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它龍眼里，泛出要哭不哭的水花，夾雜著一絲，委屈不安的羞惱。

曇絮伸手，輕撫著它的頭。

曇絮我怎會作弄你？人界素有「龍鳳呈祥」之稱，龍與鳳，象征吉祥如意、喜慶美滿。真龍化身，乃是吉兆。你不以此為豪，反以龍形自慚，是何道理？

鯉兒絮姐姐莫要騙我。我這等猙獰之態(tài)，怎會是吉兆？

曇絮你不信我？

曇絮輕靠著龍首，兩額相抵。

曇絮在人界，龍的另一個象征意義，便是出類拔萃、不同凡俗。人類夫妻，若是寄望孩子未來出眾，可稱為「望子成龍」。

曇絮落論猙獰之態(tài)，自當(dāng)非窮奇、梼杌等食人兇獸莫屬。惡獸一出，必障氣彌漫，浮尸萬里，民不聊生。

小白龍偏頭，依戀地蹭了蹭。

鯉兒絮姐姐……我自是信你的。

曇絮絮自幼不善飛行。你可愿載我，于皓月云海間，俯瞰這湖光山色？

曇絮抬眼。

鯉兒鯉兒愿意。

小白龍甩了甩，波光粼粼的尾巴。

曇絮輕躍至龍背，幻化出真身夜曇，枝葉纏繞在它鱗片間。

白龍?zhí)^年幼，龍齒未全，尚無法載人，她可不想欺負(fù)孩子。

曇絮都說「龍吟虎嘯」，虎嘯我聽過，可這龍吟……

曇絮趴在它耳邊，輕言。

來吧，小白龍，把所有的痛苦和憤怒，化為長夜下的吶喊。

當(dāng)你感受到，呼吸間的自由。

當(dāng)你體會到，龍騰四海的暢快。

你斷不會，再去羨慕，那困于幽池的凡物。

*

自由的空氣，會呼吸上癮。

在曇絮守護下的夜游，于月落天明之際，便如一現(xiàn)的曇花，快樂得無比短暫。

曇絮因為那一夜的神力消耗，白日多數(shù)時間，都在沉睡著。她變得越來越嗜睡，化形時間，越來越短。

嘗過了熱鬧，寂寞才變得，越發(fā)難以忍受。

嘗過了自由，禁錮才變得，越發(fā)痛苦難熬。

嘗過了龍騰四海，才變得越發(fā)厭惡，這坐井觀天的方寸之地。

湖中錦鯉，雖然接受了他。可享受過做龍滋味的他，如何再能，催眠自己是條錦鯉。

他越發(fā)渴望自由，渴望月色。渴望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束縛。

終于，在一個孤寂難捱的夜晚，抵不住自由誘惑的小白龍，孤身潛出了湖面。

他碰到了，一名雍容華貴的仙女。

她說她是天后，在得知他的逃離渴望后，她微笑著，給他一顆丹藥，說會滿足他的愿望。

荼姚你很渴望上天嗎？

鯉兒我做夢都想。只要能逃離這里，讓我做什么都行。

荼姚好，記住你說的話。如果你想上天，就吞下這顆浮夢丹。從此以后，湖底下的前塵往事，與你再也沒有關(guān)聯(lián)。

萬般不舍間，他還是聽話地，選擇了吞下。

他希望，沒有他拖累的母親，可以過得更好。也希望，自己可以，去一個不用扮鯉的地方。

那時的他，并不清楚，離開湖底，只是他水深火熱的，另一場序幕。

他渴望逃脫的囚籠，難以擺脫的孤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會以另一種方式，重又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

他忘記了洞庭前塵，不記得簌離曇絮。

他認(rèn)了父帝母神，成為天帝長子。

他忘記了笠澤鯉兒，被賜名為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