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森白的劍穿過赤鳳君胸口,他一邊走,一邊眼神渙散地輕輕道:“對不起?!眲倓傉f完那“起”字,話音未落,卻在嘴角緩緩流出來鮮血,他渾若無知,只是一直在看著眼前的人,像是生怕他會突然跑掉。然而,他還未走到近前,那把劍卻忽然從他身體里自動拔.出向后飛去,寒光一閃,落到一個黑影的手里,一片黑煙塵土中,那黑影似乎輕嗤了一聲,只見他幾下起落便離開了。
幾個廝打在一起的人打了過來,隔開了林意歡和那邊兩人,兵器碰撞聲、喊叫聲混在一起,雜亂不堪入耳當(dāng)中,一人貼近她身后,道:“歡兒?!绷忠鈿g猛一轉(zhuǎn)身,雙手環(huán)住他,臉貼著他項間,低聲急促地呼吸道:“我知道不會有第三次了,我就知道,一定不會有第三次了?!?/p>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存在的習(xí)慣有時候就是這么可怕,但又是那么的妙無可言的。正如柳肅言總是能認(rèn)出不管是什么狀態(tài)和模樣下的她,林意歡也能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無論,他是不是和青麒君長得有多像,是不是和青麒君有哪一點不同,哪怕他和青麒君長得一模一樣,她也可以。
林意歡抱了一會兒柳肅言,想起現(xiàn)在還身在戰(zhàn)場,便松開了手,轉(zhuǎn)身一只手揉了揉眼睛隔著人墻去看那邊的情況,一只手卻還抓著柳肅言的手不放。
那邊,赤鳳君猛然墜倒在地,下頜上盡染了血,看著抱住他的人,眼中又驚訝又悅?cè)?,笑了笑道:“你和你的父親,真的很像……”勉強說完這一句,卻猛烈地咳起來,眼睛里的光芒逐漸消散。
林意歡曾經(jīng)聽說過,魔界的人在修煉時為了避免情緒太過波動使自身修為受到影響,所以修煉時首要滅情。能修煉至赤鳳君和那三位護(hù)法的境界,除非是像雨和那樣天生樂天派的奇葩,否則早就將情滅得幾乎殆盡了。生在魔界,不會相信任何人,他們唯一相信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他們必須和應(yīng)該相信的人;另一種則是他們自己真心愿意相信的人。赤鳳君滅情這么多年,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極為容易的一笑,對他來說,卻是難如登天的事情。不是不能,只是,真的太難了,變得沒有了可能。
青麒君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手掌與他背后相貼,為他治傷,兩只血紅的眼睛看著他,咬牙恨恨道:“赤鳳,你給我聽好了,青麒沒死,青麒回來了,我回來了,你聽到?jīng)]有!”赤鳳君茫然的臉上開始出現(xiàn)一種愣怔的神情,目光重新一點點聚集起來,喃喃道:“君上?!焙鋈粓A睜起眼睛,伸手緊緊抓住青麒君的衣領(lǐng),微微起身,提聲道:“君上!”
大概是有種豆腐掉進(jìn)灰堆里的奇妙心情,青麒君無奈地眨了眨眼睛,從自己被拽的衣領(lǐng)口上,一直看到了赤鳳君的臉上,不知道是該說覺得高興還是該說覺得驚悚,只好又眨了眨眼睛,目光原路返回,卻又不像是在看著那個被拽得皺巴巴的衣領(lǐng)口。他不好意思直說讓赤鳳君松開他,也不好就這樣拂開他的手,只好手指去摳了摳眼皮,不清不楚地道:“沒事了是吧?沒事了,那就、起唄,你這么拉著我……很沒面子啊……是吧?!?/p>
雖然他的“沒面子”這三個字已經(jīng)被他模糊在嘴里,低著頭又有手臂擋著,看不出來他是什么神情,但是,從人墻那邊穿過來的林意歡和柳肅言都已經(jīng)知道他想說什么了,離他如此之近的赤鳳君怎么可能沒聽清楚他在哼哼什么?當(dāng)即,赤鳳君便撒開了手,坐在地上,看著一躍而起的青麒君,軟軟道:“君上。”
青麒君斜瞪了他一眼,“嘖”地一聲,道:“沒死就起來,難道要我抱你起來啊?!?/p>
赤鳳君莫名乖巧地道:“哦?!笔忠粨蔚乇阏酒鹕韥?,垂首立在青麒君身側(cè)稍稍偏后了一點的地方,像個跟著大人出來的小孩。
斯情斯景,林意歡的嘴角抽動幾下,終于忍住了,在內(nèi)心道:“我還是覺得以前那個冷面的赤鳳君好一些?!?/p>
問心顯然已經(jīng)及時地看了她的記憶,補了一下赤鳳君現(xiàn)在的形象,于是堅定地回答她道:“同感?!?/p>
四人助瑤華宮的弟子將魔宮的士兵和封洞的那些人打得退散后,便要這些弟子自行去尋其他兩宮進(jìn)來救人的弟子會合,自己則向著魔宮深處前進(jìn)。
走了好一陣,不見有人來圍追堵截,也沒什么異樣的事情發(fā)生,整個魔宮里的人都仿佛突然集體搬去了另一個地方,到處都是空蕩蕩的,除了嗚咽的風(fēng)吹山洞的聲音和細(xì)小到幾乎微不可察的好像齒輪一頓一頓的聲音,就只剩下四個人八只腳踏在地面上空曠的聲音了。林意歡走著走著,側(cè)了側(cè)頭去看柳肅言時,卻隔著柳肅言看見了青麒君手里的那把劍,驚奇道:“魔鱗劍!它不是在鄭肅寂手里……”然而,話未說完,她便閉嘴不說了。
青麒君微微一笑道:“我的劍我不能用誰能用?唉,當(dāng)初煉了它出來,只想著能有個閑時拿來消遣的,可真沒想到它能惹出這么多事來。哎對了,……你會做菜嗎?缺不缺菜刀用?”
林意歡張了張嘴,驚道:“拿它……切菜……嗎?”
青麒君哂然一笑,甚為明朗地道:“跟你開玩笑的?!?/p>
林意歡訕訕地低頭“哦”了一聲,心道:“青麒君果然是……風(fēng)流成性,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壓力應(yīng)該挺大的??晌仪靶r候見到他,他可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的,整個人都要陰郁死了……”她的心突地一搐,趕緊回過了神,這才發(fā)現(xiàn),走在她和青麒君中間的柳肅言不知什么時候往前快了幾步,不僅遮住了青麒君,而且正一臉“等你解釋”的神情看著她。
原來不知不覺中,林意歡已經(jīng)盯著青麒君看了很久了。雖然青麒君跟她開完那句玩笑就專心走他的路了,根本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么不妥,也沒有觀察那邊的林意歡在干什么,但柳肅言卻早就注意到了。
林意歡微覺尷尬,握拳覆在嘴邊咳了一聲,剛想說點什么解釋一下,卻聽前方“鐺”地一聲碰響,整個山洞里火光激.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