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的理論讓八滿覺得又無情又有理，可遭難的畢竟是自己的同學(xué)，八滿選擇了不對別人說長道短。于是，她轉(zhuǎn)了話題問道：“這個犬神是天狗的手下嗎？伏姬的親戚？”

“犬神是后期通過祭祀變成的邪神，天狗殿下怎么會和他是一路貨啊？”

“邪神不應(yīng)該按降魔的方式處理嗎？怎么還祭祀成神了？”

“嗯。這種事在霓蓬國還真不少。很多心懷怨恨的惡靈都經(jīng)過祭祀變身成了神?！?/p>

“但它是惡靈??！惡靈就應(yīng)該下地獄，怎么可以被祭祀呢？祭祀不是件很光榮，被人敬仰的事嗎？霓蓬人祭祀惡靈，這不是好賴不分嗎？”

“呃……”阿宴抓抓頭發(fā)，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道：“可能在霓蓬人看來，祭祀是一種凈化的儀式吧。比如說，那些沒有被人繼續(xù)供奉、祭祀的神就會淪為妖怪，像河童什么的大抵如此。但要是有了祭祀，惡靈也就有了走正道的機會，所以就成了神了唄，比如菅原道真。惡靈如果不祭祀、不凈化，就會出來禍害人的?！?/p>

“不對！惡靈是壞蛋，應(yīng)該讓它灰飛煙滅才對。徹底鏟除它它還鬧什么鬧？不可以因為惡勢力大就幻想通過祭祀來息事寧人啊。你們要是這樣弄，那豈不是成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哪個惡靈鬧得最兇，哪個惡靈就會得到祭祀。相反，老實巴交、安分守己的那些神靈反而被慢待、薄待。祭祀要是這樣搞，那就不如不搞了。毫無正能量，完全是在鼓勵人們作惡罷了！”

“這個么……”阿宴糾結(jié)了一會兒，終究沒能想到反駁的辯詞來。她只能說：“反正，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規(guī)矩。就連親鸞也主張‘惡人正機說’，他認為作惡多端的人會感到痛苦，所以最需要救助?！?/p>

“事實上，壞人從來不覺得自己做的是壞事。要是知道善惡的分別，他們就不會作惡了。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反正我們是不認可這種擰巴的觀點的?！?/p>

“擰巴嗎？重癥病人可以掛急診，醫(yī)生要先救治。至于感冒的人只喝水就好，醫(yī)生不用把精力放在感冒患者身上啊?！?/p>

“就算你這個例子聽上去很有道理，但惡人正機說給社會造成的影響也是有分歧有歧義的。如果一個觀點攪亂了人對事物的本真判斷，讓人混亂，那就不值得提倡。不過，沒準親鸞也是受了本土神道祭祀的影響才提出這么個說法的吧。雖然我沒時間證實他的理論和祭祀惡靈的關(guān)系是否確鑿，但我堅信，這一系列的觀點都是有問題的?！?/p>

“呃……能不能不要這么早就下結(jié)論??？你還沒有翻書查典籍，惡也有一半意義的惡和抽象出來的惡的區(qū)別……”

“哪有分別??？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惡字。我就知道這觀點的影響不好，它就不是個純粹的好觀點。我看問題就這么表面，就這么膚淺。但錯的就是錯的，不用扯什么形而上，也不用找合理的例子去給它牽強附會。找一百個理由都不如評估它的實效來得干脆。實效不好，理論再正確都沒用?！?/p>

“看出來了，你是禪宗行動派的實踐者。對，實踐檢驗才是評估理論的可靠方法。我支持你?！卑⒀缃o了八滿一個肯定后，又提醒道：“你同學(xué)既然已經(jīng)被犬神咬了，所以我勸你還是離她遠一點。不然的話，我擔心她會把自己過的不好的情緒發(fā)泄到你頭上?！?/p>

“我都跟她說了，我只負責給她交材料，給她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成不成與我無關(guān)。丑話都說在前頭了，還能怎樣??？”

“你這樣說話是對的。不過，人心難測，還是小心點好?！?/p>

八滿點點頭道：“其實我也覺得理論挺重要的。時間還早，我想回學(xué)校用復(fù)印機復(fù)印一下老師平時在東松山校區(qū)總推薦我看的那本《霓蓬文學(xué)史》。雖然我覺得老師挺嘮叨的，也覺得她這么大力宣傳可能是跟出版社有啥利益瓜葛，但那天我隨便翻了幾頁，發(fā)現(xiàn)寫得還真不錯！它不是像國內(nèi)的教科書那樣，只寫個作者、作品時間、作品梗概以及特點、評價啥的。它是把霓蓬國文學(xué)的本質(zhì)和各類文學(xué)出現(xiàn)的歷史原因都說得特別清楚，整體的脈絡(luò)看完了特別明白。真的是一本難得一見的好書?！?/p>

“好?。∩賯b骨骼清奇，有了寶鑒的指點內(nèi)力一定更上一層樓！”阿宴一邊忽悠八滿，一邊跟著她蹦蹦噠噠地走向?qū)W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