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對我很好,雖然我初來乍到,但是他能像對親人一樣對待我,真的是足夠我下輩子給他做牛做馬的了。
或許他不是一個好人,但一定是一個好君主。好人?早在人界的時候我就體會到了,人類的貪得無厭是通向神明的最大阻礙,這就是為什么大多數(shù)修仙者都無法成神的原因,這也是為什么人類中有那么多敗類和下流人物的原因。不論你對他們多么真心真誠,他們返回的好意不過是一絲絲虛假的面具,只要你哪一天沒有對他好,就會反咬你一口,讓你后悔之前為什么自己對他們那么好。
我輔佐他,我愿意為了他奉獻(xiàn)一切,哪怕是關(guān)家軍的令牌,如果能的話,我愿意把天下打給他,給他一切錦繡山河。
可我知道我不能,也不會這么做,因為我最牽掛的人還在天界,我一直在想,每個新年,他是不是又把自己醉得死死的,是不是又無視我告誡他的“喝酒傷身”?
是不是在想念著我。
自從我看見那個竹林中把自己灌醉信口開河的少年時,我就著了魔了。可我知道永遠(yuǎn)回不到從前了,現(xiàn)在我是地界的將軍,輔佐著地界之王,而西江月卻是天上仙,是三界之主的哥哥......天界地界自古勢不兩立,而現(xiàn)在陷入旋渦的卻是我——曾經(jīng)那個陪他一起醉臥整夜的少年的影子,已經(jīng)被時間的潮流侵蝕地一點灰燼都不剩了。
一切都是因為西江望那個暴戾的人。
就算不滅了天界,也要把西江望給悄悄地斬草除根,只要他在,就是我在三千世界里求他的最大障礙。
我決定自我做個了斷。
當(dāng)我來到珉南殿時,饕餮正翹著二郎腿,玩弄著一個什么東西,我定睛一看,是一朵白色的花,和我曾經(jīng)種在西江月庭院的白芙蓉有幾分相似,都是高潔的花。我不禁心生疑惑——饕餮今天怎么這么有興致,居然還在玩花花?
這話我自然是不敢說出口的,我還是抱著我原來的意愿,跪在了一節(jié)節(jié)臺階下:“主上,臣——”
我話才剛開口,就被扔開花的饕餮打住了:“你可知這是什么花?”
“白芙蓉?”我其實也不知道,就看它像而已,就脫口而出回答道,沒想到居然對了。
“沒錯,”饕餮咧開嘴笑了,還特地給我鼓鼓掌,“這可是西江月府上的特等白芙蓉,聽說是你種的?”
我心上一振,生怕他會做出什么對西江月不利的事情,正因為他不是好人,他是好君主,所以才什么慘不忍睹的事情才做的出來,什么為了地界利益的事才做得出來。我的手被地上不知什么東西的碎片劃到了,頓時手心滲血,一下子竟然趴在了地上。
然后一支只剩一半花瓣的白芙蓉掉在了我面前,饕餮把它扔了過來,一陣沁人心脾的馥郁香味把我拉回了和西江月一起談笑風(fēng)生的日子里......
“桃為美人,蘭為幽靜,菊為隱士,蓮為君子,”西江月趴在欄桿上,挑撥著栽在池塘邊的芙蓉,幾只蜻蜓繞著他的指尖,“而芙蓉乃是吉人也......”
我們就這樣靠在欄桿上,從早到晚,看著早晨的白芙蓉,到傍晚的紅芙蓉——他的面容已經(jīng)被記憶掩蓋得模糊不清了。
就像一開始天真的我,到殺人不眨眼的我,不過短短一瞬間心靈的轉(zhuǎn)變而已,并不需要芙蓉那樣長久的栽培。
“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做什么事的,我問你這個只是想確認(rèn)你對他的態(tài)度,現(xiàn)在看來,你確實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值得我相信你。”我飄走的思緒被饕餮的話語拽了回來,才意識到我一直在顫抖著,我抬頭終于捕捉到了饕餮毫不在意的神情。
真是可恨,這所謂的正義居然是脫變自世人眼里的邪惡。
“臣希望主上不傷害他,作為交換?!蔽抑刂氐墓蛳?,“我愿意以整個天下的風(fēng)景贈予你!”
一時間,我忘了在饕餮面前我要自稱臣以示尊敬,急急忙忙改口道:“臣!”
饕餮又笑了:“起來吧,一言為定?!彼涯侵皇稚爝^來,放在我的面前,他是想和我握手嗎?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內(nèi),他緊緊地抓著搖晃了幾下,“就這樣一言為定,我們永遠(yuǎn)是好兄弟?!?/p>
我哭了。
饕餮在此之后告訴我,西江望的生辰要到了,他會宴請三界的所有重要人物,不管他愿不愿意,按照禮數(shù),地界的王也會被邀請,于是他收到了一封請柬,上面說到饕餮可以帶一名隨從,饕餮懶得想,就讓我陪著去了。
西江月也會參加的吧?我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跟隨著饕餮去了。唯獨我們是沒有專人接送的,抵達(dá)現(xiàn)場時所有人都從一輛車上下來,只有我和他是徒步的,很是尷尬。饕餮肯定生氣了,只不過他的怒氣通常不會那樣明顯地表示出來,他就不過是撇著殺氣正濃的笑臉,把請柬隨手扔給了一個侍衛(wèi)。
那侍衛(wèi)看了眼請柬上的身份和名字,白了我們一眼,揮揮手要我們進去。
饕餮的笑容愈發(fā)狂妄,他拔劍,一道反光射入了侍衛(wèi)眼中,讓他有一瞬間的轉(zhuǎn)移注意力,饕餮抓住這個小小的機會,他借著性情,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后面的人紛紛驚了,饕餮擠了我一下,我連忙道:“這就是得罪地界的下場?!?/p>
這不是讓我扮丑嗎?我不禁有點小看了饕餮賣隊友的舉動。
有些人看見了我,又一次受到了驚嚇,指著我罵道:“這不是關(guān)家余孽關(guān)寧黯嗎?他怎么還沒死???”
“好啊,那就看看誰先死。”得到了饕餮的默許,我也緩緩抽出了腰帶上纏繞著的軟劍,指著那些對我有意見的人——當(dāng)年西江望隨說是要我們滾出天庭,可沒說什么趕盡殺絕。
要做惡人,不如就我和饕餮吧......
沒等那人反應(yīng)過來,劍刃已經(jīng)舔上了那人的口腔,下一秒,飛散開了一串血花。他怒目圓睜地指著我,詛咒著我,但他奈何再怎么想殺我,也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了。
他的舌頭翻滾到了地上。
那人的淚夾雜著嘴巴里的血,一同翻涌而出,全黏在他的衣服上了,惡心死人。
“下一劍,奪你性命?!?/p>
我平靜地這么說道,劍刃已經(jīng)穿透了他的胸膛。
“這叫做殺雞儆猴,在座的各位,都看見了?都懂了嗎?”饕餮補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