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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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城五月,梨花早敗。
梨城向桃城開戰(zhàn)。
大殿里,蘇長鳳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那處角落里碧色身影,沉吟了片刻,道:“碧姬如何?”
有人站出來:“碧姬乃先帝愛妃,此去兇險,恐有去無回?!?/p>
“碧姬,你說呢?”蘇長鳳故意問。
碧姬輕笑:“只要大王讓我去,即使死也無仿?!?/p>
碧姬離開時穿著一身血色衣裙,纖細蒼白的身體裹在一片血紅中,有種死亡的味道。
“今日一別恐再不能見了。”她笑著沖蘇長鳳說,瞇著眼似乎想從蘇長鳳冷漠的臉上看到當年那個羞澀的少年。
“求之不得?!碧K長鳳只是冷笑。
“讓我再給大王撫上一曲吧。”她不等蘇長鳳回答,手指已經(jīng)撥過琴弦,一串音符劃了出來,聽不出是什么曲子,歡快跳躍,讓蘇長鳳想起當年梨樹下與念秀嬉鬧追打,他莫名聽得入迷,緩緩地抬頭看向碧姬,他從未認真看過她,此時看她全身血紅,眉目如畫,心中不由的一顫,只看著那雙眼,似心神都被吸去。
他急急的收回視線,猛然一拍桌子,叫道:“夠了。”
琴聲嘎然而止,碧姬緩緩地站起身,淡然的身蘇長鳳行禮。
“碧姬就此別過了?!比粲芯?,來世再見。
后面半句她沒有說出口,只在心里默默念著,西風烈烈,將她的血色衣衫吹起,她綻出最美的笑容,與蘇長鳳道別,然后轉(zhuǎn)身離去,再沒有回頭。
半月后。
晉王中劇毒而亡,蘇長鳳趁亂攻城,兵臨城下,晉王之子將被亂棍打死的碧姬掛在城墻之上示威,鮮血滴滴而下,一身衣裙染成血紅。
蘇長鳳站在陣前遠遠而望,那在墻頭飄蕩的身影如一張破敗不堪的幡,讓人觸目驚心。
不知為何,蘇長鳳只覺得胸口一陣絞痛。
五日后,城破。
將碧姬自城墻取下時,尸身已經(jīng)腐爛,因為全身皆毒,無人敢斂。
又是三日,蘇長鳳拔營回梨城,見一將士頸中一塊白玉很是惹眼,他住馬,急急的走到那將士跟前,伸手一扯,將那白玉握在手中,低頭細看上面的字,整個人不由得晃了晃,抬頭問道:“你哪來這樣東西?”
將士結(jié)結(jié)巴巴,半晌才道:“是從碧姬頸中得來的,因為她全身是毒,沒人敢碰她的尸身,小的貪心看到這玉便偷偷取下了?!?/p>
“碧姬嗎?”蘇長鳳臉一下煞白,只是搖頭,“不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他眼中紛亂,將那塊玉握得死緊。
“帶我去,帶我去她的尸首那兒。”他狠狠的揪住那將士的衣領。
碧姬已爛成骨架,空洞的眼仰望著頭頂碧藍的天空,身姿仍是倔強的挺直,蘇長鳳不知為何許久才有勇氣走上去,顫著手去掰開她的牙齒看,自里數(shù)起第二顆沒有牙齒。
腦中頓時“嗡”的一下,整個人脫力般跌在地上。
蘇長鳳卻記得清楚,與念秀成親那日,念秀張嘴笑,滿口的牙卻是完好的,他當時對自己說她那時不過十六歲的少女,一定是又長出了新牙,至少臉還是那張臉,滿臉的毒瘡。
卻原來沒有再長出來過,一切都是自己騙自己。
為什么她會是念秀?那個自己口口聲聲叫著“怪物”的女人會是念秀?他不信,不信的。一定是那個女人臨死前給他的報復,讓他生不如死,一定是,一定是的。
“念秀滿臉毒瘡,可你卻美的罪過,真正的念秀已經(jīng)墜下崖底,你又憑什么用這塊玉來證明自己是念秀?”他失魂落魄,盯著那具骨架,如同它還是活生生的碧姬,“你這怪物,以色殺人不知廉恥,害死念秀,殺我皇兄,此時又要欺騙我是念秀嗎?我不信的,我絕不會相信的?!彼偷偷恼f著,帶著惱怒,似乎就要像那天一樣站起來抓著她的下巴將她捏碎。
然而碧姬已經(jīng)只剩下骨架,她再不是活生生的樣子,即使被捏得生疼也會沖他笑,少了一顆牙的地方灌過風,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如同是哭泣一般,蘇長鳳看著,伸手自懷間,扯出那段紅線,紅線的另一頭綁著白色的牙齒,他將牙齒顫抖著放在缺口的地方,完全契合。
“那是定情信物呢,”他低低的說,猛然間喉間發(fā)出如受傷野獸般的嗷哭,手用力的垂了一下那副骨架:“為什么不說,為什么到死都不說,寧愿我看到你被暴尸墻頭也不說,你是想讓我會不會心痛,你得逞了,你該死!”
他說著,眼淚在同時流下來,然后伸出手,也不管上面還有沒有毒,將那具骸骨抱住了,“說過的,我們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