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王俊凱是被嗡嗡嗡的噪音吵醒的。

不同于夏日蚊蟲細(xì)小鬧心的嗡嗡聲，大功率吹風(fēng)機所產(chǎn)生的聲音在耳邊隨著距離忽大忽小，還帶來陣陣暖風(fēng)拂過他的面容。感官正在一點一點回到他的身上，味蕾開始強調(diào)嘴中甜甜的牛奶糖味。他睜開眼的瞬間正好有一只手撩起他的劉海覆上他的額頭，他下意識的捉住對方的手腕反扣住。

“哎？你醒了?！?/p>

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了以后，王俊凱卸下了力氣，無奈感蔓延心頭。他打量了一下周圍，裝修簡約但不失檔次的客廳，自己正仰面躺在沙發(fā)上。室內(nèi)開著暖氣，王源換了一身干凈的黑T和寬松的灰色運動褲，肩上搭著一條毛巾，頭發(fā)還是濕漉漉的，剛沖過熱水澡的臉顯著淡粉色，打完架掛彩的痕跡留在眼角一小片青紫。他坐在地毯上，拇指按過開關(guān)，啪的一聲把吹風(fēng)機關(guān)了。

“濕衣服脫了換這個，別感冒了?！?/p>

他丟了套同款不同色的衣服過去。

“別弄濕我家地毯?！?/p>

搞了半天你家沙發(fā)不如地毯地位高？

王源跑去廚房，王俊凱正好換下了衣服，前者端來一杯半透明的水，一臉快喝快喝的表情遞給他。王俊凱抿了一口差點沒噴出來。

“……好甜。”

“你話好多啊快喝快喝都低血糖了還不多補一點糖分，我找了四種味道的水果糖泡的呢?！?/p>

真的不知道這有什么好得意的，王俊凱翻了一個白眼。身體所需，沒辦法，所以他一仰頭一飲而盡。王源很滿意的樣子，他笑了笑盯著他的臉，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啊了一聲。

“居然沒掛彩?！?/p>

“……。你以為我是你啊，打架都沒章法的，橫沖直撞?！?/p>

“我至少沒暈倒咯?！?/p>

王俊凱心中一涼，他覺得他留下了一個不好的話柄。王源右手一揮，一臉革命情誼的表情說，放心，我不會在女生面前拆穿你的。

“那我謝謝你啊?！?/p>

“不，是我要謝謝你?！?/p>

王源突然嚴(yán)肅起來。

“謝謝你幫我?！?/p>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令人動容。王俊凱不知道為何聽他說謝謝感覺這么別扭，但對方臉上的認(rèn)真讓他不得不把這句話記住。他眨了眨大眼睛，抿著唇望了他兩秒，小小的落寞一閃而過。

“吃飯。”

必勝客的外賣披薩被兩個正值胃口大開的少年很快瓜分干凈，安靜的大屋子只剩下水杯碰桌的聲音，窗外依舊雷雨轟鳴。王源啃完雞翅吮了吮手指，然后冷不丁丟了一句——

“今晚住我這吧，這么晚了，雨還下這么大。借你干凈的衣服，我家有客房，就這樣?！瓦@樣？”

前面的說話語氣是他平常作為源少發(fā)號施令慣了不由自主就順出來的，后面硬是改了一個音調(diào)重新問的。

王俊凱剛想說不，外面一個響雷炸的桌子都震了一下，兩個人同時愣住，然后王源笑開了。

“你的傘丟在巷子里忘拿咯，我家可沒有多余的。”

還有雷公都在幫他說話一樣。

一晚上相安無事，王俊凱寫完作業(yè)就沖了個澡睡了，整個過程中王源沒有來打擾過他。表現(xiàn)的再開朗的王源怎么說也是高傲的小蝎子源少，不會主動粘著別人。但這不是根本原因，他知道的，與其說他不想，其實是他們根本沒有那么熟。

還有他不知道的。

沒人的時候，王源都很安靜。

這個屋子一直沒人，所以他習(xí)慣性沉默。

睡著前王俊凱在想，自己為什么會二話沒說幫他打架呢，這個問題。只不過是看到那個胖子直接一拳落在王源眼角的時候，自己的拳頭就丟過去了，連談判都免了。

也許是因為那個時候他的眼神像霧，就像心底肆意生長的青苔，柔軟又涼薄。不知不覺地就模糊了他的感官，彌散進(jìn)了他未來的每次呼吸。

11

王俊凱醒的很早。陽光在他之后醒來，雨過天晴后的天空被洗了一通。

洗漱完畢以后他收拾好了暖氣片上自己的衣服再拿到房間換上。拉開窗簾之后暖光落在了奶白色的家具上，又照亮了半邊深棕色的地毯。那個電吹風(fēng)還散著線被丟在沙發(fā)一角，王俊凱頓了頓便走過去將它繞好放在一邊。在這樣看來的話，連著碟片機的音響旁邊還散落了一地CD，游戲機的手柄和電視遙控機也被隨手丟在地毯上，垃圾桶里滿是飲料易拉罐，還有一個沒被遠(yuǎn)距離投丟進(jìn)去的可樂瓶落在茶幾下面。

請務(wù)必將他接下來的行為理解為處女座的潔癖病發(fā)。

他把JAY的CD按照順序拍好放進(jìn)了柜子里，其他的碟子也都是自己聽過的歌手。他對新發(fā)現(xiàn)的這個與王源的共同點并沒有多欣喜，反而在拾起地毯上千奇百怪的東西的時候腹誹一句，你怎么不在自己家走著走著就被絆倒摔死，想完這句就差點被游戲手柄拖出的長線絆到。在他將垃圾袋打了個結(jié)靠在門邊時，原來設(shè)定好的手機鬧鐘響了起來，然而這個屋子的主人依然沒有動靜。

其實不難想，十天里面有九天都是踩著鈴聲進(jìn)班的人一定有特別的賴床技巧。王俊凱禮貌性的敲了敲王源的房間門，意料中的無人回應(yīng)。門沒鎖，他開了門站在門邊，想大吼一聲起來上課了聲音卻在看到那張睡臉的時候被收住。

王源側(cè)著身，手臂收在胸口，蜷縮在米白色的被子里，面朝外邊。那畫面怎么說，一個平時給眾人留下小霸王印象的人此刻收起了全部戾氣，嘴唇微張，最放松的睡顏毫無防備。他的皮膚真的很好，白皙又細(xì)致。開了一個小縫的窗口掠過幾縷風(fēng)，于是晨光有機會從窗簾飄起的一角偷跑，落于他臉上，長睫毛輕顫，似乎連細(xì)小的絨毛都被照亮可見。雖然不太想夸獎，但這副在男生看來都可以判滿分的面容正沉浸在未知的夢境中，真的不太想打擾。

好笑，如果僅僅如此就放過他，那就不是王俊凱了。

他走到床邊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竟不知道是直接掀被子還是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來，結(jié)果落實以后的動作卻是將手覆于他頭頂，揪起幾縷頭發(fā)，手感意外的好，于是他還像安撫小孩子那樣輕輕揉了揉。

“王源，起床上課了?！?/p>

“喂，王源?！?/p>

“……”

“什么？”

“好煩啊你……”

居然還有起床氣。

王俊凱來了勁，握住他的手腕將準(zhǔn)備翻個身繼續(xù)睡的家伙拉起來，比想象中還要輕的身體順著慣性直接靠到了他身上。他愣了兩秒直接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王源啊了一聲，眼睛眨了眨，開始清醒。

“……Karry？”

不知道是不是被夢境所擾，他的眼眶紅紅的，盯著對方的眼睛，困頓又著迷。他被盯得有點不知所措，快速摔出正題——

“快點洗漱，要遲到了?！?/p>

意外的聽話。

王源掀開被子，露出一雙大長腿跳下床，赤著腳拎著椅背上的牛仔褲去了浴室。細(xì)瘦白皙的腳踝，大白T領(lǐng)口的鎖骨，后腰露出的內(nèi)褲邊沿Calvin Klein的環(huán)繞角度，他帶著這些絕對領(lǐng)域快速走過他的身邊，然后輕輕吐出一句話。

“已經(jīng)好久沒有人叫我起床了哎。”

這個時候就開始有點要命。

當(dāng)王俊凱知道他們必然遲到的時候，王源建議他們先去吃早餐。他正在自我敲響警種，千萬不要給這個小惡魔帶壞，可是心里有個角落已經(jīng)開始放棄治療。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學(xué)生時代的人，除了那種嗜學(xué)習(xí)為愛好的學(xué)霸，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個叫翹課欲的玩意兒。

他們在便利店買了三明治和牛奶，王源說我還要長高，王俊凱直接潑冷水說你放棄吧你已經(jīng)定型了，然后王源望著比他高半個頭的人就開始喋喋不休。

具體啰嗦了什么王俊凱沒有走心聽，他倒是又多了解了他一點，這人是個話癆。然后走到半路那個聲音消停的時候王俊凱反而不習(xí)慣了，他回過頭看到王源的身影不知什么時候竄到了街邊綠化帶的角落，蹲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干嘛。

他要過去揪衣領(lǐng)了。

那兒有倆只野貓，一大一小。小只的才剛剛出生，蹭著他的腳尖。

少年將手中沒喝完的牛奶伸過去，貓咪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