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尾妖異的紫色眼紋，還有自己，準確的說是當初的白凰在掙扎著將墨鴉的身體擺正……

“都說啦，我不嫌棄你的。”白凰氣急了直接坐在墨鴉的身上，強迫墨鴉不得不直視看她。彼時少女的聲音還不曾因為受寒，和整日的哭泣而變得嘶啞，十分清冽的嗓音還帶著孩童的軟綿綿的撒嬌聲聽起來就像是一汪攪亂了的泉水，清澈甘甜。仔細看才能發(fā)現(xiàn)那眼紋下面還帶著指甲大小的刺青，雖然看不清是什么字但紋在臉上必然就帶有羞辱性的含義在。

墨鴉撥開白凰的雙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避免身上的白凰會坐不穩(wěn)，用手虛環(huán)住小姑娘的腰身無奈地說道“不是嫌棄不嫌棄。凰兒，我只是一時間還不適應?！卑谆孙@然不計較這些，抬起手直接摟上墨鴉的脖子，貼著臉去蹭墨鴉的頸窩還帶著幼稚的安慰。

“墨鴉哥哥最好看了，凰兒永遠不會嫌棄墨鴉哥哥?！泵髅髀犉饋砭秃芎眯Φ脑挘谆藚s說得尤為認真。墨鴉抬起手揉亂白凰的頭發(fā)，輕笑出聲卻摟緊了白凰把她下滑的身體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

“謝謝你，我的小鳳凰?！蹦鞘撬麖膩頉]有見到過的白凰……白凰從來不會這樣。星魂透過墨鴉背后的銅鏡，清楚地看見白凰還是一副稚童模樣，但是那副眼神明顯已經(jīng)超越了對年長者的崇拜，還有來自女孩心底的聲音都在述說著的喜歡。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親密，進而直接跳轉了記憶，再次看見的便是墨鴉生生倒在白凰懷里的場景，他聽見了女孩兒的哭聲，看見的是墨鴉胸前的那片傷痕，他能感受到女孩兒的悲痛欲絕，欲死而不能的無力。星魂甚至陰暗地想道既然她如此看重墨鴉，為什么不跟著墨鴉一起死？何苦來見自己。他眼見著白凰將墨鴉半攙半拖著走到那間冰室，也看見白凰跪在冰床上不住地落淚，一片渾噩的思緒涌進星魂的腦海。

“墨鴉不準我去死?！?/p>

“他要我努力活下去?！?/p>

活下去很容易，又很難。星魂瞬間明白了白凰的所想，所感。原來只是因為這樣，只是因為這個，就不遠萬里來到自己身邊，吃那么多的苦，拋棄一切不可一世的驕傲，對自己那么好，那么關心，都是他會錯了意。

迅速收回術法，星魂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讀心術施展時施術之人不得有過多情緒波動，稍有不慎便會反噬而死。星魂不知道此時的難受究竟是因為受到了部分反噬，還是如何，仿佛被揪住心弦，像胸腔外不住地拉扯著，不會痛到極致卻連呼吸都變得勉強。

就在此時卻感覺到床榻上的人恢復了意識，白凰翻身下床跪坐著伏在星魂的身邊有些不明白狀態(tài)?！斑€好嗎？要不要叫下人過來？或者叫云中君大人來看一看？”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的白凰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關切是真的，焦慮是真的，星魂伸出手捻起白凰的長發(fā)，放在指尖細細摩擦著……

灼華，你把自己都騙進來了……又叫別人如何不當真？

他長吁一口氣，問道“灼華，你會為我做到什么程度？”

“你要的，我有，便雙手奉上。我沒有，我就去奪來給你。免你傷，免你痛；我會陪著你，為你掙來你想要的一切?！迸赫f起這些十足的認真，星魂卻覺得有些可笑，一切都是那樣的諷刺?？尚Φ氖亲约?，諷刺也屬于自己。

“如果，我要你送死你也會去？”星魂念出死字的時候發(fā)覺到自己的嘴里都是苦的，他自己說不清究竟是因為他深知姑娘已經(jīng)注定了將來的結局，還是為了自己錯信的情誼。他還要強做鎮(zhèn)定地看著白凰。姑娘仰頭眼里一片澄澈，坦蕩得令人害怕。

“如果星魂命令我去死，灼華絕不反抗。從你我見面開始，我為你生，為你死，我會努力活到需要死在你的手上的那一天。”不要再管那些過去了，星魂甚至這樣想。他明白白凰說的是真的，卻又明白這些是假的，只是白凰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說白凰沒能分辨出自己對她索求的究竟是怎樣一份感情，所以才會信誓旦旦說出這些話。

僅僅為了打發(fā)無法自行了斷，生命里多余的時光罷了。星魂咬緊牙根想起剛剛得知的真相，還有白凰對自己太過的順從對待其他人卻完全就是兩幅模樣，那些都不是發(fā)自真實內心的舉動。白凰分明是個連她自己都在欺騙的“瘋子”……

僅僅是墨鴉對親生弟弟只言片語的幾句形容，她也都放在了心上不會忘記。哪里是什么墨鴉的遺囑，一切都是白凰根據(jù)從前的事情臆想出來的記憶，從頭到尾白凰的記憶就是錯的，墨鴉臨死前從來沒有提及什么弟弟。只是為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只是打發(fā)無意義存在的生命，才會來找自己的……

可笑的是星魂入局了。他溫柔地將捻在手里的長發(fā)挽在白凰的耳后，甚至幫她順了順因為睡姿而變得雜亂的發(fā)尾，手指經(jīng)過白凰的脖頸時瞬間停住。你其實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去死吧？他避開白凰的眼神，將視線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你認定了只能死在我手上，你其實無比期盼死在我手上的那一天。星魂想著這種時候殺死白凰輕而易舉，無論是瞬間發(fā)動聚氣成刃，還是說直接掰斷她的頸骨。甚至連殺意都不會泄出就能結束，或者說完成白凰心底的心愿。

他最后站起身拍了拍床榻?！案邿煌酥?，這倆天不用來我這兒?！边@不符合他做事的規(guī)矩，更何況事實如此難堪。無論白凰說了什么，在明白真相之后再來看，都像是薄如蟬翼一捅就破的謊言。區(qū)別在于，那個人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撒謊罷了。

星魂信了，即便知道真相，這三年都是對方的作為都只是因為自欺欺人的約定，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徹底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