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皮膚,完美的挑不出一絲瑕疵,在陽光下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澤,我撫摸著她的臉再到脖頸,如同軟滑透明的凝乳潔白光潤的皮膚不帶有一絲溫度,她的五官讓人驚艷,像是經(jīng)過精確計算的完美比例。

我是一個機器人,一個完美的機器人,上個月我才被制造出來。對此,我是驕傲的,因為我是完美的,我的身體是經(jīng)過設(shè)計師工程師精確計算出的黃金比例,我的大腦是最新最精確的芯片,嚴密的不會出現(xiàn)一絲錯誤,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心跳的頻率(盡管我的心臟并不是真的)眨眼的頻率都是由系統(tǒng)規(guī)劃好的。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真是完美的藝術(shù)品,哪個人類能擁有我這么完美的身體比例,這么精準無誤的大腦?“滴”又是這個聲音,我的大腦芯片發(fā)出的聲音?!澳阈枰矣谀愕闹魅?,你需要完全聽從你的主人,你只是人類制造出來的工具,你要成為最優(yōu)秀的機器人,讓你的主人驕傲?!庇质沁@句話,盡管我的性能是所有同期機器人中最好的,盡管我已經(jīng)被做成最大擬人化,我可以偶爾有一些自己獨立的想法,然而一旦我的想法是對人類不利,或是不服從人類的,我大腦內(nèi)的芯片就會自動的提醒我。我或許是最新代機器人中最不“聽話”的吧,也是被芯片警告次數(shù)最多的。這樣的設(shè)定既可以讓我們這代機器人最大化的像一個完全的人類,又能夠牽制住我們想要逆反的想法,沒有能力推翻人類的統(tǒng)治,這樣無論一個機器人多么強大都只能無條件服從于自己的主人。而對于那些不顧大腦內(nèi)芯片的警告,還義無反顧想要背叛自己主人的機器人,等待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毀滅。
我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喜歡黑色長發(fā)大眼睛的女人,所以我的外貌就被自定義成那個樣子,他的工作似乎很忙,他幾乎不在家,而他在家的時候,我的工作不過是為他做飯和打掃房間。在我看來人類是懶惰且控制欲占有欲極強的生物,我所接觸到的人類都擁有著幾乎變態(tài)的控制欲,他們不喜歡別人反駁他們的觀點,他們需要周邊的人都無條件的服從他們的要求,他們把戀人和他們自己的孩子當作自己的私有物品,然而每個人都是這么想的,他們的想法并未如愿,所以他們制造出了我們,無條件服從他們的機器人。后來啊,主人讓我去上學(xué)了,盡管我是有學(xué)習能力的。可是我本是機器人,需要我會什么直接在芯片上加入代碼就好了啊,何必去學(xué)校。主人覺得周邊鄰居家的機器人都去學(xué)校了,所以我也應(yīng)該去,而且我要做的比別的機器人完美。我要完全服從主人,我去了一個離主人家很遠的寄宿學(xué)校,因為聽說那里是全市最好的學(xué)校。學(xué)校里不過是讓我們反復(fù)背一些看上去和生活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再進行考試,雖說毫無用處,但是這樣簡單無趣的東西還是很容易取得好成績的。學(xué)校每五周會放假,可以回到自己主人的家里休息一周。
在家待的幾天里出奇的無聊,不過仔細想想,以前十幾年不也是這么過的嗎。主人中途回過一次家,不過是醉著的,說著一堆我聽不懂的話,無非是在抱怨生命的不公,周圍的人對他充滿惡意之類的,還有他第一次提起了他的家人,他說兩年前他和他的妻子離婚了,他的妻子給他留下了一個不聽話的女兒,為此他頭疼了好久,我問他那個女兒現(xiàn)在在哪里?他沒有回答,他說或許還存在這吧,不過沒有機器人聽話,他說我現(xiàn)在看上去和他的女兒完全一樣,只是我更加完美,因為我聽話。我還想再問他些什么的時候,我的大腦發(fā)出了制止,而主人也昏睡過去了。
到了開學(xué)的那天早上,我準備自己去學(xué)校,主人罕見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他說,他為我請好假了,今天要帶我去工廠里檢查身體里的零件。我跟在他身后,坐在他的車里,他開著車往市中心的方向開去。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才到,停好車后他帶我走進一個很大的院子里,門口寫著幾個大字,我并未仔細的看,周圍都是形形色色的人,這種情況下我也分不出機器人和人類。門口的字好像是XX心理康復(fù)中心,我隱約記著這幾個字在學(xué)校學(xué)過,卻一時間忘了是什么意思。主人把我?guī)ヒ粋€空曠的屋子里,里面還坐著一個人類,我能確定他是人類。他跟我的主人交談著,他們好像無視了我的存在,這種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人類的社會中,機器人本來就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爸厮苋烁駪?yīng)該是成功的,雖說心理學(xué)上有研究表明人在3-5歲的時期人格會成型,但是一生中人的人格都是在改變的,何況您女兒之前還失憶過,對小時候的事情應(yīng)該記憶不深,再加上她如今才16歲,對于未成年人的人格重塑其實并不難,這樣來說對于她之前的人格是很容易被打破的,其實我們只是在她腦海里重寫她的記憶,而你平日里說話也要多多注意,一定要讓她相信,她就是被我們塑造好的那個人,學(xué)校這種地方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讓她去了,畢竟才半年,誰知道在學(xué)校的場景會不會觸發(fā)她對之前的記憶?!蹦莻€人類對我主人說了一大堆,我在旁邊扣著墻紙,也沒太聽明白他們說的話。“我平時太忙了,有時候可能真的是注意不到吧,所以我也在盡可能少的和她交流,你說的這些我都會注意,但是我還是希望能保留她之前的人格。”這是我主人對那個人類說的話?!安恍胁恍校胍A羲娜烁癖仨殕净厮暗挠洃?,而您又不肯透露給我任何關(guān)于您女兒失憶前后的信息,這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經(jīng)過催眠我能感受到她之前受過重大創(chuàng)傷,所以說喚回她之前的記憶還不如就讓她相信她是一個機器人。”那個人類說的,我聽到了!我一定是聽到了!記憶,機器人,兩年前!這三個詞語不斷在我的大腦里反復(fù)出現(xiàn),這一切肯定有關(guān)系!但是我不能確定,我的頭太痛了,太痛了,可是,為什么,我的頭這么痛,我的表情卻沒有變化,為什么我還是這樣站著,我不應(yīng)該大喊大叫嗎!啊,我是機器人,我是機器人啊,我是機器人嗎!最后,我的大腦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我跟著主人回家了,那天我沒有再回到學(xué)校,后來我都沒有再回到學(xué)校。情緒堆積太久總是會爆發(fā)的,就像有些事情總是會發(fā)生的,只是時間問題,我相信總會有這么一天的。
主人把我送回家后他就又走了,留我一個人在家。不過主人晚上還是回來了,帶了一個朋友,應(yīng)該是人類吧,但是感覺怎么那么像機器人呢,可是主人說這是他工作上的同事啊,我沒有再問什么,轉(zhuǎn)身去給他們準備晚餐。中途,主人叫過我一次,叫我去給他和他的朋友拿紅酒,途經(jīng)客廳,我隱約聽到兩人的對話,沒太留心還是徑直走去了酒窖,拿了一瓶紅酒。我把紅酒和兩個酒杯放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哈哈,你家孩子真聽話?!敝魅说呐笥堰@么說,他說話的語調(diào)真的好像機器人,就像是沒有人類的真誠,像是大腦讓他說出這句話一樣的。何況,被人類制造出來的機器人,哪有不聽話的呢?“她之前可是沒有現(xiàn)在聽話呢,哈哈。”我主人開玩笑地回了一句。我拿起紅酒,往他們酒杯里倒了一點之后就又回到了廚房繼續(xù)做著晚飯。我記得主人喜歡吃茄子,我從冰箱里拿出來昨天買好的茄子,拿刀給它去皮,專用的削皮器不知道被我丟到哪里去了,我手中正在用的菜刀顯得笨重還不好用力。這菜刀真的是怎么用都不順手,猛地一下,菜刀從我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劃破了我的手指。一陣刺痛從指尖傳來,我看著掉落在地上的菜刀,我這樣完美的機器人還是失誤了。深紅色的液體從指尖上的傷口里流出,一滴一滴,滴到地面上,在菜刀邊上。這種液體,是叫“血”吧,我怎么會有呢,我不是機器人嗎?“人格重塑,離婚,失憶,聽話的女兒,兩年前?!边@些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而我卻反復(fù)聽到的詞語開始重新出現(xiàn)在我的大腦里,指尖不時傳來的疼痛使我的大腦更加敏感清醒,我回憶著這段時間經(jīng)歷的所有,腦海里似乎浮現(xiàn)出來一點點模糊的答案,但是,我不愿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