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花轎里的安素，頗有些緊張，一來對于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安府倍感不舍，二來對于自己的新生活倍感欣喜。安素細(xì)眉微低，眉目間點(diǎn)上的黃金花鈿，朱紅嘴唇，嘴角兩邊貼著珍珠。脈脈含情，似一潭春水映月明。她沒有說話，手中執(zhí)著金絲團(tuán)扇，團(tuán)扇的紋樣繡著百年好合，安素神情略有傷感，她這才轉(zhuǎn)過頭去往轎外看看，剛撩起一點(diǎn)點(diǎn)便被媒人發(fā)現(xiàn)，媒人是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她頗為介意地“哎呦”一聲，說道：“我的小祖宗啊，出嫁作婦何能再三掀轎？娘子方才已經(jīng)掀了兩次，該見的也見了，既然小姐已打定主意做探花郎的娘子，那就要盡斬前緣??！總歸是要分開的啊！”

安素聽后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懂了……”

……

李府，張燈結(jié)彩，紅綢掛珠，客人們早已散去了，正堂上著一身藕粉色綠夾薄衣的風(fēng)情女人正掂量著手中的菩提，她微笑著對堂下跪著的新人說：“快快請起吧！丘處是我阿弟，我們姐弟長輩走得早，所以說到底也是在禮儀上慢待了你，你可千外不要在意，從今往后這李家的主母也唯你一人，你可要把管好李家?。∪粲胁欢帽M可來向我請教，我就住在西郊院子，平日里虛心求道，也是冷清的。”

安素手執(zhí)著金絲團(tuán)扇，莞爾一笑，恭敬地道：“說哪里話，阿姊！您在便是長輩在，沒有什么慢待的。若非是您做主上門求娶，也許我和丘處盡管有緣也無份了。安素在此敬謝阿姊！往后的日子里若有不妥之處，還請阿姊多加擔(dān)待，時時告誡！”說著還向李家大姐李芒叩拜，李芒自然是不敢消受的，于是忙說道：“受不起！受不起的！丘處！快將你娘子扶起來！”

李丘處這才后知后覺地將安素扶起，道一句：“阿姐讓你起身，你便聽著，一家人相處哪里談得謝不謝的！”扶完便杵在一旁不說話了。

安素不是感覺不到李丘處的冷淡，只是心中滿是新婚的歡喜雀躍，哪里還多加在意，只當(dāng)他是見慣了大事早就練成從容不迫了，也嬌羞地說道：“日后，你我夫妻一體，也當(dāng)多加擔(dān)待的，丘處?！?/p>

李丘處冷靜地點(diǎn)點(diǎn)頭，對李芒說道：“阿姊，今日鬧得累了，我們便下去休息了，不多打擾你了。”

李芒微微頷首，道：“好，明日不用早早起來向我敬茶，隨你們得便就好。”

李芒見著新人離去，原本微笑的表情徹底收了，她對著一旁上了年紀(jì)的婆婆說：“六姑，你瞧丘處！若非今日是他身著婚服，他就算是是站在新娘旁邊，外人也看不出他是誰！今日本是他大婚，卻如此懈怠新娘！他這般做究竟在想些什么？這哪里是要好好過日子的？早知如此，何必他來告知我上門求娶？豈不是傷害了人家？耽誤了人家姑娘一生？這個孽子！明日便要等著新娘不在時罰他跪祠堂！”說著氣憤地拂掉一桌的瓜果，六姑慢慢彎腰撿起，那雙渾濁的眼睛壓下，冷靜地講：“芒姐兒，個人有個人的活法！若事事都要如你的意，那這日子是給你過呢，還是他自己個過？有些事情啊，咱們丘處哥兒醒悟的晚，過個幾年，生個孩子，自然是人丁興旺，闔家美滿的！”

李芒心中氣不過，她道：“我這個打小養(yǎng)在手里的哥兒我還不知道嗎？他幾斤幾兩我還是掂量地清的，他是個負(fù)責(zé)任的，卻太看重仕途……這心啊，不在小家小愛呀！本來也是沒什么的，可就怕那天他開竅開錯了人啊！屆時該如何解釋？我們得把他看緊了，我年輕時受過的孤苦，決計不能再出現(xiàn)在我李家宅子里了……那個賊婦人臨死前的咒罵……可不能小瞧了的……我這些年求道便求的是個自在心，那個賊婦人的怨靈沒有一天不入我夢的……決計不能再發(fā)生那種事情。”她眼神比言語更加堅定，如是說道。

六姑點(diǎn)頭，道：“當(dāng)年那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做出那種事情也怨不得我們，那個賊婦人一天不死，芒姐兒你便一天不得安生……芒姐兒受的苦，這些年我也是親歷的，當(dāng)初趙家信誓旦旦來求娶，病重的老太太不得已撒手同意，為了你們姐弟，老太太籌謀良多啊……只可惜自老太太撒手人寰后，那趙金明便兇相畢露，竟然毆打芒姐兒你！還日日沉醉于瘦馬賤籍之中，染上了花柳?。∽詮哪琴\婦人白董微不顧芒姐你反對，被強(qiáng)行納進(jìn)府后，芒姐兒你沒有一天不被那賊婦人白董微毒打！那可憐的哥兒，剛剛?cè)齻€月不足便化作了一灘血水?。『迷谏n天有眼，丘處哥兒不負(fù)重望考取了功名……你也在趙家站穩(wěn)了腳根兒，我們這才好受些，后來那賊婦人搞出了那般豬狗之事，幸而芒姐兒您冰雪聰明抓住了奸夫，那兩人終于被千刀萬剮一雪前恨！只可惜那刀不夠慢，沒有痕痕抓血！”她咬牙切齒的回憶著，就好像全部重歷了一般。

李芒恨得眼都紅了，她憤憤地說道：“趙家本就是豬狗之家！若非我稍使手段閹了趙金明那個賤人，用計斷送了趙家的運(yùn)勢，趙家也不會落到我手上！但凡趙金明對我好一點(diǎn)，也不至于如此！這些年過去，對于白董微這叫做新仇舊恨一筆勾銷，但對于趙金明，趙家人，唯有流放病死才是他們的歸宿！這趙家賤人扎堆，污了我的手……當(dāng)初我經(jīng)歷的我不希望我們李家的女人再做，也算是為我弟弟求個心安，安素那個孩子我看是個好的，明理大方，知恩圖報，正直不彎這都是她的品質(zhì)，而我最喜歡她的便是知錯就改，當(dāng)初聽說了她在若水節(jié)同陛下最賢明的五公主有個過節(jié)，幸而她們琴蕭共奏解了恩怨，她是個明白的，知錯便認(rèn)，犯錯便改，這是京中的貴女們難得的！”說著她越發(fā)稱贊安素，其實自打她看見安素的第一眼起，她就想起了自己，安素看似柔弱，實則卻更加固執(zhí)。

李芒揉揉額角，對六姑說：“好啦，你也下去休息吧，明日不要去叫新人敬茶，她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是吉時?！?/p>

六姑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李芒將手中一直把玩兒的菩提放下，眼神幽幽地道：“安素這個弟媳……往后的日子只望會慢慢變好，希望丘處安安心心過日子，莫要眼里入些不干不凈的玩意兒……這些年對這孩子的教導(dǎo)也算盡心竭力……總是對得起祖母的托付的，果然三房嬸嬸所處的哥兒不會差。我啊，就不要再多想了，庸人自擾杞人憂天?！彼灶欁缘匕参恐约?，眼神偏向撿起的瓜果，她瞧見還有一顆青提落在桌角，便彎腰去撿，誰料青提在觸及之時被推的更遠(yuǎn)了，撞到了那處本就并不穩(wěn)定的尖細(xì)桌角，桌角微顫，放在邊緣的茶盞便滑下桌，碎了幾塊，連帶著瓷勺……李芒的眼神變得更加莫測起來……

東苑，婚房內(nèi)，昏黃的燈光下映照著兩對新人執(zhí)手相握，李丘處空出的那只手拿起桌上的金剪刀，剪短那段粗長的紅燭，燈光越發(fā)亮了，照上安素白凈的臉龐，她今日涂了敷粉，水紅的胭脂清掃而過留下的腮暈，金黃的花鈿，白潤的珍珠印著朱唇的水潤，略黑的眉目細(xì)長，下有一雙含情的圓長的眸子，眸子清亮，瓊鼻似玉勾，銀輝生眼眸，此謂佳人。

李丘處只是低壓了眼眸，睫毛輕顫，輕道了句：“今日你真好看……”說到底他并非不心動的，其實在第一次看見安素的那天起，他自己說出的那句“安素貴女？自然是極好的，若有這般的佳人在側(cè)，上可琴瑟和鳴，下可梳篦傳情，最是再好不過的妻子了……何能有幸與此？”并非只是一時之語，說不心動那是假話，美人如斯，粉衣菲菲，是個男人也當(dāng)跪的。但是……僅止于心中蕩漾了那么一下，猶如石子投湖，雖蕩漾卻隨即歸于靜好，而他之所以會娶安素，那便是落花有意流水何必?zé)o情，更是神女應(yīng)憐襄王夢，隔岸時時回首來。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便有其中的那抹意味深長了……

李丘處抬手輕撫安素的眉眼，安素下意識顫顫睫毛，她羞紅了臉，紅腮酒醉應(yīng)當(dāng)是這種情態(tài)……

終于李丘處抱起安素，走向垂著紅綢細(xì)紗的拔步床，在她耳邊輕道上一句：“安寢吧……”

所謂鴛鴦交頸蘆深處，一片葦花翻浪出，巫山云雨淋漓盡，香汗輟珠玉臂旁。

夜深人靜，紅燭已熄，躺在最外面的安素輕顫著睫毛上的淚水，她沒有入睡，同枕的男人卻睡著了，他睡相很好也很安靜，夫妻兩人相隔的距離可以塞下一個成年男子，安素怎么會感受不到？她后背發(fā)冷，不覺往被子里縮了縮，她輕輕地開口問了一句：“……李公子……你為什么不能騙騙我，就算是假裝的歡喜也好啊……”

沒有人回應(yīng)她，自始至終唯有她一人像是輕囈一般自說自話，深夜還長著呢，她卻怎樣都睡不著了，只能輕撫著自己軟枕上繡著的鴛鴦，睜著眼睛流淚干熬……

而鐘明將軍府里，燈火已經(jīng)下了，枯坐在自己院中抱劍遮臉的年輕人正在呢喃著。

“……沒心沒肺的東西都出嫁了，你還惦記個什么？倒不如盡早娶回個溫軟香甜的姑娘，從今往后你也可以調(diào)情蜜意……齊威延你這個懦夫，安三既然已經(jīng)盡棄前緣，又有何必念念不忘？”

“有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你干等著、耗著又有什么用？前些天娘給你看的那個馬若云多么好看??！比那個不識好歹的安素好看不知多少倍那！四清振侯府、鐘明將軍府，多般配?。】杀劝布液昧瞬恢嗌佟?/p>

“……挨千刀的李丘處要是敢慢待了安三……瞧小爺我不快三槍銀龍戟戳他個黃泉碧落！李、丘、處！小爺就不信了，我會比你差！定是安三看走了眼！錯把珍珠當(dāng)魚目！嗚嗚嗚……安三，你也是個挨千刀的……嗚啊~小爺我心里難受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著實引來了人了，那人背光而來，遠(yuǎn)看著著略為粗糙的白色中衣，雙手背在腰腹，邁著從容穩(wěn)健的步伐而來，細(xì)看原來他身后還握著把銀戟，他以容姣好，威風(fēng)中透著儒雅，那如臨戰(zhàn)場般的威猛中和著柔輕的儒雅，他星眸善木，略有些青茬，他神情平靜中帶著無奈，走到遮臉哭著的齊威延面前，清清嗓子，說道：“老大，何以至此啊！”

齊威延別過頭去，在這個男人面前他永遠(yuǎn)是個孩子，他才可以任性才可以撒潑搗蛋，男人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全部一般，坐在他身旁輕拍他的肩膀，清聲說道：“人生無常何以悲傷？今日歡喜明朝有愁，老大，傷心可惜??！”

齊威延咽下淌下的一行苦淚，硬做堅強(qiáng)地唬道：“傷心？你大兒子我這是……這是……這是……”說著他越發(fā)哽咽，男兒有淚不輕彈，誰說的？他自小在他爹面前流了不知幾桶淚了，這不還是那個威風(fēng)凜凜沖陣殺敵的小將嗎？

這個男人便是鐘明將軍齊階年，他輕聲一笑，像是沒聽見他在胡辯一般，勸道：“老大，還記得老爹我告訴你的那個金花的事嗎？”

齊威延收了收聲音，哽咽地道：“是不是那個老太太？”他這么一個沒頭沒腦的稱謂招來了他老父親齊階明的一記暴栗，齊階年皺著眉頭，喪著聲音嚷道：“臭貧什么？什么老太太！你都叫老了！你應(yīng)當(dāng)叫太娘娘！死孩子！”

齊威延這才扯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個笑容，他不知道該哭該笑，忍不住道：“我當(dāng)然知道那個太娘娘！我這不是替我娘打抱不平嗎？好啊你這個老頭子，將近四十多的人了，還耍這么一套為老不尊的玩意兒！我要去告訴娘！讓娘修理你這個老不正經(jīng)的！竟然敢追憶老相好了！”他剛說完便又被齊階年一個忍不住挑翻在地，他皺著眉頭哭喪著臉，父子二人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同時擠眉弄眼，也不損半分風(fēng)華。

齊階年罵道：“好小子！算到你老爹我頭上來了！什么叫老相好？還告訴你娘？若不是老爹可憐你這么一個青光蛋蛋夜里沒命哀嚎，我怎么可能跑來這里？是來遛你的嗎？死孩子！”

這下齊威延不干了，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他倒是不悲傷了，改而憤怒了，他說道：“可憐我？怕不是被娘趕出來的吧……”他神情調(diào)侃，眼神飄忽。

齊階年忍下氣來，好言說道：“咱們父子也算是同病相憐……只不過你爹我比你稍好一點(diǎn)，至少遇上了你娘……這么樣吧，老爹我便自拆留血淚史，借以慰藉你這個青光蛋蛋吧……”

于是他開始心平氣和地娓娓道來。

“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想來也算是沒有憾事一樁吧……你祖父尚在時，爹也曾是威風(fēng)凜凜、意氣風(fēng)發(fā)的兵部尚書之子，別的萬不敢多說，但在京中倒也算是個風(fēng)流人物，不為別的，只是那樁同河源軍侯府太家嫡次女的婚事。那時河源軍侯府不過還是個不入流的二流世家，這并非你爹我心存怨懟，這就是事實。不過靠著宮里的女人，依著裙帶關(guān)系慢慢爬上來的，雖然如此，爹并不自視甚高，人嘛，機(jī)緣到了富貴運(yùn)便起了……只是侯府太家的主母有意同兵部尚書府結(jié)親，你祖父雖心中不喜太家人的頤指氣使、得意洋洋，但看在這位太氏姑娘溫潤端莊，慈眉善目，既然是女方之家先提出的，總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吧……太氏姑娘是個好人，十五歲便同你爹我定下了婚約，本來是該順順利利等上兩年便要結(jié)為夫婦的，原來你爹我也是滿心歡喜，焦急等待的，不料宮中突然下詔，是哪位宮中的貴人如今的泰緇太后否了這段姻緣，太家的主母換了嘴臉拒不承認(rèn)了，你祖父聽聞后甚至想要上門討個說法，卻被你爹我勸下了……并非是你爹狠下心腸啊，終究要顧全太氏姑娘的名聲的……沒幾天她便將為父約在靈渠河岸邊，那天啊，她將信物換給了我，就是那把掛在爹書房里的一掌雙面刺繡團(tuán)金合歡輟銀蝶的團(tuán)扇，很漂亮吧，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當(dāng)時便想太氏姑娘當(dāng)?shù)闷稹至吮闶欠至?，緣分雖盡了，情分還是要顧全的?！?/p>

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來瞧了眼聽得越發(fā)癡迷的齊威延，清笑了幾聲，又道：“只不過啊，最傷人心的，終不過是親近之人的釜底抽薪了。那宮里的人反了口，聽說是她那兒子不愿意，竟然攜著情人羞辱于太氏姑娘，當(dāng)初聽到這個消息，你爹我好一番傷心啊，曾經(jīng)視作掌心的人，被人如此相負(fù)，怎能甘心？可惜啊，你爹沒有任何立場幫她，爹不欠她的……后來爹立了功，升了左前督車，慶宴散了，剛出宮門，便瞧見了太氏立在宮門前失魂落魄地。爹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的，勸了一句珍重，便離開了……后來也是緣分使然，你爹娶了你娘，那天也是她一頂小轎送入慷王府的日子，我想她素來要強(qiáng)的，遇上這般折辱應(yīng)當(dāng)很難過，問過你母親經(jīng)她同意后，便為她吹起了奏樂，讓開了道路，就當(dāng)是送她最后一次吧……老大，爹所經(jīng)歷過的事情極少留有遺憾，若說有便是在哪次禮嫁路上慢待了你母親，讓她讓步，是你爹我做過最后悔又最不可后悔的一次決定了，從無二者?！?/p>

齊威延聽后頗為有感，他握住自己肩上的大手，看著齊階年道：“爹，想不到你這般溫柔哎！這么些年你也不說這樣對待你兒子我，放我身上多好哇！”

剛說完便被齊階年一個抬腿踢翻在地，齊威延委屈巴巴地捂著腰，喊道：“偷襲！你偷襲，爹！越老越發(fā)不要臉面了，你這是為老不尊?。　?/p>

齊階年單挑起眉，撇撇嘴，站起身來被手在后，講到：“死孩子，明日千萬別叫你娘知道今日爹教訓(xùn)你之事，否則……咱們殺場上見真章！”他話說到后竟然越發(fā)鏗鏘有力，齊威延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小聲道上一句：“爹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兒子我吧！”

齊階年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笑著離去了……

只剩下齊威延在風(fēng)中凌亂，他拿起自己的武器，心中煩悶散去，可失去的那種迷惘還是滿上心房，他一陣嘆氣終于還是回屋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