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這兩日不太舒服,無端端心悸,腦海里偶爾閃過一些片段,一會兒是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會兒是滿地血腥,間或閃過兩個(gè)身影,一身黑,一身青;但當(dāng)她挨過這陣后,卻是什么也不記得了。
族長切完脈,走到門外,取下腰間的酒壺就坐在了臺階上,嘴里念叨著快了快了。守在一旁的伊依見狀趕緊跟上去,邊貼著自家爺爺坐下,邊焦急問到
依依“爺爺,你在那嘀咕些什么呢?洛姐姐她不會有事吧?怎么還不醒呢?”
拍拍自家孫女的手,解釋道
爺爺“洛丫頭沒啥事,估計(jì)是記憶回籠了罷?!?/p>
族長仰頭喝下一大口酒,若有所思。
依依“真的嗎?!太好啦!”
伊依一聽這消息,可開心了,沒有記憶的洛姐姐總有些郁郁寡歡的感覺,可能姐姐自己沒察覺,但她們卻看得分明。
依依“唉?可是,爺爺不是說過,洛姐姐之所以會失憶,是因?yàn)榛昶遣蝗珕幔窟?,難道說爺爺找到了洛姐姐丟失的魂魄?”
爺爺“爺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這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說不定哪天她的魂魄就飛回來了呢。你洛姐姐啊,終歸是要離開的?!?/p>
依依“爺爺吶,你以前不是老把那什么,什么‘緣聚緣散緣如水’掛嘴邊嘛,依我看哪,就是這么個(gè)理,我們以為緣分盡了,但誰知是不是綿延不斷的呢?爺爺放寬心,依依會一直陪著爺爺噠。”
爺爺“你這小丫頭,現(xiàn)在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了。”
族長好笑地看著靠著自己臂膀、安慰自己的孫女,輕輕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站起身來
爺爺“好好守著你洛姐姐,我約了岳老頭下棋,去晚了可就蹭不上他的好酒咯!”
看著爺爺遠(yuǎn)去的身影,伊依轉(zhuǎn)身回了屋子,下巴支在藤椅背上,盯著床上沉睡的人兒,描摹著著那姣好的面容,憧憬著成人以后的自己,傻傻地笑了。
半夢半醒浮浮沉沉之間,我做了一個(gè)夢。
我夢著了一個(gè)仙氣飄飄的白衣男子,那里,我喚他師父。
那是一棵大樹,亭亭如蓋,我在一旁練劍,他便坐在樹下,焚上香,靈活細(xì)長、節(jié)骨分明的手指輕掃琴面,悠揚(yáng)的曲調(diào)傾瀉而出,一曲終了,他向我招了招手,喚到十一。
那是個(gè)類似藥廬的地方,我坐在他的身后,雙手抵著他的背部,他額上汗水涔涔,跟前是一灘凝固的暗紅。
那是個(gè)雨過天晴的午后,他的白衣焦灼、暗紅點(diǎn)點(diǎn),脊梁卻挺得筆直,懷抱著沉沉睡去的人兒,步履平穩(wěn)地走在泥濘的山路上。
那是一片熊熊燃燒的烈火,他提劍懸于半空,嘴角掛著血,回首一眼,他嘴唇輕啟,說,等我。
那是……
依依“洛姐姐!洛姐姐!你醒醒!醒醒!”
焦急的聲音伴著一陣搖晃將我喚醒,我迷茫地看向聲源,是依依。
依依“洛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依依攥著為我拭淚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伊洛“嗯?”
我疑惑地抬手輕觸臉龐,濕的,帶著些涼意,哭了?我想了想,腦海里一片空白,低下頭,左心房的位置卻泛起幾分失落、幾分酸澀來。
抬頭看著一臉關(guān)心的小姑娘,我安撫地笑了笑
伊洛“想是夢到了些陳年舊事罷,我沒事?!?/p>
伊依斂下?lián)鷳n,狀似釋然地向伊洛點(diǎn)點(diǎn)頭,伸出雙臂抱了抱伊洛,仿佛為了證明她的確被她安撫了,心里想的卻是,洛姐姐,你一點(diǎn)也不像沒事的樣子,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苦澀。
依依“洛姐姐,你睡了半天了,餓了吧?我去把飯給你端來。?。〔粚?,我應(yīng)該先把水端來,等我喔~”
伊洛“好~”
看著小丫頭歡樂的背影,我眼前忽地閃過一個(gè)差不多大的紅色的背影,一晃卻又不見,魔怔了吧,我搖了搖頭,走下床榻。
*****
東皇鐘
白梓婳睜開了眼,上次大紫明宮走了一趟,為了維持形體,損耗了大量修為,卻還是沒能撐到最后,回到鐘里,便沉沉睡去了。醒來前,她做了個(gè)夢,這個(gè)夢她幾萬年都沒做成,卻在今日功德圓滿。她夢著了墨淵。
夢里一番滄海桑田,這一場夢下來,仿佛多撿了七八萬年的活頭,平白令人又蒼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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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
白真“前日你離開,我想起你的神情和語態(tài),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妥;現(xiàn)在你又讓他們都下去,難道你是有什么要緊的事要說?”
白真疑惑地看著折顏,心里莫名有些急。
折顏深深地嘆了口氣,在白真的催促下,望著榻上那人,緩緩開口
折顏“父神的嫡子,這四海八荒唯一的戰(zhàn)神,墨淵,如今竟然弱得竟要靠旁人的一縷仙氣來養(yǎng)護(hù)。”
白真“墨淵?!你說他是墨淵?”
白真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折顏。
折顏“是,也不是。墨淵就在這里,他在西海,已經(jīng)六百年了。”
折顏望著榻上沉睡的人,似乎透過他便可見到自己那消失多年的摯交,眼里三分欣慰、三分酸澀、三分心疼,還有一分世殊時(shí)異的悲涼。
你可知道,昆侖虛荒廢七萬年,你的十四個(gè)弟子散落四海找尋你的下落;你可知道,你的小十一為了保住你的仙身,最初每日一碗心頭血,養(yǎng)了你三日三夜;你可知道,你的小十七守了你七萬年,最后為了這天下,只身前去封印擎蒼,至今下落不明。
墨淵,你終于回來了。
回應(yīng)折顏的是疊雍周身忽然泛起的他無比熟悉的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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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虛
樟華盒里的軒轅似是感應(yīng),劇烈顫動起來,竟振開了盒蓋,光芒大盛,聽聞動靜,令羽丟下手里的殘卷,匆匆趕往墨淵房里查看,喜極而泣
令羽“師父?師父?!是你么?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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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梧宮
夜華君這兩日正與自己未婚妻慪氣,看著清減也憔悴了些許。今日正伏在案上處理政務(wù),兀的心口一陣莫名的震動,疼痛中竟隱隱有種名為歡欣的情緒在里面,他有些莫名。
不想稍稍安定下來,門外童子便告知,折顏上神來了。
折顏從未主動來找過他,第一次,便給他帶來了一個(gè)不大不小的沖擊,淺淺的師父,墨淵,要醒了。
夜華面色蒼白,卻還是出聲叫住了折顏
夜華“上神請留步,可有什么法子能讓墨淵上神早日醒過來么?!?/p>
折顏“太子殿下竟如此想讓墨淵早醒嗎?”
折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夜華搖了搖頭,答道
夜華“這是淺淺這七萬年來的夙愿,墨淵上神早醒一日,淺淺便能少等一天?!?/p>
癡兒,小六與他,倒也不錯(cuò)。離開的路上折顏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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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攬芳華
看著奈奈退出殿門,白淺不由問到
白淺“折顏,三百年前,你就是這副神情,告訴我?guī)煾概d許就要回來了,當(dāng)初我就空歡喜一場,如今——”
折顏勾了勾唇角,答
折顏“如今,我告訴你墨淵真的要回來了,你也不急嗎?”
白淺“你,當(dāng)真不是在騙我?”
折顏“丫頭,這次,當(dāng)真不是在騙你?!?/p>
看著白淺詢問的眼神,折顏解釋到
折顏“前些日子,我跟真真去了趟西海,辦了一趟事情,在那里遇到了西海大皇子,那時(shí)候我就發(fā)現(xiàn)這大皇子身上的仙氣很不一般,于是我就施了仙法,查探了一番,結(jié)果查探下來竟被我發(fā)現(xiàn)他是兩個(gè)人,醒著的那一個(gè)是他自己,睡著的那一個(gè)——”
迫切地向折顏?zhàn)呓鼛撞?,白淺心底幾分激動奔涌而出,卻還是帶有幾分懷疑
白淺“另一個(gè)如何?”
折顏“另一個(gè)便是你師父墨淵。”
白淺“你怎么知道的?”
折顏“你年少時(shí)也曾跟我學(xué)過這門法術(shù),西海大皇子身上沉睡的另一個(gè)人,我隨著它的源頭追溯過去,查出它是由一片一片破碎的靈力結(jié)合而成,試問這四海八荒,還有誰能夠憑著虛無縹緲的靈力,將一個(gè)破碎不堪的人一片一片地重新結(jié)合起來,那也就是墨淵才有這個(gè)本事。再則,他是父神嫡子,我是父神養(yǎng)大的,從小我們兩個(gè)便在一起,他的仙氣我自然是熟悉得很?!?/p>
折顏看著她,頓了頓,又補(bǔ)充道
折顏“你曾經(jīng)跟我提過,說墨淵灰飛煙滅之前,曾囑咐你們十幾個(gè)師兄弟等他,我一直以為那是他留給你們的一個(gè)念想,直到昨夜我見到他,才真正叫我佩服,墨淵這輩子從沒讓人失望過,這才是崢嶸男兒的本色?!?/p>
……
后面說了些什么白淺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直到被折顏喚醒
折顏“丫頭,你怎么哭了?”
她才擦擦滿臉淚水,半是開心半是悲涼地說
白淺“這件事情,我和姐姐心心念念了七萬年,我真的怕,又是空歡喜一場。姐姐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折顏,你有她的消息嗎?”
提及此事,折顏不由眉心緊蹙,深深嘆了口氣,道
折顏“我沿著你回來時(shí)給我的消息查了下去,她出了殿門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尋不到她一絲半點(diǎn)的痕跡。自確認(rèn)小五還活著,我與你父親這三百多年來,一直四處打聽消息,至今一無所獲。你既說見著了她,想必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暫時(shí)躲著我們罷?!?/p>
這其實(shí)只是折顏的安慰之語,他的推測小五是真的將元神祭了東皇鐘,小六那日所見只是她的元神,此事匪夷所思,他先前從未遇到過??赊D(zhuǎn)念一想,若是與十大神器相關(guān),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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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晨宮
東華歷劫歸來,倒好的茶水未涼,太子夜華已登門拜訪。
夜華“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太子殿下,請”
夜華“不必了,我只有兩個(gè)問題?!?/p>
東華帝君“哦,殿下問吧?!?/p>
夜華“神仙之間渡修為是否一定要要神芝草?”
東華帝君“不錯(cuò)?!?/p>
夜華“帝君可曾和東海瀛洲那四頭神**過手?”
東華帝君“并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