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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便利店上了銹的鐘擺劃出一條弧線,或左或右,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它,最后一次,歸位。
電子日期表上紅色的大字赫然寫著“2013年7月25日,天氣晴?!?/p>
伸了個懶腰,向來換班的小花打了招呼,將硬幣順手塞進收銀箱,我咬了根棒棒糖就走。
忙著和小花打招呼沒注意,和剛進店的少年撞了個滿懷。
他一身灰帽衫運動衣,將大大的帽子兜在頭上,細碎的劉海下遮,也擋不住濃密的眼睫,像小刷子一樣。
“對不起”我先道了個歉,他卻眼皮也沒抬一下,繞開我走了。
“一打啤酒”他大方的將卡甩在桌上,小花向呆著的我做了個鬼臉。
看在他心情很是不爽的樣子上,我只是抿了抿嘴,沒有說什么。不過看樣子是個未成年,嗯,還專門跑來我們黑店買酒喝,一看就是一個不會借口說給大人買酒的新手。
一出門迎面而來的冷空氣讓我一個哆嗦,吸了吸鼻子就聽到了隔壁榮華高中學院的下課鈴響起。
形形//色色穿著校服的學生從校園里蜂擁而出,我將頭低了低,快步走過。
突然一個猛撞,本就低著頭的我一下子向路邊倒去。
隨著我談不上緩緩的降落姿勢,路邊一陣吸氣聲,榮華的學生們秉承了祖先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品質(zhì),紛紛駐足觀看。
我的內(nèi)心一萬只皮皮蝦奔騰而過,控制不住自己的臉朝下栽去。
看來出門沒看黃歷。
今天難不成是我的“土日”。
就當我的臉距離地面大約五厘米時,自由落體運動驟然停止了。
我只感覺自己的斜挎包將肋骨勒的生疼,原來是一個翩翩少年將我的包帶及時拉住了。
“你沒事吧?”聲音很是清脆。
“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能就真的有事了。”我忍著肋下的疼痛盡量同他和聲緩氣的說。
于是乖巧的翩翩好少年果真將我的包帶放開了。
于是一處好好的英雄救美,就成了我一個人自由落體的緩沖運動。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想發(fā)脾氣。
但當我看到眼前少年眨著一顆恍若星辰的葡萄眼,皺著英氣的眉毛關(guān)切的看著我時,我的氣頓時消了。
當然還有他高出我一頭的身高,這樣掐指一算我狠起來是毫無勝算的。
“你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要去醫(yī)院嗎?”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像努力很久才露出了一個很是僵硬的微笑。
記憶中熟悉的眉眼彎彎,一旦笑起來連周身的空氣也會融化的暖暖氣息。
“…..啾啾?“小心翼翼的問出聲。
少年有些錯愕。
“你叫我什么?”
就在我準備再次確認的時候。
“你們在干什么?”一個模樣可愛清秀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光是打扮和柔聲細語的語氣便可以看出她乖乖女的本性。
長相也是讓人討厭不起來的類型啊。
“智恩”少年看到了她,不復方才的僵硬,眉眼頃刻間融化,笑的萬般柔情。
真的很像,眼睛、嘴巴也像,而且笑時的眼神,也像當年的啾啾一樣,恍若眼睛中有著熠熠星辰。
看著他對著那個女生笑的如此溫柔,內(nèi)心無端的有些失落。
叫智恩的女孩子友好的對我笑了笑,“你好,是本校的同學嗎?需要我扶你去醫(yī)務室嗎?“她的笑容真的很甜很甜,有種會瞬間將人的心虜獲的美好。
周圍圍觀群眾又一次發(fā)出陣陣驚嘆。
“啊~?智恩學姐真的太美了,她和小田田會長是我最看好的一對了!”
“啊、那個….沒事沒事,我還有事先走了?!蔽矣行擂蔚那妨饲飞恚M量卑微的退出眼前兩個人耀眼的圈子。
臨走前瞥了一眼那個像啾啾一樣的少年,微微笑眼,如沐春風,只是他眼里的萬般柔情,都化作了一潭秋水,將同樣美好的智恩的影子映的萬分真實。
拉低了帽檐,我躲在一旁的角落里。
看著他被一輛亮黑色的車借走,車上的人一頭張揚的粉發(fā),在他的頭頂揉了揉,他向那人笑的一臉開心,偏偏是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是你嗎?啾啾….
一如8年前他離開時,那輛黑色的車緩緩駛出我的視野,只是這一次的我沒有那么不自量力的去追趕。
因為有些光亮,是你一生都不可觸及的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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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租房的老舊小區(qū),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五樓,進了二十平米的小屋子后我轉(zhuǎn)而發(fā)現(xiàn)自己早晨晾的被子還沒有收。
所以短暫歇息了一會兒,我又哼哧哼哧的爬上了頂樓。在頂樓的過道上,按以往是沒什么人的。可是今天雖妖風陣陣,這天臺還是很熱鬧的。
在我四處打量自己的小花被到底在哪里放著的時候,那個灰帽少年徑直從我對面的通道走來。
他周身的氣壓低的可怕,沒有拉拉鎖的外套被冷風吹得烈烈,里面的綿衫就這樣裹在了緊實的小腹上,肌肉線條很是分明,像是時常揮舞拳頭的樣子。
如果不是我觀察的細微,我?guī)缀跻詾樗鋬鋈f物的氣壓是沖著打我來的。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又聞到了那若有若無的松果香味。
不過我雖然曾經(jīng)人格分裂,也并不具有跟蹤狂的潛在人格,所以擦肩之后也只是吸了吸快被妖風吹感冒的鼻子,暗嘆孽緣就是孽緣,然后繼續(xù)尋找我的小花被去。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我終于在角落蓋著蓋子的木桶里發(fā)現(xiàn)了我的小花被,看樣子是被鄰居二狗給幫忙收了。
改天還是要謝謝他呀。
下到了六樓之后,上來時的樓梯不知道被誰上了鎖,于是我打算抱著我惹人注目的小花被從對面繞過去。
住在老舊小區(qū)就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四通八達。
因為小花被有些擋臉,我一時沒看到腳下的啤酒瓶,感覺到腳下受阻后,瓶子已經(jīng)在地上發(fā)出咣當一聲脆響。
這戶人家還沒有關(guān)門,里屋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心里慢了一拍,下意識的向里面看去。
血,血腥味從虛掩著的門縫彌漫開,女人身上傷痕累累,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烏黑的發(fā)散開,抱著懷里奄奄一息的男人。
男人的腹部被破碎的啤酒瓶刺傷,血不斷的從白色背心滲出來。
灰帽少年背對著門,肩膀上下劇烈顫抖,我看到他滿手鮮血。
記憶中的場景和此時重疊,卻只是換了地點的悲劇重演。
灰帽少年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來,慌張的眼恰好對上我的。
我聽到自己的心里傳來一聲冷笑。
頭一陣眩暈,腦中嗡嗡作響。
不行,又要發(fā)作了。
我慌忙挪開了眼神,從過道中落荒而逃。
金泰亨看著越跑越遠的身影,卻沒有力氣去追。雙手有些顫抖的拿出手機,摁下了通話鍵。
跑到六樓拐角處時有一個戴著墨鏡的身影晃過,我沒有留意。
下樓梯時氣喘吁吁,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想,我反復默念著自己的名字,在樓梯上抵足狂奔。
在恍惚中撞到了人,我腿腳發(fā)軟,直接摔在了被子上。
那人個子高高的,一頭栗黃色的頭發(fā),長相卻是不引人矚目的溫和。
“你還好嗎?”他大概是看到了我慌慌張張還滿頭大汗的模樣。
我擺了擺手,只想要盡快回家去。
“等一下?!彼麑⑽医凶?,似是有話要問我。
“請問你見過一個男生嗎,跟你差不多大,大概這么高,穿著灰色帽衫?!?/p>
腦海中那個刺耳的聲音越來越強烈,我只想立刻回到我的小屋,想也沒想的回答說。
“沒看到?!?/p>
他也不生氣,很有禮貌的向我道了謝,又向樓上一層一層的找去。
我將落在地上的被子撿起,就看到了被壓在下面的黑色手機,屏幕一閃一閃,是一個少年開心笑著的樣子,用手在眼睛邊比了個v。
我看了眼來電顯示。
金泰亨
想來是剛剛那個男生落下的,我只好撿起來將它放在了一個顯眼的地方,并沒有對來電予以理會。
那電話打得貌似很急,一個接著一個。
我抱緊了懷中的被子,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將被子緊緊蒙在頭上,我不敢去回想剛!才的場景,也不想去回憶那段不應該出現(xiàn)的記憶。
一定、一定要阻止她的出現(xiàn)。
突發(fā)的巧合,命定的偶然,茫茫中的匆匆一瞥,命運的軌跡無端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