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仙樂風飄。
藍色水波的幻境,三年前迎來了一位長久的客人。
錦覓于此處修行打坐,像極了當年的花神。
雖然此處常有神仙往來,可她身若透明,雖見了這許多人,旁人卻瞧不見她。
“錦覓,我定要殺了你為我兒陪葬!”
天后笑得癲狂,瘆人至極。
她大約是在后悔,當年怎么斬草未除根,讓梓芬留下了這樣一個禍害吧。
“覓兒,回來吧!”
她聽見爹爹的呼喊,卻渾身動彈不得。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她聽見有一個蒼老的聲音絮絮地勸著,又有一個人在她耳邊呢喃低語:“有我在,覓兒如何會死呢?況且,我們還要攜手千年萬年幾十萬年,便是天荒地老也不夠。覓兒只是太累,才會睡著?!?/p>
“莫要再這樣睡下去,好嗎?我好怕自己還未來得及將你娶過門,還未來得及好好愛惜你,你便這般睡到了地老天荒?!?/p>
“覓兒,小魚仙倌只有這一顆心,既然全給了你,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等著你……”
他的聲音,從清冷到動情,溫柔到每一個字都可以化成忘川水,飲者自知冷暖,聞者為之悲傷。
“你看,花都開了。我們何時成婚?這個春天好不好?說起來我們人間成婚也是在春日呢!”
鼻尖花香繚繞,錦覓笑了,花神歸去,萬艷同悲,何來花開一說?
不過是他自欺欺人,學先天帝變幻出鮮花來哄人罷了!
幻境里,她看不見外面的景象,卻聽得見外面的聲音,她喜歡聽戲,外面就總是咿咿呀呀的聲音:“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煥。雕欄外,雕欄外,紅翻翠駢。惹下蜂愁蝶戀,三生錦繡般非因夢幻。一陣香風,送到林園。
……
困春心,游賞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春嚇!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p>
她眼角一濕,滾下了一顆晶瑩的淚。
“覓兒,你可是要醒了?”
風神眼瞧著錦覓落淚,面上欣喜非常:“三年了,你可算是醒了!”
“母親?”錦覓嗓子喑啞,艱難開口。
臨秀半是責怪半是心疼:“你這幾年可把你爹爹和我嚇壞了!”
錦覓費力抬眼四顧,周遭布置雖然簡單高華,卻絕非洛湘府所能媲美的。
“我這是在哪里???”臨秀話里并未提到潤玉,讓她心里不安:“小魚……潤玉現在在哪里?”
臨秀暗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天帝陛下疼你疼得緊,自從你昏迷了過去,就如同入魔了一樣,把你安置在璇璣宮里,衣不解帶地照料你。如今前殿里你爹爹和其他仙家找陛下議事去了,你啊,放一百個心就是了!”
臨秀含笑回身,對天帝派來服侍錦覓的離珠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前殿同陛下稟告,花神醒了!”
離珠忙不迭地應聲,利落地就跑了出去。
錦覓躺在床上,聽臨秀絮絮這三年之事。
“原來小魚仙倌如今已是天帝了……”
錦覓望著眼前天帝的起居之處,果然是與她熟悉的璇璣宮大不相同。
“是?。 迸R秀撫著錦覓的臉疼惜道:“他如今也學著太微,踐祚稱帝了……”
“母親,你怎么了?”錦覓半歪著頭看向臨秀:“他做了天帝,難道母親不高興?”
臨秀笑笑:“最是無情帝王家,師姐沒有選對人,錦覓,你可不要再選錯了!”
“怎么會?”錦覓半撐起身子,向殿門外巴望著:“我的眼光怎會有錯,母親,我的夫君可不是什么負心薄幸郎,他呀,是天底下頂頂好的人了!”
臨秀正欲替她掖一下身上的錦被,門外金吾衛(wèi)的一聲聲通傳卻壓過了她的聲音。
“陛下駕到!”
一排排禁軍由遠到近跪下行禮,堅甲觸地,聲音鏗鏘,中間錦緞鋪地的道路上,那人步履匆匆,一身銀色帝袍朝服還沒有卸去就趕了過來。跑得太急,身上的玉飾還叮當作響。
旁人自然是沒有人敢笑天帝的,可錦覓無所顧忌,難得笑得開懷:“小魚仙倌,我在這里!”
她笑得恣意開懷,哪怕是久病初愈,也明媚動人。
那平天冠再也無法平穩(wěn)地戴在頭上,被天帝帶動得珠玉搖晃,他飛奔而來,氣息未穩(wěn)。
登基三年的天帝難得的狼狽盡入花神眼底,她似八爪魚一般覆上了他的胸膛,緊緊擁住,不愿分開。
“小魚仙倌,三月初八,我們就在春日宴請賓客吧!”
水神風神都在床邊,她卻將這事說得坦坦蕩蕩,惹得天帝臉頰白皙中透著緋紅。
……
窗外一樹碧桃花突然開了,花瓣輕綻,惹了一室幽香。
“是你說的,花開了我們就成親!”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過去的種種,皆是夢幻泡影,唯有眼前人,才是真的。
他面色酡紅,一如凡間那夜的酒醉。
可她舍不得放手,情愿就這樣生生世世相依相守,與他此生沉醉!
(正文完結,接下來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