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繼續(xù)吧?!蔽抑荒苷f這些了,弒君者低垂著腦袋,跟著我從水池側面的樓梯走上二樓,一聲不吭??梢郧逦乜匆姸泳褪且慌爬畏?,在牢房門頂上有自動的鏈條傳動裝置和鐵鉤。從空中懸掛的人體來看,這些可悲的孩子在飽經摧殘后,實驗員會像掛填鴨一樣,用粗鐵鉤貫穿他們的手腕,繼而……開膛破肚,肢解,進一步觀察、研究內臟及骨骼病變情況,之后便由裝置自動運送其到水池上方懸掛,一方面用于進一步記錄,另一方面可以直接將殘軀丟進酸液池,化為烏有,銷毀證據(jù)。
我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斜倒在牢房門口的實驗員,有一只手,伸過鐵欄桿,絲毫不顧肌肉完全變了形,十個指甲死死嵌在實驗員的左肩膀上,連防護服都難以阻擋它。這該有多大的愁怨呀。爆炸帶來的沖擊波使一些鐵柵欄被損毀,也給了里面不幸的人復仇的機會。
就是他本能地敲擊著墻壁。
看見我們來,他勉強抬起右手,朝肩膀一指,又朝漆黑的最里面一指,就不省人事了。
打開他的面罩,我看見一對正在渙散的瞳孔,和一張扭曲的臉。
從實驗員身上搜出一張門卡,和一張發(fā)了皺的全家福。我想了想 ,一斧頭砍斷他的左臂?!斑@,是為你的家人?!?/p>
然后揪住領子和腰桿,像扔一節(jié)浮木一般,把實驗員丟下樓。
刺耳的聲響不住繚繞,酸液盡情腐蝕著每一塊筋肉,用它不知飽足的口舌撕碎,吞噬獵物,借著頭燈,甚至能看見綠浪翻涌,騰出白霧裊裊。
“最里面,會是什么?”“看看才知道?!?/p>
向著最后的牢房走去。
這是一個,應該是菲林族的少女,她面容枯槁瘦削,戴著粗大的鐐銬,靜靜趴在地上,幸好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小腹,不然我?guī)缀跻詾檫@不過是一具尸骸。少女扎著栗色的雙馬尾,除了貼身單衣,幾乎不著寸縷。當?shù)鹕念^燈照耀在她臉上時,我看見她掙扎著抬起腦袋,用夢一樣的瞇縫眼打量我們。
門卡是用不了了——電子鎖已經損壞,我雙手緊緊抓住柵欄,一腳頂住門框,一腳穩(wěn)踏大地,使出平生力氣咬牙猛拽。
“咔擦!”“咔咔咔!”
門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簡直成了落湯雞,咸腥味兒在防護服里四處繚繞。
弒君者湊前,想扶起少女,卻突然愣住了,順著她的目光,我把視線投向少女的身體。
數(shù)不清的鞭笞與棍棒抽打痕跡,數(shù)不清的黑色和淤青色小蛇,貪婪地盤旋在白皙軀體上,肆意吮吸每一寸肌膚,將爬行之路無法無天地涂鴉,甚至有些在肌肉的運動里滲出汩汩腥熱鮮紅。
“沒……沒事的,走,快走,放……我……出去!”又像自言自語,又像呼喚,我嘗試扶少女起來,可僅僅邁出一步,她就在一聲哀鳴里雙膝跪地,眼角飄出剔透淚花。我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腳。
各有一道非常新鮮的傷口,幾乎貫穿整個腳底,半寸深淺,只要少一動彈,就會在背后留下兩條紅色線條。
“他們……拿匕首劃的,每個月都會……。”刀傷左右的部位已經有些潰爛,細菌感染嚴重,遠遠超出一般的發(fā)炎狀況。我們沒有醫(yī)療設備,不假思索,我把少女輕輕背在背上。
“抓緊了。”
一雙小手繞在脖子上。
我突然想起華法琳來。
“我們得先和老板會和,忍一下??!”把戰(zhàn)斧別在腰間,我緊緊抓住少女的臂膀,和弒君者向著入口處飛奔。
巨大的齒輪轉動聲打碎沉寂,整座地下區(qū)域天搖地動,塵埃四下飛揚,身后是掛著肢體的鐵鉤碰撞發(fā)出悶響。
“卡戎,弒君者,這是怎么回事!你們說的暗道正在……”百夫長洪鐘一樣的聲音此刻完全不值一提,它很快隨著沙沙雜音飄去遠方?!稗Z!”重物撞擊聲讓人從頭涼到尾。
暗道——關閉了,就在此刻,旁邊的墻壁緩緩平移開啟,里面是片片綠金色光芒。
還是會移動的光芒。
鋪天蓋地的長著觸角的源石蟲爭先恐后傾巢而出,幾乎要在暗門前疊出一道墻,又立刻垮塌成厚地毯一張。失望地在安保骨骸上爬一圈,它們一起抬頭,觸角向我們一起擺動。
“跑!快跑!”
一小團液體飛濺到右手上,滋滋作響,電子元件燒焦的氣味從袖口一直頂進肺部每一個角落。
右手測距儀閃了幾下,徹底罷工,我看著被腐蝕的不成樣子的設備,還有殘余惡臭的酸液,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奪路而奔,冷不丁一根線蕩下一只大蜘蛛直往臉上糊。來不及拿起戰(zhàn)斧,抓緊少女,右腳不動,左腳立刻向后滑步,借后退之力以右腳為支點一個旋轉避開蜘蛛飛撲。我看見它有著巨大的發(fā)著黃色光芒,表面滿是源石碎片。弒君者早已三步并兩步趕上蜘蛛,鋼刀斜45 度橫劈,扯碎空氣,舞動勁風陣陣,精準無誤地一下把蜘蛛切為兩段。金光忽然加強數(shù)倍。
“啪轟!”
踉蹌,還是穩(wěn)住身子,一把拉住向后飛躍的弒君者。“這鬼東西……還會自爆!卡戎,我們得快!”我們就這樣被重新逼到酸液池邊緣,無邊無際的源石蟲幾乎鋪滿了有空地的地方。我們退到樓梯上,我把少女慢慢放下。
“我們,會死嗎?”少女拉了一下我的袖子,碧綠色雙眸滿是恐慌。
“誰知道呢?”我笑了笑,苦笑。弒君者似乎白了我一眼。
它們來了!
就像一大團蠕動的醬料,這些丑惡的蟲子順著臺階一點一點蔓延過來,酸液構成的槍林彈雨簡直讓人難以呼吸。掐準時機,在射擊停歇的瞬間戰(zhàn)斧橫掃,斜劈,一下就把最前面一排蟲子砍成碎塊,然而身上也立刻被十幾點酸液打個正著,腐蝕之聲嗞嗞作響,幾乎能感覺防護服上正冒著煙,在一點一點變薄。踹飛兩只源石蟲,轉身抽出軍刺從上往下,照著腦部把另外一只蟲子釘在地上,酸臭味甚至沖破了凈化罐的阻撓,拔出,又一次穿刺,同時180度旋轉戰(zhàn)斧重擊地面,鋒刃沖破骨骼與肌體,一直到撞擊地面,只覺虎口發(fā)麻。
更多不安的躁動從空中襲來,星星點點全是致命的金色光球,顧不上,只得在掃滅另一批源石蟲的同時提醒弒君者注意蜘蛛。她就如致命的黑霧,僅僅一閃就把蟲海甩在后頭,在蜘蛛通過四線蕩下的同時利刃順斬,右腳一下把兩段蜘蛛尸體踹飛到地面蟲群里,爆炸立刻將周圍的事物吞噬,酸臭味里多了烤糊的焦臭。
蟲子尸體隨意地堆積著,可后面的生力軍把前輩的殘骸踩在腳下,或者干脆吞食殆盡,不住有利齒刮擦之聲彌漫肆虐。我們不得不一點一點向后退卻,無情的墻壁正向后背一步步走來。
扎穿一只飛撲過來的蜘蛛,丟到蟲堆里,戰(zhàn)斧一同把爬行的兩只分割撕碎。從三角肌到肱頭肌再到肱橈肌所有的細胞在一起抗議。立刻躍步后退,頂住隱隱作痛默念咒術。
空氣也開始盡情息吹。
蟲海醬料隨即被震飛好幾節(jié)臺階,不少蜘蛛八腳亂抖,一下跌落進蟲群,伴隨著金色閃光與刺鼻臭氣是無數(shù)碎塊在漫天飛舞。再一次潛心轟擊,后腦勺已如針氈裹卷,心臟幾乎要把自己燒成灰燼,不得不暫停施法。
一陣頭暈目眩,喉頭翻涌,忍不住咳嗽起來,只見面罩里多了些許殷紅。一舔嘴角,腥腥的,牙齒咬住下嘴唇,這種主觀的疼痛更能讓我暫時清醒。
“卡戎,試試門卡!說不定有能打開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
“掩護我!”“不用你說!快!”牢房是不可能的,蟲子大可以擠進鐵柵欄,但二樓走到盡頭處的幾座房間就不一定了,那些鐵門可以有效地支撐一會?!肮媚铮∪桃幌?!”扶起差不多嚇呆了的少女,附身背起她。
把力量分配給酸脹的雙腿,盡最大速度向后面沖過去,弒君者緊跟著我,刀刃紛飛處總傳來蟲子的哀鳴。好吧,摸摸口袋,掏出門卡,貼在觀測室的門上。
毫無反應。
FAQ!再試試保全室。
依然沒有動靜。
“你TM非洲難民?。 薄熬湍銡W皇!”氣急敗壞地把卡摁到實驗器材室門口。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雖說一切只是片刻,弒君者的鋼刀已經把7、8只源石蟲送進地獄 ,她的防護服已然千瘡百孔。
還剩最后一間,門牌模糊不清。
“非也有個底線吧!吃了幾噸煤!逛了多少窖子!”鼓膜煩得疼。
鼓起勇氣,最后嘗試一次。
“門鎖解除?!彪娮雍铣梢艟拖窬仁乐鳎覀內笋R上閃進房間,再把門死死鎖住。
“終于,安全了!”長舒一口氣
“然而我們怎么出去?”弒君者立刻酸一句,我只得聳聳肩。四下環(huán)顧,這件房屋有不少黑褐色的大型機械和傳送帶,連墻壁也是煙熏火燎的,每部機器都有一根通向房頂?shù)墓艿?,它們穿過天花板,估計會一直延伸到外面吧。
心中有一絲不詳?shù)念A感,我站起來,走到傳送帶與機器連接處,把機器進口打開。
灰燼,還有零星火星,頭燈照耀下飄出灰色的雪。
“是的,這是……”菲林少女把頭低下去,聲音顫抖起來,“焚尸爐,不是所有尸體都會被酸液池銷毀,反抗激烈的人也會被綁住扔進爐子?;疑难┚褪撬勒叩墓腔??!?/p>
“這就是,一座屠宰場?!睆s君者搖了搖頭。
突然感覺頭暈,惡心,絕不是因為這駭人場景。我看見弒君者和那位少女也有明顯不適。
“唔……怎么,突然好奇怪……這種感覺……”
等等,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密閉房間,不透氣,火爐,不完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