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琳不是愚鈍的人,她猜得到約瑟夫既然活著,也會曾認為她已經(jīng)去世了。
于是滿是珍重地答上一句:
泰我也回來了……
片刻溫馨過后,泰琳好奇起約瑟夫的故事。
這簡簡單單的請求卻使約瑟夫矛盾了好一會——他是路易十六的兒子,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十有八九是要掉腦袋的,哪怕泰琳絕不會傷害她,可信或不信,怕或不怕,將來會不會受牽連,又是另外一說。
要講實話嗎?還是繼續(xù)說謊?
算了,一半一半吧。
也只能一半一半了。
約我也曾是凡爾賽的居民,革命爆發(fā)時隨父母和同胞兄弟流亡到英格蘭。父母都在途中去世,為了保護我,哥哥不慎丟了性命。而我,定居在這不知名的小城,帶著哥哥的遺憾活下去,每天靠給人畫像維持生計,閑暇的時候就畫一畫我那個兄長。
約瑟夫一面講著故事,一面為自己添了口酒。
約新年那天,我聽到門外的炮擊就躲進了地窖,直到地面上安全了才出來。城東被夷為平地,幸存者里沒有你的面孔……
泰琳聽到此處,抿嘴點著頭。
約瑟夫繼續(xù)道:
約這些年我游歷四方,尋找著永久保存畫作的方法。每天都照著自己的模樣描繪我兄長的樣子,但一件作品也沒留下。
約我不忍心看著作品中的人比我還迅速地老去……
約瑟夫說到了痛處。
約還有你,自從我為你創(chuàng)作的畫像毀滅在戰(zhàn)火里,我就控制自己不再畫也不再想……
約不過好在……
約瑟夫得意地解下發(fā)圈,動作輕柔地拎起泰琳發(fā)中一撮,
約你的信物,我一直留到現(xiàn)在。
泰琳定定地瞥一眼他手中的舊蝴蝶結(jié)。歲月塵封了過往,留下的值得彼此藕斷絲連的物什,皆隨著生命前進,蒼老……
握緊約瑟夫的手,泰琳滿足地微笑:
泰完了?
約完了。
約瑟夫肯定道。
泰所以你姓什么……
泰琳不甘心地嘟噥,
泰這么神秘,一直也不告訴我……
約……赫爾曼斯。
約瑟夫略微遲疑地回答,把“波旁”二字生生咽進肚子,又反問,
約你居然這么想知道?
泰好奇……
泰琳上了些酒勁,眼中攀上一層朦朧,交談也大膽了些。
泰我一直覺得你是個上等人……
約瑟夫后怕地頓了一頓,這個女孩真敢想,重點是,還想對了。
約把我想得這么復雜, 小姑娘你也不簡單啊~
高情商不允許約瑟夫栽在一個醉酒的小姑娘手上。
泰琳得意地哼哼兩聲,再次邀請:
泰先生,這么晚了,就在這住下吧……我有一間多余的臥房,專門準備給經(jīng)過的旅人。
約瑟夫見天色不早,便應了下來。
泰就在這邊,往里走,右手邊就是空房,我經(jīng)常打掃,你就放心睡下。
泰琳帶他走向屋后的小門,啟鎖。屋子不大但整潔,桌前置花墻上置畫,是約瑟夫認為舒適的布置。
約多謝款待。
他這一客氣,反倒討得泰琳一笑,直說他怎么越相處越見外。
天色不早,泰琳簡單交代幾句,也該回屋睡下。臨走,還是回了頭——
泰晚安,約瑟夫先生……
她在門前留下今晚最后一抹微笑。
泰神明與你同在哦……
約晚安,泰琳。
約瑟夫知道她在照應當年,淺笑一聲道了晚安,目送她離開。
而在自己的臥室里,他卻難以入眠……
在心里致歉,承認自己欺騙了她,卻無奈,只能欺騙。
他其實也搞不懂為何連這種場合也無法真正敞開心扉。
是因為心中高筑起的圍墻,就算是她,也沖不破嗎……或者說,他內(nèi)心其實有強烈的預感,自己終將有大禍降臨的一天?
開心而不安心……是她的什么,被自己的潛意識定義為了災禍嗎?
神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