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模糊中,很多人在喊我的名字,有人在哭,有人在議論著什么,感覺大家都在圍繞著我,讓我無法呼吸。我被高高舉起,當我再一次用盡全身力氣睜開一只眼的時候,看到一個個模糊的光點從我的頭上移動,我仿佛在向前奔跑,我看到模糊的爸爸在對王叔叔嚷著什么,王叔叔好像在打電話,我還看到他,他一直在看著我,眼中含著淚水,可他的臉上身上全是血,他怎么了,哪來那么多血,出什么事了?你沒事吧?你還好嗎?他努力的嚷著什么,摸著我的臉,我能感覺到他手的溫度,他的手好冷。在那一刻,他的身影變得如此高大,好像依靠著他,他值得我托付終生的人。不過現(xiàn)在我不想說話,我好累,身上好冷,我好想睡覺,別怪我這樣自私,我真的太累了、太困了,讓我睡一會吧……
他
當她送進搶救室,我還在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一幕。搶救室外的椅子好冰冷,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任何的溫度。搶救室的燈亮了,我盼望著它早日熄滅,盼望從那扇門中走出的大夫。
過了很久很久,“病人家屬在嗎?”一位大夫從搶救室出來四周看著。
她的父親站起身詢問情況。“血庫AB血型告急,急需輸血,請問誰是AB血型?還有病人頭部和身體遭受撞擊,顱內(nèi)出血,肝臟和腎臟都有出血癥狀,我們正在搶救,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p>
“我是AB血型,我可以輸血?!蔽椅唇?jīng)大腦的說,瞪大的眼睛望著大夫。
“好的,請跟我來?!?/p>
“你是sunny的朋友吧?她說起過你,首先我要謝謝你。但這并不代表我會接受你,她現(xiàn)在的情況跟你有直接關(guān)系。請你遠離她!你好自為之。”她爸爸的眼神中很復雜,我能感覺到。
“叔叔,我也不想這樣,我會為此事負責的。”我顫抖著說。
“負責?你負的起嗎?。 彼难凵癞惓5募怃J,我無話可說。
我轉(zhuǎn)身跟著大夫去抽血,并焦急的詢問大夫:“大夫,她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有沒有大問題?”
“現(xiàn)在看來嚴重的撞擊很導致顱內(nèi)出血,一只眼睛的眼角膜已經(jīng)脫落,另外一只看來也很難保住,以后需要眼角膜來恢復視力。并且肝臟和腎臟,損傷嚴重,正在止血,可能需要更換器官。但等待配型和接收捐贈的過程是漫長的。我們在盡力。哎……”大夫嘆著氣說道。
這些話使我愣住了,她這么年輕,難道因為我就這樣度過余生嗎?如果沒有認識我,如果我沒有約她出來、沒有愛上她、如果沒有我這樣的人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以后我也會變成植物人,可能我連她是誰都記不住。我能為他做點什么嗎?我沒錢,沒有權(quán),沒有大房子,也沒有好車,我能做的就這么多了。
“大夫,求你幫我個忙,我要捐贈眼角膜,捐贈我身體的器官給她。請幫檢查、配型!”我看著大夫,眼中充滿了堅定。
“你……你要想清楚。你是她的親人嗎?”大夫吃驚的看著我。
“我?我不是她的親人,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家族有腦萎縮的遺傳病,我活不了多久了,并且我得有脊椎炎,而且我是胃癌早期。我活不了多久,我沒有錢治病,這些疼痛讓我生不如死,我希望我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做些什么。為了我愛的人?!蔽铱粗蠓颍惓F届o的說出這些話,使得大夫非常吃驚。
“來吧,我們一項一項檢查?!贝蠓驀@了口氣,轉(zhuǎn)身對我說。
陽光從醫(yī)院窗戶照射進樓道,一縷一縷的陽光,使的整個樓道金燦燦的。我沒有難過,我微笑著走向樓道的盡頭。
“年輕人,我從事醫(yī)務(wù)工作這么多年,今天的事情真是巧合,所有配型成功。各項檢查正常,年輕人,你歲數(shù)不大,你這樣做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你的家人呢?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嗎?”大夫看著我,他仿佛在惋惜和糾結(jié)。
“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我考慮清楚了,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獻給她。我這樣茍且的活著,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我愛她,我沒有家人,我的家人都離開了這個世界,我上輩子欠他的太多了,如果前世修行千年,換來今生的邂逅。我愿今世等你千年,化作來生的姻緣。請您幫我救活她,請您不要告訴她這件事情的真相,請您和身邊的人保守住這個秘密?!蔽覉远ǖ目粗蠓颉?/p>
“好,簽字吧。同時,我代表醫(yī)務(wù)工作者向你致敬。謝謝你?!贝蠓蚰牡拖铝祟^,慢慢的彎下了背。
“我只希望她能好好活著。她快樂,我就快樂。我想如果換做別人,也會這樣決定吧……”我拿起筆簽下了我的名字。
我回到了離急救室很遠的地方坐下,我變得坦然多了,心里莫名的平靜,而且還有種成就感、有種喜悅感,遠處她的父親和司機在不停的打著電話,看起來急切,這時,剛才那位大夫過來跟我說:“她現(xiàn)在穩(wěn)定了,但是需要更換眼角膜、還有腎臟和肝臟。我會盡全力。相信我。”我笑著說:“沒事的大夫,好的,我現(xiàn)在很開心我能在我最后的一段路上做一件我認為有意義的事情。為我愛的人付出全部?!?/p>
大夫鞠了個躬,轉(zhuǎn)身走向她的父親,遠處,他們說著什么,他父親臉色巨變,癱軟在椅子上。大夫說這話看向我,用手指著我繼續(xù)說這什么。她爸爸突然抬起頭,眼中充滿驚訝的看著我。
我站起身,看著窗外,任憑陽光曬在我的身上,好舒服啊。我走向她的父親。狹長的樓道,每一步的聲音被無限的放大。每一步都非常堅定,正如sunny堅定的跑向我一樣。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做的每一件事情。
“你,你想要什么?你要多少錢?我給你的家人?!笔迨暹t疑的問我。
“我沒有家人,我家人都不在這個世界了。我想要她快樂,我想要她幸福?!蔽椅⑿χf,眼中含著淚。
“請您不要告訴她這個事情,我不希望她背負著這種痛苦活下去,我希望她快樂,我希望您不要告訴她。時間會讓她淡忘我的存在,時間也會修復她的傷口。您跟我說,我怎么負責,我負的起責嗎?我要用我的全部來拯救她。我愛她。”我低著頭,看著地面瓷磚上的花紋,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好,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告訴她這個真相。我還能幫你什么?”他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感激。
“如果真的能讓您幫忙的話,您就告訴她,我去旅行了,就說我那天來是來跟她道別的。還有一個事情,我希望您能把我存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痕跡全部抹掉,不要讓她發(fā)現(xiàn)。不要讓她尋找我?!蔽倚χf。
叔叔抬起頭看著我,許久許久,“好~”回答的堅定有力。
搶救室外的樓道格外的靜,墻上的時鐘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
搶救室的燈滅了,大夫走出來說她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移植器官的手術(shù),請我去準備。我跟大夫說:“大夫,什么時候手術(shù),我現(xiàn)在能看看她嗎?”大夫看了看墻上的時鐘,看了看她的父親,嘆了口氣,“稍等~”
過了一會,大夫打開搶救室的門對我說,“下午進行手術(shù),你只能下午在來看她了,我們還需要處理后面的事情?!?/p>
我無奈的坐在凳子上,摸著衣兜,想找出那珍藏很久的紅梅,想在最后時候抽幾口。但始終找不到。
我看著對面的叔叔,說“叔,您有煙嗎?我想抽幾口。”
還沒等我說完,司機大哥就拿出一盒黃鶴樓,雙手遞給我。
我轉(zhuǎn)身徑直的走向樓道的遠方,背后傳來了一句深沉的聲音:“謝~謝~你~”
我抬起拿著半盒黃鶴樓的手,在空中晃了晃。陽光拉長了我的背影。
醫(yī)院外沒有那么冷了,風停了,陽光時隱時現(xiàn),原來是那朵白云在作怪。進進出出看病的人匆忙的腳步,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幾只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看著白云遮擋著太陽,當那朵云飄走的時候,陽光照射著整個大地。烏云遮不住太陽的。呵呵。
手中的煙還沒有抽就已經(jīng)燒到了尾部,時間就是這樣一分一秒從指間溜走的。我又點著了一只,深深的吸了一口,呼~~~~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感覺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我來過,我不后悔。我站起身,走進那一去不復返的空間。
我換好衣服,已經(jīng)是下午了,叔叔給我送來了午飯,我沒有饑餓感,但叔叔執(zhí)意讓我吃完。粥,很好喝,趕走了我內(nèi)心的寒冷。我躺在病床上,笑著跟叔叔道別:“您答應(yīng)我的,您要做到。讓她快樂,讓她忘掉這段感情,忘掉我,讓她重新開始……”我看著叔叔的眼睛,拉著他的手說。
“孩子,我知道怎么做。謝謝你所做的一切?!笔迨逶僖淮温錅I。
我轉(zhuǎn)過頭,不想再看一切,我怕我會反悔。
幾個醫(yī)生把我推進手術(shù)室,一個帶戴口罩的大夫摘下口罩,原來是他啊,他對我說:“小伙子,我會盡我全力做好這次手術(shù),請相信我?!彼兆∥业氖终f。
我轉(zhuǎn)過頭,她躺在我的不遠處,我說:“我想過去看看她?!睕]有人阻攔我,我起身看著她,靜靜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滿了管子,我摸著她的臉,“親愛的,我們認識很短,但從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我不能再陪你了。你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我會陪你一輩子。你要好好活著?!蔽业拖骂^,輕輕地親吻了她的額頭。我想哭,我想大聲的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是因為我還想活著,還是因為我舍不得這個世界。還是因為我舍不得即將和她分離。但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冰冷的床,刺眼的燈,熟悉的她,陌生的人,我來過了,我走了,留下了我的愛。冰冷的液體輸進了我的身體,意識在一點一點的模糊,我轉(zhuǎn)過頭看著她,我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我來過了,我要走了,親愛的,你要好好活著。好好的活著……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