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余晚那處呆了有兩年光景，但洞天福地與人間不同，這晃晃兩年與我不過是日日修習(xí)術(shù)法，于凡間卻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春秋。

殷樞時常來探望，像是將孩子送進(jìn)學(xué)堂的大人似的，每回都要問余晚我學(xué)得如何如何，可有精進(jìn)，精進(jìn)多少之類，有時還會捉我與他比試，我自然是從沒有贏過，但我發(fā)覺他每回與我過招，都比上回時間更長久一些，將我打倒在地也更吃力一些。

余晚總是拍著我的肩對殷樞說。

余晚她雖實在不大上進(jìn)，但資質(zhì)卻不錯，大約本身就是兵器的原因，刀法術(shù)法學(xué)得總比常人更快一些。

即便如此，我也是實打?qū)嵉幕藘赡旯Ψ?，才等到殷樞一句“走吧”?/p>

雖然余晚眼里我每日逍遙快活，可我總覺得我已經(jīng)十分努力，每日能花兩個時辰用來修習(xí)法術(shù)簡直是我從前想都不會想的。

我習(xí)慣了天南地北的闖，在余晚這處的兩年光景中，我只能面對著一張整天磕著瓜子、讀著話本、搶我點心的老臉，這是何其無趣，在之后的很多年中回想起來都叫人渾身不舒服。

但殷樞告訴我，這天下惟有余晚能教我，將我教成一把真真的神兵利器。

我原本自然是不信的，他那模樣與我相比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但有回闖他書房翻閱他那些雜亂不堪的話本小說時，無意中翻到一本書，封面未寫書名，也未有作者，我翻開發(fā)覺，盡是些天界奇聞異事。

中有著錄花神錦蕓掌天下草木，為完滿一個凡間女子的心愿，召開十里桃花林，亦有上仙休堯誤入魔道被天神合力誅殺的故事。

我花了幾日將這書讀完，惟有兩篇記得深刻。

一篇講的是殷樞。

七千八百年前，雨詩赤松子奉天帝之命往北海臨海小鎮(zhèn)施雨，在北海上空云海深處帶回一個孩子，那孩子是由九天靈氣化生出來的，與那些凡人羽化登仙不同，他是神，是天地生出的神明。

九重天上仙人很多，但真正的神卻是沒有幾個的。天地靈氣這種東西，能化靈、化妖，神卻是幾千年都不曾有了，天帝見這孩子歡喜，給他取名殷樞，賜他一柄短劍，親授他神力術(shù)法，往后的七千八百年中，但凡九重天上的神仙，不論年紀(jì)如何，修為如何，總要稱他一聲上神，這樣算來，殷樞是天界所有上神中年紀(jì)最小的那一個。

至于余晚，簡直叫我大吃一驚。

我原以為他是哪個與殷樞交好的仙君，可后來才知道，他是盤古初開天地時最早化出來的那一批神明，至今也不知有幾萬歲了，原在天帝左右輔佐，后來年紀(jì)大了，便從天上退居到昆侖，在這兒自己開了處幻境，逍遙得與世無爭，美其名曰：安享晚年。

我看完那段時腦海里浮出余晚笑得宛如一只狐貍似的眼睛，覺得一定是這書寫錯了。那之后的有一段時間里我對余晚都是恭恭敬敬，秉持著以他的年紀(jì)可以當(dāng)我老祖宗的態(tài)度給他端茶倒水，弄得他以為我受了刺激。

但這樣的狀態(tài)終于還是在他與我爭搶一只早飯的肉包子時被捅破得一干二凈。

鬼才會相信他是活了幾萬年的活化石，余晚不過是個惹人討厭的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