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這個熟悉的聲音,她真的是太想念了。立馬一睜眼,喜道:“問心,你……不生我氣了?”
問心在她心間冷冷地道:“我哪兒敢啊。說起來你是主,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靈器,不被你冤枉威脅要丟了我就不錯了,我哪兒敢生您的氣啊?”
其實,林意歡剛醒的時候就感應(yīng)到問心與她在心間的聯(lián)系了,只是不大確定問心是不是已經(jīng)消氣了,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問心連“您”都用上了,說話也陰陽怪氣的,看來是還在氣著。連忙擺出一副深惡痛絕的狗腿模樣,低三下四地賠禮道歉:“問心啊,哈哈哈,我們……我們可是千里,友緣一線,不是,一指牽,十年修得同界度,百年修得共枕……指眠,指眠……”總之,只要是能說明她們兩個關(guān)系得來不易應(yīng)該珍惜而且應(yīng)該很好非常好,凡是她能想到的句子,林意歡通通說了一遍。末了,詞盡句枯,總結(jié)出一句:“友情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問心嗤笑一聲,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并沒有其他的表示。寂了須臾,林意歡忽然道:“問心,對不起,我不該那樣懷疑你的……對不起。”
問心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鄭重地向自己道歉,沉默了一瞬,才緩緩道:“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如果不我以前總是捉弄你,你也……不會這么想的??傊?,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間不能相互猜忌和懷疑的,我們得……”
林意歡已經(jīng)躺在地上,感動得滿面流淚,吹著鼻涕泡泡笑著道:“對,你說的都對,問心,我真的是……太想你了。”
問心:“……”
一人一器盡釋前嫌,林意歡心情歡暢地直挺挺躺在硌人的地面上,再聽問心在她心里邊嘮叨,居然也不覺得煩了,反而覺得無比親切,問心說著,她就聽著,無論對錯,她連嘴也不插一句。
問心說著說著,忽然語調(diào)一變,道:“你答應(yīng)過他什么了?”
林意歡不知所以,隨口道:“他?你是說鳳千辰還是柳肅言?鄭肅寂么?不會是那個笍遠吧?!?/p>
問心一驚一乍又不是頭一回了,林意歡便以為問心又是想起了不知猴年馬月發(fā)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但剛和問心和好,又不能置之不理,仔細一想,自己這幾天印象深的統(tǒng)共就這么幾個人,隨口就敷衍了過去。
問心卻是火燒眉毛一般,提高了聲音道:“鳳千辰!你是不是答應(yīng)過他什么了?你們訂立過契約了?”
林意歡舒舒服服閉眼躺地上躺的好好的,猛一睜眼,道:“我,沒答應(yīng)過他什么啊……契約?什么契約?”
問心仿佛沒聽見她說話,已經(jīng)在自言自語了:“難怪他一定要你開口和他說話。看來他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就已經(jīng)用你的血訂好了契約,你剛才和他一說話,那契約便默認是你的授意,于是,生效了。”
林意歡聽得一頭霧水,懵然道:“可我,好像,也沒有說過‘我同意’,或者‘我答應(yīng)’這樣的話呀。”
問心憤然道:“你以為我們靈器在誰手里那么好控制的嗎!人界那些修士的靈器我不知道,但魔界的靈器,像我和那個死魔鱗這樣的高階靈器,都是有自主意識的,除非現(xiàn)任的主人親.口答應(yīng)傳授給別人,否則永遠也擺脫不了這一任主人,就只能靠訂立契約和修為壓制這種方法,讓靈器暫時脫離主人的控制,借用給這個人。契約訂立,不管你說的是什么話,‘同意’還是‘不同意’,只要你向他開口,哪怕你只是對他哼一句笑一聲,這個契約就算成了。更何況,你不僅對他開口了,還說了兩句話?!?/p>
問題似乎有點大,這個信息量似乎也有點大。林意歡大睜著眼睛在地上躺了一會兒,腦中忽然一念閃過,她掙扎著撲騰好像有了一點兒知覺的手腳,仿佛一個四腳朝天的烏龜,背上墜著一個厚重的殼,怎么也起不來??伤闷饋恚仨毜闷饋?,如果現(xiàn)在不起來,她永遠也起不來了。
鳳千辰跟她說了那么多話,她怎么能一句都不記,聽過便忘?他說了什么話?他說他想讓九華閣當(dāng)上天下第一大派??涩F(xiàn)在的天下第一大派是誰?是擎頂山啊。他要九華閣成為天下第一大派,就必須除掉擎頂山這個障礙。鳳千辰的目標的確在于她,但她只不過是輔助他除掉障礙的一步好棋而已,他真正的目標是擎頂山,和天下第一大派的名頭。
為什么那天晚上不動手,因為他的目的是擎頂山,那么位于擎頂山頂層的三位宮主,他會放過嗎?一定不會!所以,他不會選擇打草驚蛇,相反,他還很有耐心地等著林意歡把柳肅言帶來了九華閣,耐心地等著鄭肅寂和上官肅心一起來參加仙劍大會。很有可能,他還會把來參加這次仙劍大會的擎頂山弟子也全都一網(wǎng)打盡,甚至是那些參會的其他門派的人。到時候,有林意歡這個手持問心的魔頭在,他就能理所當(dāng)然地把這些罪責(zé)全都推給林意歡,最后以鎮(zhèn)壓魔頭的名義將林意歡永遠囚禁在這里。而這一切,都可以借助問心的力量。
林意歡撲騰掙扎了好一陣,直到額上浸滿了汗珠,才終于從地面上坐了起來,道:“問心,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問心算了算,道:“大概已經(jīng)快要到巳時……他已經(jīng)動手了,不過,還不算嚴重?!?/p>
林意歡伸手抹了一把淌進眼睛里的汗珠,道:“在這里待的時間已經(jīng)太久了。問心,”伸手觸了觸身邊的結(jié)界,“你有什么辦法能最快從這里出去?”頓了頓,她又加上了一句:“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問心猶豫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這個方法對你的修為損耗極大,你可能會暫時失去修為,你和我之間的感應(yīng)也會、也會沒有了,所以你……還要試嗎?”
“試,為什么不試?”林意歡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堅定地道:“只要能從這里出去,我一定要試!如果不試……可我也不想將來后悔。你不是也說是暫時的么,暫時的,就是說還有恢復(fù)的時候,可如果我不試,我就會后悔一輩子,這玩意兒可沒法恢復(fù)。”
問心的法子果然很好用,瞬間便將林意歡從那個結(jié)界里送到了外面,快是快,但林意歡只要一想到方才自己體內(nèi)的修為比水流還快地離開自己的那種感覺,就是一陣心疼,也因為修為耗損的緣故,她現(xiàn)在有些頭暈?zāi)垦5?,耳朵里又開始嗡嗡嗡地響,不由自主地身體直哆嗦。她哆嗦著,試了試還能不能聯(lián)系上問心,結(jié)果喊了無數(shù)聲,心間死寂一片,連激起漣漪最外層的圈圈都沒見著,只好放棄了。
眼睛現(xiàn)下有些不好使喚,林意歡只好伸手在一旁亂摸,摸到仿佛是面堅硬的墻,便扶著墻想站得穩(wěn)一些。說實話,她的腿從出來到現(xiàn)在一直在打顫。林意歡一邊手扶緊了墻,一邊心想:“現(xiàn)在沒了修為,去跟鳳千辰打,就是去送死。倒不如等眼睛好一些能模糊看見東西了,就去柳肅言那兒,告訴他一切,再讓他去告訴鄭肅寂,到時候鄭肅寂一定會聽他的,不管怎么樣,得先讓擎頂山和其他各派先撤離九華閣。”
可是,她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
就在她扶著墻等待眼睛恢復(fù)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她身前推了一把,她現(xiàn)在沒有修為在身,而這人又用了些靈力,她當(dāng)即便被推得迅速向后飛了出去。而在她飛出沒幾米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一亮,茫茫黑氣環(huán)繞中,她看見了柳肅言,一把血紅如沉寂的火山猛獸一般的劍在他轉(zhuǎn)身背向她的那一瞬,豁然貫穿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