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肅寂看看在一旁昏迷不醒的柳肅言,又轉(zhuǎn)過頭去看看同樣昏迷不醒的“林意歡”,伸手抓向了她。方才,與赤鳳君戰(zhàn)后,他又強行運轉(zhuǎn)靈力將柳肅言體內(nèi)暴漲的魔氣轉(zhuǎn)移給了“林意歡”,元氣大傷,他一手架著“林意歡”,一步一步朝著眼前一個幽黑的洞口走去,那洞口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個古老的文字--封。
林意歡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哪怕當(dāng)初她會懷疑柳肅言,會懷疑赤鳳君,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是鄭肅寂把她推進了封洞。剛剛看見鄭肅寂把夢境中的自己一把推了進去,她甚至一點兒都不覺得有什么憤怒的,她甚至……甚至還有那么一點兒歡喜,因為做這件事情的人,不是柳肅言啊??墒?,很快那一點點的歡喜就煙消云散了,林意歡垂眸喃喃道:“可他為什么不告訴我?他為什么不告訴我,說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他為什么不說?他為什么不……我、我還一直以為是他做的這件事,我甚至、甚至……”
她甚至用問心把柳肅言最害怕的那些回憶全都釋放出來,那般折.磨他,在事情敗露后,還那樣戲弄他??伤麉s從沒有怪過自己,還一如既往地護著她,甚至是比以前更甚地護著。
林意歡垂眸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對不起?!?/p>
可是沒有人在聽,也沒有人會在聽到后,“嗯”一聲來回應(yīng)她了。柳肅言,已經(jīng)聽不到了。
司徒璟瑤和谷肅純從芝蘭殿里出來時,鄭肅寂也剛剛從芝蘭殿外的那道半月拱門里進來,谷肅純望著鄭肅寂,欲言又止,鄭肅寂便道:“璟瑤,你先退下。”
司徒璟瑤道聲“是”,便依言退出了芝蘭殿。谷肅純見司徒璟瑤離開了,這才急慌慌地道:“掌門師兄,柳師兄、柳師兄他……”
鄭肅寂寬慰他道:“谷師弟先不要著急,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說便是?!?/p>
雖然他話音沉著溫和,但眼底卻已經(jīng)泛起冷意,谷肅純一貫只專心于醫(yī)術(shù)藥理,自然看不出他有什么異樣,只是壓了壓聲音,和剛才一般急迫地道:“我方才看過了柳師兄的脈息,他體內(nèi)真氣亂極,雖有漸漸平復(fù)之像,可有一股真氣卻還是掙扎不休,壓制不下。我本想先以丹藥暫時鎮(zhèn)壓住柳師兄體內(nèi)的真氣,可我卻忽然發(fā)現(xiàn)柳師兄眉心有一枚紋路奇特的印記,他體內(nèi)那一股真氣愈強,那枚印記顏色便越是深刻。掌門師兄,我記得當(dāng)年魔界先圣君青麒眉心也有一枚印記,與柳師兄這一枚紋路一致,我懷疑柳師兄,是否與魔界有什么牽涉?!?/p>
鄭肅寂道:“這件事除你之外,可還有人知道?”
谷肅純道:“當(dāng)時只有我和璟瑤在,但后來我讓他出去在門外守候,他不曾看見過。”
鄭肅寂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谷師弟,茲事體大,容我今晚與上官師弟商議過后,再做定奪。柳師弟現(xiàn)下昏迷不醒,就先將他安置在芝蘭殿內(nèi)?!?/p>
谷肅純完全不疑有他,揖手道:“一切但憑掌門師兄做主。”
夜月無光,百草宮紫蘇殿內(nèi)忽然“磅啷”一聲響,谷肅純凸著一對眼睛,垂死一般從喉嚨里擠出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三個字:“是……是……你?!?/p>
只是他四肢已斷,否則說這句話時,定是用手指著那人說的。那人就站在他身旁,聽他說完,在陰影中冷颼颼地一笑,卻正是鄭肅寂。他一雙眼睛陰森如魔鬼般地看著谷肅純,道:“谷師弟,你知道的,天下所有人都說,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但在我這里,多出了一種人,那就是活死人。”
話音一落,他一伸手中長劍,如閃電一般刺入谷肅純的口中。
在那慘叫聲起的前一刻,眼前的一切猛然間陷入了更深沉的黑暗當(dāng)中,一些不盡不實的聲音便在這漫漫黑暗中響起。
“歡兒,在里面。”
“不,她已經(jīng)死了?!?/p>
……
“不?!?/p>
一聲嗡鳴震顫之后,畫面逐漸清晰,柳肅言執(zhí)了誅魂劈在了封洞外的那一層屏障上,兩力相較之下,柳肅言竟被那屏障反彈內(nèi)力,震得向后翻飛出去,在半空中定住身形后,終于吐出一大口鮮血,誅魂便在這時自動收回鞘中。鄭肅寂上前去接住他時,他已經(jīng)昏迷了,眉頭緊鎖,冷汗涔涔,本來蒼白的面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得如同千年不化的冰。
鄭肅寂扶著他落回地面,回頭去看了看身后的封洞,便御劍帶著柳肅言離開了。
雖然鄭肅寂沒有看出來,但林意歡卻是實實在在地看出來了。她從封洞出來后,還一直奇怪,自己怎么就那么毫不費力地用一把切菜都嫌鈍的一把鈍劍把封洞口的屏障給破開了,原先還在想是不是自己修為那幾天暴漲的緣故,原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兒。而是柳肅言方才那如同賭命一般孤注一擲地一劍,將封洞的屏障破開了一道裂縫,雖然這道裂縫遲早還會修復(fù),但林意歡便是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那么容易而又那么巧合地用那把鈍劍把這屏障砍開了。
不知道為什么,林意歡忽然間在心里自信地想,如果她沒有把握住機會,就算這次出不來,柳肅言也一定會一次次地劈開屏障上的那道裂縫,直到她出來。
眼前一暗一明之后,景象便出現(xiàn)在了一個森涼的房間里。這個地方,以往林意歡來過無數(shù)回,每回來都帶著一碗細膩的甜粥。
這里,是瑤華宮,芝蘭殿。
此時,柳肅言正席地坐在屋內(nèi),他面前的小幾上擺放著一個狹長精致的木盒,盒蓋半推,露出盒中一柄長劍的劍柄和少半的劍身,露出來的劍身纖薄,上面刻畫著一名女子,已經(jīng)露出頭部和肩膀。林意歡氣息一滯,心道:“這不是我的那把佩劍嗎?他什么時候修好,還把它弄成一樣靈器的?”
林意歡伸手去摸本來應(yīng)該懸著劍的腰側(cè),然而,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佩過劍了,所以她什么也沒摸到。以前是因為這把劍斷成兩截不能再用了,她沒再佩過劍,后來則是因為她把柳肅言修好的這把劍弄丟了,她沒再佩過劍??墒?,現(xiàn)在,她連柳肅言也弄丟了,就和那把劍一樣,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林意歡感覺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不見了,空落落的,讓她很慌很慌地想去找回來,卻又找不回來,偏偏也放手不下。她的手一直在腰間前后左右的摸著找著,似乎只要找到了那把劍,就能讓她不那么慌。
可事實上,她更慌了,因為她看見了瓊炎洞。
洞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陽子奇的大哥陽子瓊,另一個則是林意歡想都想不到的一個人。
鄭肅寂。
除過這兩個人,洞中還有一個“人”--一副盛放在血晶棺材之中的肉.身。
陽子瓊緩緩地道:“你不是說只要把小羽放在這副血晶棺里,三年后,他就會蘇醒過來嗎,為什么他到現(xiàn)在還是不醒?”
鄭肅寂伸手在棺蓋上拂了拂,那些紅色的血絲便如受驚的游魚一般退散開去,露出下面一張蒼白的人的臉。他道:“因為血晶里的血還不夠支撐他活過來。一會兒我會重新加固設(shè)在血晶周圍的陣法,日后成與不成,就要看你的了?!?/p>
陽子瓊垂下了眼眸,沉默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
鄭肅寂越發(fā)頻繁地出入于上次的那個神秘的洞穴,沈正鑫似乎很怕他,每次都不敢看他,也不敢和他說一句話,生怕惹他生氣后,他會像對付其他七位師叔的那樣,斷了自己的四肢,再割掉自己的舌頭,讓自己不能動也不能說,只能像個塑像一樣地坐著。所以,鄭肅寂要他耗費靈力催動靈戒,穩(wěn)固他身下的那個法陣的時候,他只有選擇乖乖聽話。鄭肅寂就坐在他旁邊,只要他稍有不盡心盡力,在他的眼皮底下是逃不過的。
然而,要穩(wěn)固這陣法,需要的靈力消耗是十分恐怖的,本來需要的十人,現(xiàn)在只有九人,其中的鄭肅寂還是硬頂上來的,盡管他耗盡大半修為來配合其他八個人,但效用還是去了不少,那陣法還是在反反復(fù)復(fù)地破裂。
這天,鄭肅寂來了瑤華宮,出于一種莫名的心理,他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瑤華宮了。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不想讓柳肅言見到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這次來是偷偷來的。
正值夜晚,鄭肅寂藏身在芝蘭殿外的那道半月拱門下,看見一個人影一閃便進入了黑漆漆一片的芝蘭殿里,那人影進去沒多久,芝蘭殿便亮起了燈,一片暖光中,柳肅言端正地坐在玉榻上。那人影一晃便過來他眼前,竟是上官肅心。
上官肅心伸手在玉榻旁的小幾上一只碧綠的玉碗外緣碰了一下,“嘖”了一聲,道:“燈不會點,藥也不知道喝,天天咳成這樣,你自己不知道?。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