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國公家的長女喬瑩得了重病,臥床不起,長安城的郎中束手無策,說她是相思成疾,藥石無醫(yī)。
自從韓將軍出征北漠,喬瑩的身子便開始一日不如一日了。
起初她只是有些怏怏不樂,每天都倚在紗窗后眺望,一雙剪水秋瞳望眼欲穿,期望著良人早早歸來。
想年幼時,一群小孩子玩捉人,鬼捉人的時候重言總是帶著喬瑩藏在草叢中,輪到喬瑩當(dāng)鬼的時候,找不到重言的喬瑩嚎啕大哭,重言最見不得喬瑩掉眼淚,一見她哭便躲不下去了,只好乖乖認(rèn)輸。
韓將軍出征半載的時候,她便開始咳嗽,每日坐在窗前繡著一件剛做好的里衣,下擺的衣角是繡的精致的平安二字。
那時兩人稍大些的時候,喬國公給喬瑩請了夫子教她詩書禮樂三從四德,韓信則跟著父親練武,練完武的韓信只穿著白色的深衣,滿頭大汗沖到喬府找喬瑩,喬瑩一眼就看見他衣角繡著的紅色小字。他說他母親總會在他和他父親的深衣衣角繡個平安,期盼他們平平安安的。不懂事的喬瑩童言無忌,說以后她也會幫他在衣服上繡平安。
將軍出征一載的時候,她便開始咳嗽不止了,每日午時親自下廚,跟廚娘學(xué)做他愛吃的紅豆糕,做好了便用油紙包好送到將軍府上。
以前韓信的母親走的早,他的父親對他總是很嚴(yán)厲,不讓他吃糖葫蘆和糕點(diǎn),說那不是武將吃的東西,那日的韓信邪氣得很,說什么都要吃,一氣之下跑出了家門。
不愿低頭的韓信無處可去于是在喬府借宿,喬瑩知道他負(fù)氣出走的原因后,半夜的時候帶著他偷偷地從廚房拿了兩塊紅豆糕,韓信連說好吃。
將軍走后一年半,她開始消瘦,每日買了將軍愛吃的叫花雞到城門口張望,等到叫花雞涼透,風(fēng)雪吹了滿頭,還未見良人歸來。
那天正是韓信及冠的日子,領(lǐng)著喬瑩滿大街亂轉(zhuǎn),跟喬瑩炫耀他已經(jīng)成年的事實,那天他的父親對他難得的寬容,他帶喬瑩去吃長安城最有名的那家叫花雞,喬瑩雖然尚未及笄但是這些情竇初開的事情深閨中的姑娘家總是比只會練武傻小子領(lǐng)悟的更早些,看著韓信大快朵頤的樣子喬瑩的嘴角暈上淺淺的笑意。
將軍出征兩年的時候,她開始淺眠,常常夜里驚醒,夢到重言已經(jīng)戰(zhàn)死,她淚流不止。不得已,她隨身的侍女只好陪她住進(jìn)了將軍府,身邊有了他的氣息她勉強(qiáng)安然入睡。
喬瑩及笄不久后,喬瑩的母親便病逝了,她整晚哭哭啼啼的不肯入睡,最后喬瑩的父親束手無策只好登門請韓信收服自家的掌上明珠。
韓信聽說喬瑩哭了一晚上,誰的話都不肯聽,連件外衣都沒來得及披就頂著隆冬臘月的寒風(fēng)往喬府跑,喬瑩果然趴在喬母常待的涼亭中哭的雙眼通紅,寒風(fēng)吹的她瑟瑟發(fā)抖卻怎么也不肯走,最后也不知道韓信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喬瑩乖乖地跟著韓信回屋了。
喬瑩哭的梨花帶雨,說什么也不讓韓信走,韓信只好摟著喬瑩拍打著她的后背為她順氣,直到喬瑩趴在他懷里睡著,他的手始終握著她冰涼的雙手。
將軍出征兩年半的時候,她開始咳血,每日在書房重復(fù)翻閱他看的兵法史冊,看他曾寫與自己的書信,摸索他曾留下的痕跡。
那時韓信已經(jīng)是少年成名,在京城中幾乎戰(zhàn)無不勝,少年應(yīng)有的傲氣疏狂讓他鋒芒畢露,別人在怎么說他都不以為意,于是皇上下旨安排了一場武道大會,韓信一往無前本以為能大獲全勝最后卻輸給了武藝并不精湛但智謀無雙的張良,從那天起他便開始收斂鋒芒,苦心研讀兵書史冊,整個人都沉穩(wěn)了很多。
將軍走后滿三年的時候,她開始嗜睡,常常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過得渾渾噩噩,清醒的時候會輕輕地叫喚他的小字,但是無人回應(yīng)。
將軍府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大芙蓉樹,在韓信和喬瑩很小的時候就有了,以前韓信讀兵書的時候喬瑩都在這院子里等他,有時候等的時間長了就在樹下睡著了,直到韓信十分頑劣的捏住她的鼻尖她才醒過來,還未睜眼便懶洋洋的喚他一聲重言。
韓信走的三年零三個月,喬瑩在芙蓉樹下一睡不起,書房桌上的硯臺下壓著一封未封好的書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墨跡斷斷續(xù)續(xù)。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