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滿向聲源看去，只見一個人身馬臉身著道袍的人正大步向她走來。八滿驚訝地想著：“這是什么呀？傳說中的馬面嗎？那這里到底是神社還是地獄?。课以趺纯吹搅斯聿?？”

馬面人笑著自報家門道：“我不是地府公務(wù)員，我是繪馬精，就是主管神社里繪馬牌子的精靈?！?/p>

“哦哦，幸會幸會?！卑藵M這才有些放心地跟他打招呼，問道：“你就是小雙說的‘地接’嗎？”

“不錯，是唐公子的吩咐?！?/p>

“啥？唐公子？小雙姓唐??？”

“小雙的祖上是從茶那大陸過海護(hù)送佛法東傳的唐貓，所以姓唐。他的出身門第其實很高，在我們這邊的妖怪界也屬于名門望族了?！?/p>

“我暈，我一直只把它當(dāng)成一只流浪貓來著……”八滿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道：“原來你們妖怪也有士族和庶族之分?！?/p>

“那當(dāng)然。比如說，從古代的茶那大陸來的那些神仙妖怪在這邊就很受尊崇，說出去也是很有地位很體面的。本土的妖怪么，什么樣的都有，除了能和高天原扯上關(guān)系的妖怪，其他妖怪也就是低門小戶不足掛齒。后來，霓蓬國開國之后還從西洋進(jìn)來了不少外來戶，他們有點像一夜暴富的土豪，雖然很厲害，但沒啥根基?！?/p>

“明白了。像你這樣和神仙有來往的就是很有地位很受尊崇的望族唄?！?/p>

“哈哈，就算是吧?！崩L馬精得意而自豪地笑道。

“有個問題請教一下。霓蓬人為什么選馬作通靈的使節(jié)呢？我一直聽說奈良的鹿很有名，我還以為應(yīng)該是鹿出任這項工作呢……”

“你說鹿啊？那是我的前輩呀。鹿在遠(yuǎn)古時代是大地的保護(hù)神，所以備受霓蓬人尊崇。他是天照大神的使者，很厲害的！常陸的鹿島神宮、奈良的春日大社也是鹿前輩的工作站。在霓語中鹿的發(fā)音是‘喜卡’，和‘神官’諧音，所以么鹿在神社的地位肯定是很高的了。至于為什么選馬做使者，那是因為馬耳朵比較靈，能在很遠(yuǎn)地方就聽到神靈的聲音，能聽到來自異界的聲音，所以才勝任了這項工作?！?/p>

“原來如此！受教了?！鼻笾呀?jīng)讓八滿消除了對繪馬精的警戒心與畏懼感。

但繪馬精卻依然意猶未盡地說道：“其實霓蓬人在罵人時會說‘八嘎’，這你知道吧？”

“知道，電視劇里經(jīng)常能聽到，這是我最初學(xué)會的霓語詞匯?！?/p>

繪馬精略感慚愧地笑道：“這個詞寫成漢字就是‘馬鹿’。為什么要這么寫，各位大學(xué)者老學(xué)究們也給出了很多解釋。主流的說法就是司馬遷《史記》中‘指鹿為馬’的段子。江戶時代的天野信景說這個詞的詞源是梵語中的‘愚癡’一詞。柳田國男認(rèn)為是‘年輕人’的音變促成了這個詞的生成。禪宗管‘蠢得敗家的人’叫‘馬鹿’。還有人說‘馬鹿’就是一種動物，也叫四不像。這些說法都挺有意思的。其實，就我個人感受而言，我和鹿前輩雖然都是神的使者，但從入職先后順序來看，應(yīng)該是鹿在前馬在后，所以正確的順序應(yīng)該是‘鹿馬’。但是把這個順序搞錯的人，分不出前輩后輩關(guān)系的人，分不清大小王的人才會先說馬后說鹿，所以么，這樣的糊涂蟲就是‘馬鹿’、‘八嘎’。”

“唉呀媽呀，你太逗了！我可老稀罕你了?！崩L馬精的解釋讓八滿笑出了眼淚。

繪馬精見談話氣氛很是輕松活潑，就對八滿解釋道：“按理說這個時候我是應(yīng)該去出云大社開會的，留守值班的應(yīng)該是惠比須神。但是，也許是念相中了我腿腳麻利吧，所以托我來照應(yīng)你。但是，我只能在這個地方等你，再往里邊就是天狗家的私產(chǎn)療養(yǎng)院了，我不方便進(jìn)去。我送你一只筆，萬一情況緊急，你就用它寫個‘馬’字出來，我就能去接你了?！?/p>

“寫在哪里你才能顯靈呢？”被繪馬精這么一說，八滿又感到很緊張。

“寫哪都行?！崩L馬精指給八滿前進(jìn)的路，送別八滿。

八滿心想：這大概就是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調(diào)調(diào)吧？真不該一時糊涂答應(yīng)了小雙，現(xiàn)在可真要命了！老人說的一點不錯，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白色的歐式洋房，門楣的匾額上端端正正地上書三個大字“善德館”。八滿心想：荀子的《勸學(xué)》有言“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備焉”。也不知道住在這房子里的人到底有德無德，我只能先進(jìn)去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