知,讓皇帝陛下龍顏大悅。
袁汐瀾是
凌子墨你以前是在哪里看到我的。我記得白露軒與浣衣局之間相去甚遠(yuǎn),你怎么會過去?
袁汐瀾我第一次見到你不是在白露軒,是在紫蘭宮。那個時候好像是給一位姓段的小儀送洗好的衣服。
凌子墨你遇到我去給母妃請安了?那算我們有緣,我一個月也去不了幾次。
袁汐瀾呃…不過說起來,白露軒我也去過。也是那次去給你送衣服,我發(fā)現(xiàn)你院子里有櫻花。所以后來才因為偷偷跑去找櫻花,遇到你的。
凌子墨你去過白露軒?給我送衣服?我怎么沒有印象?
他居然對此絲毫沒有印象,明明應(yīng)該早見過她,他居然不記得,皇帝陛下很生自己的氣。
袁汐瀾沒有印象很正常啊,下人送個衣服的事,主子怎么會關(guān)注。而且我們?nèi)サ臅r候你在練劍,你院子里的公公說了,不能打擾你,不然你會生氣。所以,我們還刻意繞開你的位子,從貼墻的小道走的。
凌子墨哪個混蛋說的?!朕高不高興需要他來胡說八道?!
袁汐瀾你那么激動做什么?
袁汐瀾反正據(jù)我了解的情況來看…你是真不喜歡別人吵你。
凌子墨你那時候沒見過我?guī)状伟?你怎么知道我脾氣如何?
袁汐瀾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吧?
凌子墨哼,以訛傳訛。你跟他們打聽,怎么不多想想辦法,親自來接觸我?
袁汐瀾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可你成天不出門,見都見不到人。
凌子墨那你都是怎么接觸我的?我怎么對你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袁汐瀾我和阿嘉接替了楠姐的工作,去角樓偷看你比試,然后幫紫蘭宮的人做事,混進你的生日宴去看你。還有,我們專門研究了你的作息時間,特意去白露軒旁邊…唔!
幾乎是毫無征兆的,隨著他翻身的動作,他水潤的薄唇便徑直貼上了她的唇,輾轉(zhuǎn)反側(cè)。
從他半瞇著的鳳目中可以看到,那雙熠熠生輝的秋水剪瞳盛滿了愉悅的笑意。
唇上微涼的溫度和柔軟的觸感,同他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一起,把人迷得七葷八素,憶不起它事。
良久,直到窒息的感覺浮現(xiàn),他才微微撐起身子
凌子墨感覺如何
袁汐瀾感、感覺…
然,大腦終于在最后一刻做出了反應(yīng),即使制止了她已到嘴邊的話。
同時,隨著逐漸清明的神思,她也意識到了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他的手臂撐在她身子的兩側(cè),因著他用力的原因,她并未感受到什么重量。
但也正是因為他這個動作,原本披在肩上的如墨發(fā)絲,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垂下,落在了她的枕邊。
他因先前躲在被子里而有些凌亂的發(fā)絲,因吻而變得色澤艷麗的薄唇,還有隱沒于衣領(lǐng)的優(yōu)美脖頸,無一,不在引誘人沉醉。
凌子墨你肖想了六年了的人,現(xiàn)在是你的了。
袁汐瀾我、我沒有…你…
她想說自己沒有肖想過他,但她總是時不時盯著他發(fā)呆的舉動,已經(jīng)讓這話變得絲毫沒有說服力。
凌子墨哈哈哈
凌子墨開懷大笑,起身將龍靴脫掉擺放在床邊后
凌子墨你喜歡朕這么多年,朕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袁汐瀾什、什么意思?你要睡這兒?
凌子墨對啊
????????
他說話的同時,便已伸手將束發(fā)的九龍金冠取下,任憑一頭墨發(fā)滑落。
袁汐瀾你睡在這兒,明天上朝他們找不到人怎么辦?
凌子墨上什么朝?明天不是上朝的日子。
凌子墨你居然連朕什么日子上朝都分不清,朕好傷心。
袁汐瀾…呃,后宮不得干政。
她確實不太關(guān)心哪天是他上朝的日子,再加上他剛登基,為了籠絡(luò)大權(quán),很多不用上朝的日子,他也會去。這樣一來,她便徹底分不清了。
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居然撞上了他不去的時候,失策…
袁汐瀾那、那你也不能睡這兒。
就算不上朝,他睡這兒也不方便,夜里大家都回房休息了,憑他的功夫,隨意就可以進來。
可等到白天,他怎么出去?總不能讓皇上翻墻吧?給人看到了怎么辦?
袁汐瀾不是!你不要老是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睡在這兒明早沒辦法出去。天亮了,你從哪兒走?
凌子墨誰說,我明天早上就要走?
袁汐瀾你不走你待在哪兒?外面都是人,你當(dāng)他們瞎嗎?
凌子墨那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不是我。而且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
袁汐瀾你愛睡這兒就睡這兒吧,隨便你。但是你在我的地盤,就要聽我的!不然你就回去。
凌子墨知道了
凌子墨故作乖巧地眨了眨眼,然后毫不在意地當(dāng)著她的面解開腰帶,脫下外袍、中衣,只著一身褻衣在她旁邊躺下。
由于汐瀾膝蓋有傷,只能仰躺,凌子墨便趴在她身邊,單手支著下頜面對著她
凌子墨問你個問題
袁汐瀾什么問題?
他柔順的墨發(fā)隨意垂下,襯得那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膚更加白皙。無雙容顏,冰肌玉骨,風(fēng)華絕代四個字,唯他能擔(dān)得起。
恐怕也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而且還是百看不耐,讓人癮的好看。
凌子墨你為什么會喜歡我?還有,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癡迷他的人不少,無非是因為權(quán)勢、名利、地位等等,可她似乎又不是因為這些才喜歡他。
他沒有唐瑾那樣溫爾雅的氣質(zhì),也不會討好女孩子,甚至,對旁人一向冷血無情。
剛開始相處的時候,他威脅過她,也沒給過她什么好臉色,甚至還利用她掩飾自己的傷,利用她去幫他擋后宮的女人。
明明知道他的意圖和所作所為,但她卻一如既往地對他好。她到底,喜歡他什么?
袁汐瀾呃…這個…
凌子墨不要敷衍我
袁汐瀾我、我也不知道。喜歡、喜歡是喜歡,哪有為什么。
凌子墨沒有…嗎?
袁汐瀾我真的說不出來,是第一眼看到你,然后覺得喜歡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見鐘情,不需要理由。
凌子墨沒有原因嗎?
袁汐瀾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原因吧?如果你非要找一個…呃…大概是…
凌子墨是什么?
袁汐瀾我們先說好,你不要生氣。
凌子墨不生氣
袁汐瀾我覺得吧,你長得挺好看的。
袁汐瀾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這是大家的綜合評價。那個時候,宮人私底下都傳,三皇子風(fēng)華絕代、舉世無雙。
凌子墨所以你看我了?
袁汐瀾以前年紀(jì)小,覺得你特別好看。呃…像采薇姐那句‘邂逅相遇,適我愿兮’一樣。
凌子墨邂逅相遇,適我愿兮?原來我是靠美色把你迷住的。
其實想想,除去那些外在條件,他這個冷血無情的人,能吸引她的,似乎也剩這一副身軀了。
但這樣也不錯,只要她還癡迷于他的美色,便不會離他而去。
凌子墨以后,我的美色都是你的。
凌子墨當(dāng)年,凌子鈺長得也好看,而且還是父皇意的太子人選,你喜歡他嗎?
知道緣由的人,早已順勢將自己與她見過的所有男子做了個較。六年前的人和事,凌子鈺自然首當(dāng)其沖。
曾經(jīng)的大皇子凌子鈺,溫爾雅,待人溫和,對宮人一向極好。再加他過人的相貌和氣質(zhì),很多宮女都對他有好感。
那時候,有先皇器重的大皇子,是不少女子心目夫君的首選。
地位高、有背景的,奔著其正妃、側(cè)妃的位子去。而地位低、沒有背景的,則是沖著其侍妾、通房位子去了。
至于凌子墨,雖有風(fēng)華絕代的稱號,心儀他的人也不少,但他終歸只有十三、四歲。過小的年紀(jì),讓他失了不少優(yōu)勢。
況且,當(dāng)年他走太子之路的最大對手,是凌子鈺。他們當(dāng)年在宮平分秋色,那個男人,有著讓他重視的資本。
所以,認(rèn)為自己是靠美色誘妻的皇帝陛下,這醋吃得,也不是毫無原因。
袁汐瀾我怎么可能喜歡大皇子?
袁汐瀾我覺得你長得好看和喜歡你,是兩件事,并不存在因果關(guān)系。這更不等于所有長得好看的人,我都喜歡。再說了,我們山村里的人都很淳樸的,大皇子是不是先皇意的太子人選,與我喜歡誰,根本沒有關(guān)系。
凌子墨無論從前如何,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占了我的美色,不許對其他長得好看的人起心思了。
他漂亮的鳳目微微瞇起,兀自思量著,以后遇到好看的男人,他都要做好防備,以免她被別人騙走。
袁汐瀾喜歡一個人之后,心里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多年的愛,已深入骨髓,再不會有人能代替他了。
凌子墨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得到了滿意答案的人,一夜好眠。
…清晨,朝陽的光輝透過窗扉,灑在床幃,室內(nèi)寧靜而祥和。
按著習(xí)慣,汐瀾已自然醒來。昨夜被抱得緊的她,睡覺時再沒法亂動,依舊是仰面朝,利于養(yǎng)傷的平躺姿勢。
脖頸間輕微的呼吸聲和環(huán)住她腰身的雙臂無不在提醒她,床還有一人——凌子墨。
他竟然真的沒走,而且似乎到現(xiàn)在仍睡著,頭疼。
想把他手臂拿開,悄悄起床穿戴,可身旁淺眠的人,卻仍被她的動作吵醒了。
凌子墨再睡一會兒,我困。
不滿的囈語自頸邊傳來,尚未清醒的人本能地收緊手臂,蹭了蹭她脖子。
汐瀾:“!!!”以前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沒睡醒的時候會這么可愛!
一下子被軟化了心的人,立馬不動了,任由他抱著繼續(xù)睡。
他平時不睡懶覺,醒了起,像這樣賴床的時候更是沒有。大概,他這些日子真的很累吧。
又由著他睡了小半個時辰,方才喊困的人才幽幽轉(zhuǎn)醒。
袁汐瀾你再睡會兒吧,我去給你端水。
看著躺在床的人半睜著鳳目,尚未被完全掩蓋的秋水剪瞳氤氳著迷茫。
汐瀾忽然覺得,把他吵醒,叫他起床,是一件極其罪惡的事情。
放下床幃,她無奈地轉(zhuǎn)身離去。
而在她離開之后,床躺著的人卻一收眸的迷茫之色,愉悅地彎起了好看鳳目。
老天爺給的臉,不用白不用。既然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的優(yōu)勢,那要好好發(fā)揮。
小果子小主,你今兒個怎么起這么晚?
袁汐瀾我感覺傷好了不少,想走走,我跟你一起去吧。
自家小主洗漱完了之后,竟然還端了一盆熱水走?說是要用?可是…
小果子兀自搖了搖頭,甩開腦的思緒。在棲雁閣待了這么久,他第一次覺得,主子的心思太難猜。
但他也樂觀,既然難猜,不猜好了。小主的事,也不用他來過問。
只是這一天下來,汐瀾實在反常。不只是小果子,連剛來的兩位新人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他們在討論皇上不講理結(jié)果采薇在外面教育三人不要胡亂說話,而他們卻怎么也想不到,他們議論的主角,此時竟與他們相距不足百步。
凌子墨你的人還挺關(guān)心你的。
袁汐瀾什么
武功高強、內(nèi)力深厚的人離著不到百步的距離,很容易便能察覺到他們在說什么。但汐瀾這樣的普通人,則什么都聽不到。
凌子墨他們說朕過分,不分青紅皂白就處罰你。還說朕今日讓安德順去給齊淑雅送藥膏,卻忘了你,不公平。
他一字一句地把方才聽到的說與汐瀾聽??伤f得越多,她的腿便越軟。
棲雁閣的人,在自家院子里,向來是隨便慣了的,他們在院子里議論誰都不奇怪。
可偏偏,凌子墨在這里…他們說的,都被他聽了去…
袁汐瀾你
凌子墨連你的人都覺得朕偏袒齊淑雅,那就說明朕的目的達到了。
袁汐瀾呃?什么目的?
凌子墨齊淑雅想利用你,那么明顯一件事你竟然看不出來。朕要是不幫你,你現(xiàn)在,該被楚淺芹盯了。
袁汐瀾所以你昨晚說的把她推到前面,是…
凌子墨是讓她來給你擋著楚淺芹唄。既然那么喜歡算計人,讓她們互相去算計好了。
凌子墨不讓你出去,你會不高興嗎?
袁汐瀾我本來不怎么愛出去,也不需要到外面去‘偶遇’皇上,在院子里待著待著唄。
能否出門,于她來說,影響確實不算大。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出師不利,遇齊淑雅倒了大霉。與此對,她還不如躺在院子里吹吹風(fēng),嗑嗑瓜子呢。
再者,凌子墨不讓她出去,也是出于一種保護的態(tài)度。她與外人接觸的頻率越低,別人陷害她的機會也越小。
她被禁足,趨利的人,會疏遠(yuǎn)她。而聰明的人,也不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來招惹她。
能避開麻煩躲個清閑的事,于她來說,根本不能算作是懲罰。
只是人們通常都喜歡以自己的常識、認(rèn)知以及先入為主的概念來看待事物。
而在后宮,妃嬪因犯錯被皇禁足,基本是“失去圣心”的代表事件。
禁足,可不等于皇不想看到此人了嗎?為防見到,都不許她出門了,這還不叫失寵?
凌子墨你不用出去‘偶遇’朕,只要你想,朕過來陪你。
袁汐瀾你還要在這兒繼續(xù)待著?!
凌子墨我的存在,讓你很為難嗎?嗯?
他的聲音清澈如玉磬,由鼻翼發(fā)出的挑尾音更是令人心醉。然而,這樣一個好聽的音節(jié),所蘊含的,卻是濃濃的怒意。
皇帝陛下非常生氣,她居然不情愿與他待在一起?
是很為難…
這么大一個活人要藏起來,不被人發(fā)現(xiàn),簡直是一個巨大無的艱巨任務(wù)!
但她明顯不敢說出心所想。開玩笑,給他知道了還了得?他發(fā)起脾氣來,估計棲雁閣保不住了。
她可不想過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日子。
袁汐瀾你是個活人,不好藏。一天還能瞞,你多待幾日,肯定瞞不住。
凌子墨那是你的事,我只負(fù)責(zé)陪你養(yǎng)傷。
袁汐瀾你身邊伺候的人,找不到你,會著急的。如果有人問起…
凌子墨朕去哪兒了,還輪不到他們過問。而且,安德順會處理好這些問題的。
“呃…”他這話,她真的沒法接。他說的也沒錯,雖然他身邊伺候的人見不到他會覺得奇怪,但恐怕也沒有人敢過問他的行蹤。
帝王之尊,哪里會容得下他人指手畫腳?
袁汐瀾那你總要換衣服吧?我這兒可沒有你的衣服。還有奏折,你最近那么忙,奏折不看了?
凌子墨你這里居然沒有我的衣服,一點兒都不方便。回頭我多拿幾件過來,就放你柜子里,免得我以后來了沒衣服穿。
袁汐瀾以后?
他還玩上癮了?好好的上清殿不住,非要來這里藏著躲著?
已經(jīng)打定主意的人,不再理會她,也不再與她爭論,只一顆顆剝著小桌上的葡萄,淡定地吃。
反正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常來這里住了,她同不同意都沒用。
比起華麗寬廣卻冰冷沒有人情味的上清殿,他還是更喜歡這個溫暖的小院子。
常年活在陰謀、算計中的人,只有在這里,在她身邊,才能完全放松心情。
當(dāng)晚,在汐瀾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凌子墨真的趁著夜色回了趟上清殿,把他要用的東西都搬了過來。
袁汐瀾這么多,你是在搬家嗎?
汐瀾目瞪口呆地看著堆滿了桌子的東西——高高摞起的奏折,各式各樣的衣服,甚至連發(fā)冠、配飾和靴子也被他成套搬了過來。
凌子墨哪里多,就這么幾樣?xùn)|西。
凌子墨奏折都是挑的比較重要的,最近幾天就要看。衣服,我也只是隨意拿了幾套。至于其他的東西,都是與衣服配套的,所以就一起拿來了。
袁汐瀾你覺得這一堆衣服很少?
凌子墨很少。你不信可以去上清殿看看。
袁汐瀾你拿配套的鞋子就算了,可為什么連玉佩和發(fā)冠這種東西也要拿來?
凌子墨每套衣服,都有配不同的發(fā)冠和玉佩。當(dāng)然,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隨意搭配。
讓他再把這些東西放回去,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只能認(rèn)命地起身,幫他收拾東西。
幸好她的衣服不多,柜子里大半都是空著的。不然,他這么多東西,還真沒法放。
凌子墨你的衣物好少。
凌子墨是不是內(nèi)務(wù)府克扣你東西了?
袁汐瀾不要拿你的待遇,來和我一個七品常在比。
凌子墨唔…七品是有點低。你要不要換一個?你喜歡哪個品階,挑一個?
袁汐瀾不用了,常在挺好的,符合我的身份背景,不引人注目,住處也清凈。
凌子墨可是,朕的夫人,符合的身份,不應(yīng)該是皇后嗎?
袁汐瀾皇上,您若是很閑,可以過來幫我收拾。
凌子墨你不想做朕的皇后嗎?
雖然皇后之位,他本就打算給她留著。但她就不能,爭一下那個位子嗎?
她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會讓他覺得心慌。他害怕,他怕她有一天對他這個人不感興趣了。那他,便再也沒有能夠留住她的東西了。
袁汐瀾沒想過
袁汐瀾等下不要出聲,我讓他們把沐浴的浴桶給你抬進來。
凌子墨你為什么不愿做朕的皇后?
袁汐瀾不是不想,是沒、想、過。別出聲
皇后之位,她確實沒有想過。這些東西于她來說,毫無價值。她只想呆在他身邊,哪怕只是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她也愿意。
凌子墨還欲開口再言,卻被她放下的簾子阻隔了視線。
聽著她離開的腳步聲,他委屈又氣惱地躺在床上。
怎么樣,才能讓她離不開自己呢?
認(rèn)真思索許久后,仍然無果。凌子墨緊緊蹙著眉頭,沒有感情經(jīng)歷的他,在這一塊如一張白紙。
睥睨天下的皇帝陛下,似乎遇到了人生的最大難題——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處理感情問題,也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討女孩子歡心。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永遠(yuǎn)把她留在身邊。
已經(jīng)見她“死”過一次,他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失去她的感覺。
給他備好水后,汐瀾一把掀開簾子。而呈現(xiàn)在她面前的,就是他緊抿薄唇,帶著糾結(jié)的表情,略微卷曲著身子側(cè)身抱著被子的模樣。
為什么,她會覺得,那個冷漠高傲的帝王,越來越可愛了?
袁汐瀾水備好了,你快沐浴吧。
凌子墨嗯
顧采薇汐瀾,你在沐浴嗎?我來看看你的傷。
袁汐瀾沒事,淤血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不用看了。
她此刻,已經(jīng)貓著腰扒到了浴桶的邊緣上,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身進去的意思。
為了不引他們懷疑,她的房門并沒有落鎖?,F(xiàn)在,她都要悔死了。
若是采薇姐進來,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把凌子墨藏起來。下次,就算引人懷疑,她也一定要把房門鎖上!
顧采薇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休息。
袁汐瀾呼…嚇?biāo)牢伊?/p>
凌子墨其實你不用這么緊張,給她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袁汐瀾怎么不…
汐瀾下意識地向著聲源轉(zhuǎn)身,可當(dāng)她意識到當(dāng)下的情況后,她的聲音便卡在了喉嚨里,再也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淡淡的霧氣,繚繞著一位絕色“佳人”。他纖長的羽睫因為騰騰熱氣而蘸上了晶瑩的水珠。
不止睫毛,再往下看,他優(yōu)美的脖頸,精致的鎖骨以及他裸露的雙肩上,也同樣沾滿了晶瑩的水珠。
原本瑩潤如玉的肌膚,因為熱氣的蒸騰而泛起淡淡粉色。如瀑的墨發(fā)漂浮在水面上,與鋪滿的花瓣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層游動的阻隔,將水下的光景掩蓋。
面若桃紅,丹唇皓齒,這樣帶著另類美感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
妖孽…!
這兩個字,是已經(jīng)看傻了的人腦海中唯一的慨嘆。
袁汐瀾沒、沒什么。你、你快洗,別泡、泡久了,不然水該涼了。
美人入浴圖、美人出浴圖、美人洗浴圖,她算是看了個遍了。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完美人生。
詫異于她逃跑動作的人,在浴桶中轉(zhuǎn)了個方向,趴在另一側(cè)對著屏風(fēng)后的人不解問
凌子墨你已經(jīng)看了很多次了,為什么每次都很緊張?
袁汐瀾你沐浴的樣子太妖孽,我怕再看會流鼻血”吧?
凌子墨汐瀾?阿瀾?夫人?娘子?
凌子墨我好了。
袁汐瀾嗯
袁汐瀾你又不穿鞋
凌子墨不然你不理我。
袁汐瀾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凌子墨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