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說道:“要去你們?nèi)グ?,我不想去”他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小房間,繼續(xù)擺弄著自己的電腦,勝男大聲叫罵道:“李亦寒,你個王八蛋,你活該沒人要你,你活該,那些都是你自找的”蕭寒沖了出來:“李勝男,你胡說什么,那個酒鬼賭鬼那樣來欺負媽,你竟然還選擇跟著他,你到底有沒有點良心。”
“那你看見爸背著我們我們偷偷流眼淚,扇自己耳光,錘自己手的樣子,你看見了嗎,你以為爸就不后悔嗎?”
“那是他自找的,他活該”
“那媽就沒錯嗎,媽眼里就只有工作,只有事業(yè),她顧過這個家嗎,她有關(guān)心過我們嗎?”
“李勝男,閉嘴,不準你再說媽壞話嗎?”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她就是看不起爸,她寧肯要事業(yè)也不肯要我們這個家。她不要我們了,你不知道嗎,你是瞎嗎,還是怎樣,你看不見嗎?”
蕭雅拉了拉勝男的說,不安道:“勝男····”
蕭寒捏緊了拳頭,強忍著心中極大的痛苦,他又何嘗不明白呢,他只是不愿意去承認而已,他寧肯母親還是那個晚上在他們床前輕輕哼歌,講故事給他們聽的那個溫柔的母親,那個打雷的時候,會捂著他們的耳朵,抱著他們睡覺的母親,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每天忙的焦頭爛額,每天只會嫌棄父親沒本事,嫌棄他們拖累了她的女強人,女老板。
勝男抽了抽鼻子,擦了擦眼淚,咬了咬牙齒說道:“爸把這新房子留給你們,凈身出戶,自己租房子住,每天咬著牙做事,就是為了不想被人說李亦寒,李勝男的爸爸沒出息。你還這么說爸,你去看看爸現(xiàn)在都變成什么樣子了,每次看見爸越來越衰老的樣子,我都會怪媽,為什么要離開爸,為什么要說爸沒出息,為什么要不要這個家,為什么不要我們?!?/p>
勝男的抽噎聲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羅老師走到陽臺,一根接一根的點著煙,羽生、劉晨鳶坐在沙發(fā)上用手撐著頭,捂著眼睛。蕭雅用紙巾擦拭勝男梨花帶雨的面容,輕輕撫著勝男的后背。
勝男抹著眼淚繼續(xù)說道:“每次來這里,我都想起我們小的時候,每次來這里我都既害怕又興奮,因為我想見媽,可是又害怕見到媽??墒菫槭裁矗瑸槭裁磱屢淮味疾换貋?,她寧可要那邊那個家,也不肯要我們這個家”她好幾次都忍不住撥通她母親的電話,那么多的話想說,可每次到了嘴邊都咽了下去,變成了沒什么。她曾經(jīng)抱怨為什么媽媽愛哥哥多過愛她,可現(xiàn)在她寧可希望她只愛哥哥,愛哥哥就好了,不愛她也沒關(guān)系。
蕭寒咬著牙,任眼淚肆無忌憚的流。她有多久沒回來了,每次一看見空蕩蕩的房間,他的失落感又有誰知道呢,甚至就連他搬去學校半個月,她竟然都不知道,只是問到錢夠不夠用,不夠用我再給你多打點,她真的以為錢能解決一切嗎,有了錢就很了不起了嗎,他不稀罕,他一點都不稀罕。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一切明明就不是這樣的,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
羽生遞出了一根煙,蕭寒接了過來,兩人一*燃,放肆的吞吐著煙,羽生懂蕭寒的委屈,他知道他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靜。
劉晨鳶看了看羽生說道:“羽生,我好煩,給我一支煙”
羽生將煙扔給了他,劉晨鳶嘟囔道:“給煙不給火,等于害死我,知道吧。把火機給我”
羅老師看了看他們,說道:“你們這幫熊孩子當著老師面還敢抽煙,不怕我抓你們嗎?”
蕭寒淺笑道:“你不會的”
總有一個老師,你會記得他一生一世,因為他會用最包容的胸襟寬容你的任性。
勝男漸漸平復了心情,停止了抽泣。
空氣中隱隱有什么東西融化了,每個人就是這么靜靜的坐著,可就是這種安靜卻不但沒有讓氣氛顯得尷尬,反而還有一絲暖意。
什么聲音都沒有,只有墻上的鐘在滴答滴答的響。
羅老師看了看時間,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蕭雅問道:“羅老師,我們也要去嗎?”
羅老師點了點頭。
羽生走了出去,劉晨鳶跟著羽生后面,勝男看了一眼蕭寒,然后走了出去,蕭雅跟在身后。蕭寒看著漸漸關(guān)上的門,手無力的垂在半空,就在門關(guān)上的剎那,他忽然想到了他的父親,那個他一直看不起的賭棍酒鬼,他好像有點明白了他,可又不是很明白。他感覺一只無形的手正在緊緊抓住他,讓他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他快聽不見的時候,他突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跑了出去。
很多年后羽生回憶起來說道:“我從沒見過那么瘋狂的蕭寒,他跑的那么用力,好像連腳步都浮在了空中,感覺像是要飛起來一樣。當然我也很感謝那個人,因為跟那個人的那次談話幾乎改變了我之后的人生軌跡,如果當時沒有選擇走出那扇門的話,或許我就是在街上打混的一個小混混,無所事事的游蕩?!?/p>
有時候一個人的改變,或許就是因為一個人,一句話。無論放棄什么,都別放棄自己,當你放棄你自己的時候,就是你死亡的開始。
很多年后,羽生坐在寬大的房間內(nèi),搖著杯中的紅酒,他突然想到那一天的那一頓酒,他咽下去的那杯老白干,又辣又沖。
那一天,他和蕭寒坐在笑嘻嘻的黃主任對面,酒在他們的杯中搖晃著,劉晨鳶安靜的看著自己的碗,連勝男都安靜的不像話。
一些老師附庸風雅的大肆吹噓著黃主任的功績,好像朝暉從此就邁入了世界名校的行列了,羽生聽著那些吹噓的話,惡心的直犯嘔。蕭雅笑著說:“有了黃主任朝暉確實比以前好很多了,那些不聽話不讀書的壞學生都走的差不多了,現(xiàn)在感覺在朝暉讀書安全好多”
黃主任笑著舉杯道:“哪里,哪里,你這小娃娃都是滿曉得講話的”說話間目光時不時的瞥向蕭雅。羽生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杯子里的酒都倒在他那流油的眼睛里。
蕭寒不耐煩的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他厭惡這種酒席,因為除了吹噓和廢話,你幾乎聽不到其他的東西。而他母親也常帶他到那種酒席上去,他看著那些大腹便便的禿頭男人,色瞇瞇的目光掃視著自己的母親,他就覺得一陣陣的惡心,他是那么的討厭酒,討厭酒精在喉嚨里滑下去的感覺??墒乾F(xiàn)在,他竟然和一群猴子一樣的中年男人在這里喝酒,天知道他是多想把酒瓶往那些人臉上砸過去。
估計是他們聊的太嗨,又或者是馬屁拍的就像滔滔江水一樣,使勁的流啊,流啊,最后發(fā)現(xiàn)流不下去了,黃主任不給面子了,然后就像奶牛擠奶一樣,使勁的擠啊擠啊,可惜的是奶牛擠出來的是奶,他們擠出來的是響當當?shù)鸟R屁。
好不容易熬了幾個鐘頭,等到馬屁的氣味都走遠了,羅老師才有機會說話,羅老師說道:“黃主任,您看這兩個孩子是可以復學了吧,馬上要中考了,起碼讓他們參加中考啊”
黃主任瞇了口酒說道:“我想聽聽他們的想法”
羅老師示意羽生開口,羽生不知該怎么說,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個字:“沒什么想法”
蕭雅趕忙解釋道:“黃主任,陳羽生不是很會說話”勝男也插口道:“陳羽生這人沒什么缺點,就是有點傻,不是很會說話,其實他人挺好的”
黃主任問羽生道:“你叫陳羽生是吧,”羽生點點頭,黃主任繼續(xù)說道:“那蕭寒是你吧”黃主任指了指蕭寒,蕭寒看了下黃主任,點了點頭。
“記性不太好,不太認得清人,你們兩個犯的事我都清楚,對你們兩個的處理確實有失妥當,特別是在臨近中考這種時候,可是這不能成為你們放縱的理由,更不能成為你們跑學校打人的借口”
杯中的酒灑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