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p>

　　曉星塵托了托薛洋，發(fā)現(xiàn)他真的輕得可以，他回道：“好。”

　　薛洋笑道：“有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愛上了一個心懷大義的正派道長，可是道長因他而死，他發(fā)誓要將道長救活，便在夢中一次一次回到過去，可道長恨極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你說，到底值不值得呢？”

　　曉星塵道：“愛一個人沒有錯?！?/p>

　　薛洋似乎悶哼了一聲，道：“是嗎？”

　　曉星塵道：“不管從前恩怨如何，人既已死，便該活在當(dāng)下。就算回到過去，那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p>

　　薛洋道：“結(jié)局是否會有不同呢？”

　　曉星塵答不上來。

　　薛洋笑道：“算了，聽天由命吧?！?/p>

　　曉星塵皺了皺眉：“我其實(shí)，不信命的。”

　　薛洋道：“從前我也不信?！?/p>

　　直到你死了，我才相信因果報(bào)應(yīng)。

　　可是為什么，我做錯了的事，卻要你來承擔(dān)償還？

　　曉星塵道：“我們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安全了。”

　　薛洋悶悶地“嗯”了一聲。

　　曉星塵似乎聽出了什么端倪，急道：“你怎么了？”

　　耳邊傳來簌簌的破空之聲，一支流矢堪堪擦過曉星塵的右臉頰，帶出殷紅的一抹血色。

　　一瞬間，曉星塵似乎明白了……為什么薛洋非要選擇讓他背著而不是抱著。

　　他顫巍巍地放下薛洋，輕手輕腳仿佛那是易碎的瓷器。

　　曉星塵喉頭一哽：“……為什么？”

　　薛洋咳出一口血來，終于支撐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他背上插著各式各樣的飛箭，箭羽末端刻著的是仙門百家的姓氏。

　　薛洋彎了彎眉眼，那笑容仿佛跨過千山萬水，穿過重重舊時光。

　　他咳嗽數(shù)聲，道：“我如今才想明白一件事……回不去的不止有舊時光，還有不堪回首的過往?！?/p>

　　當(dāng)初因?yàn)閷孕菈m心切，他沒有聽那個念悠閣閣主的勸誡，也沒有聽她說，救曉星塵的代價是什么。

　　若是知道了，他還會選擇救曉星塵嗎？

　　答案是肯定的。

　　無情的薛洋尚可獨(dú)活，有情的薛洋必死無疑，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所以啊，他現(xiàn)在可能又快要死了吧？

　　可是他不后悔啊。

　　薛洋道：“星塵，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什么也不求了?！?/p>

　　他努力咽下口中不斷涌出的鮮血，伸出手摸了摸曉星塵的腦袋。

　　曉星塵將他攬?jiān)趹牙?，喚了他一聲：“阿洋?！?/p>

　　這一聲“阿洋”闊別已久，但薛洋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想來是聽不見了。

　　半晌，薛洋迷迷糊糊地問道：“……下雨了嗎？”

　　他伸出鮮血淋漓的右手去接空中落下的雨，卻什么也沒接到。

　　沒有下雨，那他臉上冰冰涼涼的，是什么？

　　曉星塵壓下心中滔天的怒意，啞聲問道：“阿洋，你怕死嗎？”

　　薛洋剛想說“不怕”，曉星塵又急著道：“怕的話，就抱緊我?！?/p>

　　薛洋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反手摟緊了他。

　　感受到崖底涌上來的呼嘯的凜冽風(fēng)聲，薛洋才明白曉星塵想做什么。

　　不能同生，所以求共死。

　　這一次，曉星塵沒有再執(zhí)起手中劍，刺入他的腹部，而是如夢似幻般的抱著他，共赴死亡。

　　薛洋一時間百感交集。

　　冗雜的腳步聲形成了包圍圈，向他們靠近。

　　許是知道今日必死無疑，心里反而平靜下來了。

　　曉星塵不疾不徐地道：“據(jù)說，人在高空墜落的時候，容易想起很多事情?！?/p>

　　薛洋神色詫異：“你……”

　　曉星塵閉目吻了吻他的額頭，道：“抱歉，直到剛才，我才想起來一件事情?！?/p>

　　“什么事情？”薛洋聽見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

　　曉星塵抬頭望了一眼風(fēng)雪交加的懸崖，道：“關(guān)于……”

　　關(guān)于……

　　他驟然摟緊了薛洋，似乎要將他嵌入身體里，隨后，縱身一躍。

　　耳畔風(fēng)聲驟起，似張牙舞爪般的嘲笑，又似痛到極致的悲鳴。

　　風(fēng)太大，以至于薛洋沒有聽清，曉星塵最后的那句話是……

　　關(guān)于，愛你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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