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灣付了百分之三十的違約金,算是成功改簽了機票,由于春運票程緊張,江灣改簽的是別人退簽的票,凌晨兩點的航班,也就是說封箱結(jié)束后必須馬不停蹄的趕往機場,否則仍然有誤機的風(fēng)險。
時間有點趕,江灣收拾著行李,腦子里盤算著明天的行程問題,演出結(jié)束后是不可能有時間回來拿行李的,所以行禮箱必須帶到現(xiàn)場,到時候行禮的寄存就成了問題,她總不能帶到劇院里邊,人家不讓??!她也想過實在不行請男神幫個忙把行禮寄存在后臺,可仔細一想要是人家問起來,私自把女粉的行李放在后臺,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候恐怕會給他帶來麻煩和誤會。
江灣琢磨了半天也沒什么結(jié)果,直到下午她二哥江衡突然打來電話。
江灣絕對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吳老爺子一生未娶,亦沒有兒女,一生醉心于刻印與書法,直到古稀才收了江衡唯一一個嫡傳弟子,當徒也當兒,算下來也有七八十來年了,江衡也算不負師恩,如今已在印壇有了些許名聲,近年來更是越發(fā)忙碌,按他的話說,若他外出,家中就只剩老頭一個,到時候總得有個托付,掂量來掂量去,說干脆再收個小學(xué)徒,老爺子自然不肯再收弟子,便將名額記在了江衡名下,算作江衡的徒弟。
江衡的第一個徒弟汪小川,二十出頭的大小伙子,長得白凈細膩,腦子也靈活,家就在北京,前兩年考上了大學(xué),可因?qū)嵲谪摀?dān)不起高昂的費用,無奈放棄了學(xué)業(yè),離開北京那個競爭激烈的地方,跑到南方自謀生路,三個月前偶然結(jié)識了江衡,機緣巧合之下收做了弟子。
他兩天前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江灣的航班時間,心中犯了嘀咕,半夜時分,這個時間一個少姑娘家家獨自一個人前往機場,他實在放心不下,瞄了眼一邊剛?cè)腴T不久的小徒弟,計上心頭。
原本按照印社的規(guī)矩不到年關(guān)是不能放假的,好在汪小川簽的只是師徒合同,不是用工合同,只算做江衡的學(xué)徒,并不是社里的員工,江衡便直接給了他假,雖然假里是帶著任務(wù)的,他到也不在乎,送個人而已,用多大功夫啊!領(lǐng)了師命,他馬不停蹄的回了北京,春運路上坎坷不必再提,算是在江灣回程的前一天到了北京。
等江灣見到汪小川是在封箱那天的中午,首工大門口的公交站牌,對于江小灣來說這人簡直是黑暗中的曙光,行禮的去處有著落了,汪小川是北京本地人,先把行禮交到他手上,晚上他再帶過來,完美。
她拍了拍汪小川的肩膀,“我的身家性命可就交給你了,辛苦了哦!”
“交給我?guī)煿媚判?,丟了我也不能丟了它!”汪小川一口皎潔的白牙,白的跟六必治廣告上摘下來的似的。
“讓你叫我名字可真難,我二哥究竟是怎么給你洗腦的,你就這么聽他的。”江灣一想到他二哥那副老學(xué)究老干部的古董樣就覺得亞歷山大,也是,能跟他二哥混成一派的,腦筋也比他強不到哪里去。
汪小川清了清嗓,“師父是天,師父是地,奉天承運師父召曰,讓我把師姑平平安安送到機場...”
“停停停!”江灣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他不在這兒,你拍這么響他也聽不見。”這貨還是個自來熟。
“嘿嘿嘿,師姑,我?guī)煾刚f了,讓我今天照顧好您,您放心,少說得跟我?guī)煚敔斠粋€待遇。”汪小川一口地道的老北京味,他倒是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臉面,幾句話幾乎把江灣捧上了天。
江灣抱著手臂猛打了個寒顫,突然感覺好可怕,這種人要怎么相處,她以前從來沒遇見過,她二哥那樣的老古董收著這種徒弟,每天這樣的相處模式他居然能受得了,刻印刻傻了不成。
江灣:“......總之,你辛苦了,晚上整點北展見?!?/p>
江灣干笑了兩聲,決定還是早點遠離這人,再待下去她的雞皮疙瘩就要掉第二茬了。
一句‘再見’說完便跑。
汪小川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頭問號的‘嘶’了一聲,“她跑這么快干嘛?”
張云雷這些日子過得可以說是水深火熱,除了時不時的要面對他師父諱莫不明的幾聲訓(xùn)斥,和來自自家搭檔恨鐵不成鋼的王之蔑視,最糟心的是他記窺的那個姑娘,在沒有借口見面的日子里,微信的存在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封箱在即,雖說郭師傅顧著他身體狀況,也沒給他太過繁瑣的任務(wù),但看看身邊那些忙成狗的師兄弟,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家送他出去約姑娘,閑暇的時候,他就只能癱在沙發(fā)上,兩眼盯著微信消息頁直冒綠光。
他十分不爽,不爽到一言不合就到處撅人。
被撅的最慘的莫過于董九力,那晚后第二天一早,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在他師父面前亂嚼舌頭的長舌婦給剮了,用九郎的囊想都知道肯定是這個小子,張云雷也不愧對自己的脾氣,下起手來那是毫不手軟,回回都給他整得幾乎跪地求饒。自那以后他身上就跟裝了雷達似的,只要張云雷一靠近,竄的比兔子都快,搭檔李九天已經(jīng)不知道第幾次看到這樣的戲碼了,他突然覺得悲從中來,總覺得有這樣的搭檔,算是出頭無望了。
九郎看他這樣頓感十分痛心,他高估了他家角兒這幾年的成長高度,雖然他這幾年被張云雷那股子邪性磨得沒有半點脾氣,可這隊里孩子們多無辜啊,現(xiàn)如今一天天過得跟驚弓之鳥似的,個個都蔫的不成樣子,再這么下去八隊怕是不要混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封箱那天才算是有了好轉(zhuǎn)。九郎看著坐在臺下低頭不停發(fā)微信的江小灣同學(xué),仿佛看到了春暖花開,他心中默默雙手合十地念叨著‘佛祖保佑,老天開眼,苦難的日子要過去了’。如果挨著他同臺主持的孔云龍再多看他一眼,絕對能看到他眼光中飽含的希冀之光。
由于堵車的緣故,江灣幾乎是卡著點到了北展劇場,剪了票找著座,眾演員已經(jīng)逐個鞠了躬,窸窸窣窣的準備下臺,江灣能看到的只剩下那個顯瘦挺拔的背影。
突然一躍而起的一種莫名的興奮,開始在她的整個胸腔中快速蔓延,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這些日子里她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仿佛哪里被拿走了一塊,或是身邊缺少了至關(guān)重要的某樣?xùn)|西,這種感覺原本只是一瞬,可最近幾天卻跟施了肥一樣,逐漸產(chǎn)生了近乎于瘋的長勢,不管是上課作業(yè),還是發(fā)呆睡覺,這種感覺都如影隨形的跟在她身邊,直到這一刻。
這一刻,久別重逢之后的那一眼背影,居然能夠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情緒,心口那塊忍耐許久的空缺,此時已被臺上那人塞得滿滿當當。
時間臨近十點半,江灣昨晚因為行禮的問題睡得不是很踏實,這會兒已經(jīng)困得有點發(fā)蒙,直到二爺上臺,江灣就像打了一針興奮劑,瞬間醒了神,他這一臺的時間不是很長,一如既往地滿堂喝彩。又過了幾分鐘,江灣收到了來自他的微信。
‘看見你了?!?/p>
‘十分鐘后你捋著右邊走,拐了彎有個門,兩快一慢我給你開門?!?/p>
‘不來試試!’
是張云雷,江灣壓下心底的雀躍,回了句‘好’,她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沒人注意到她,便隨著零星幾個上洗手間的觀眾一同離開席座,在女廁里把自己整理了一番,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她才躡手躡腳的跟著張云雷的指示去尋那個門,兩快一慢敲了敲,門立刻被從里面打開,一只手伸出來突然將她拽了進去。
“來晚了!”張云雷關(guān)上門,將門鎖牢牢鎖死。
江灣被嚇了一跳,瞪著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牢牢盯著眼前的人。
“你一定要每次都把我嚇個半死才過癮么!”她做了個哭臉噘著嘴抱怨。
“祖宗,我不是怕外邊看見么!”張云雷伸出食指戳了下江灣的額頭,“真嚇成這樣?膽子怎么這么小?!?/p>
江灣捂著被他戳過的地方,委屈的小臉皺成了一團,“你戳疼我了,太過分了,有你這么欺負粉絲的么!”
張云雷拿下她捂著額頭的那只手,“嬌氣,我看看紅了沒有...”他嘴上說著,手卻沒松開,“還欺負粉絲,有你這樣跟二爺?shù)翘萌胧业姆劢z么!得!沒紅?!?/p>
“我哪登堂入室了,明明是你叫我進來的?!苯瓰尺@才注意到身處的地方,心里不禁嘀咕,又是樓梯通道??雌饋磉@里應(yīng)該是通往后臺的一截樓梯。說到樓梯通道,她就想到上次看音樂劇的時候,他們倆在應(yīng)急通道里...
“我上次說你還有理,瞧小臉紅的,都落下胭脂了,想什么呢!”張云雷湊到她臉前,手指在她臉頰上一蹭,裝模作樣的捻著手指。
江灣:“......被你嚇得!”
“嘖嘖嘖!真好,又是二爺?shù)腻?,剛才那下沒戳改你?!闭f著做了一個戳人的動作,嚇得江灣連忙抬手去捂。
江灣一只手仍然被張云雷攥著,這一抬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她輕輕吸了口氣,有點難為情的想把手偷偷抽出來。
張云雷好似沒有覺察到一般,絲毫沒放松手里的力道,仍一味的緊緊握著。
“二爺...”江灣小聲叫他。
“干嘛!”
“手...”
江灣知他肯定是故意的,干脆挑明了說。
張云雷干脆耍起了賴,咧著嘴笑的春波蕩漾,“手什么!”
“松手!”江灣見他這樣,眼中騰騰兩下躥起兩朵小火苗,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個字。
張云雷根本不買她帳,反而又向她進了半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二十厘米,張云雷執(zhí)起握著她的那只手,放在眼前做仔細打量的樣子,一邊看一邊發(fā)出感嘆。
“嘖!這姑娘怎么還撩不動了,外邊多少女粉眼巴巴盼著的事。”
江灣:“......”
“怎么不出聲了?!?/p>
江灣幾乎被他逼到了墻角,吐息間的熱氣噴薄在手腕上的酥癢讓她腦子有些暈眩,就連聽他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她原本黑亮的瞳仁漸漸蒙上一層氤氳的水霧,喉間不自知的吞咽了口唾沫,發(fā)出小聲的咕嚕聲,只知道傻呆呆的仰頭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個字都聽不進耳朵。
“...聽見了么?”張云雷問她。
“...嗯...哦!”
“哦什么哦,把我剛才說的話重復(fù)一遍?!?/p>
江灣這才回過神來,猛的把手抽出來,她用力喘了幾口氣,另一只手緊緊的攥著那只被握紅了的手,為了不讓它發(fā)出明顯的顫抖。
“???你剛剛說了什么,我...沒聽清楚。”江灣心虛的說。
張云雷知她肯定沒把他剛才的話聽進耳朵里,摁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得!左右我下邊還有事,演出結(jié)束以后你等等我,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