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宮的日子很清凈,除了阿城天天有空就來陪我以外,鮮少有客人。
珠珠也和往常一樣,白天來錦瑟宮,晚上回王府。
我們再也沒有提起之前的事,她不說,我也不提,也沒有興趣知道她拿著那張空白的圣旨要去干什么。
我越來越嗜睡,夢里還有阿爹和阿兄,他們總在不遠處對我笑。
我還夢回了在凰城城主府的日子,阿兄拿著做好的風箏遞給我和珠珠,分別摸了摸我們的頭,說,你們一人一個啊。
珠珠笑著拉起我的手就跑去放風箏。
阿爹在大堂上說,
凰寧,凰寧,也是有“還一片安寧”的意思,爹爹不求小寧你似鳳凰一般耀眼,只希望你能安寧度日即可。
凰珠,凰珠,也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玉掌明珠不蒙塵,此生也不希望你像鳳凰,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望你們兩姐妹共同扶持,互相愛護,此生共相隨。
“謹遵爹爹教誨!”
美麗的凰城,美麗的城主府啊,那里有七彩的荷花,城西外出了城門有遼闊的草原,城南外出了城門走五十步有一條小溪,城東外有一片樹林,城北有大片的花圃菜園。
遼闊的草原上夜晚的時候可以看見世上最美的星星,有西域的商人與你用蹩腳的中原話把酒言歡。小溪里有比別處更肥大的魚兒,一條可以飽餐幾頓。樹林里有如蛛網(wǎng)般的商路,林樹里有各色的商鋪,商路上有來自四面八方絡繹不絕的商人。一眼望不到邊的菜圃花圃果圃,如果路人口渴摘幾個果子解渴是不算偷的。
“娘娘醒了?”婢女扶起我倚在床邊。
我發(fā)現(xiàn)我真是越來越弱了。
阿城走進來,握住我的手,輕聲問:“你醒了?!?/p>
我的頭:“嗯?!?/p>
我知道他這個皇帝當?shù)耐Σ蝗菀椎?,特別還有我這樣一個皇后,前朝的非議已經(jīng)不小了。
我倚靠在他的胸口,聽得見這具身體胸口的心跳聲。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
我想了想,還是問:“我可不可以回凰城一趟?”
“不行!”如此斬釘截鐵。
沒有出乎意料。
“就回去一趟,幾天我就回來了……”
“不行!”
“過幾天就是我阿兄的生日了,我真的好想阿兄阿爹啊,阿爹當年還說,阿兄生于晚秋初冬,必須經(jīng)歷苦難才有大作為……”
我明顯感受到阿城東身體開始顫抖起來,細細微微,可我還是感受到了。
我覺得,他也肯定想阿兄了,阿兄雖然懟過他,但對他還是不錯的。
可阿城最后還是沒有同意。
我依舊很喜歡看星星和賞荷花。白天就去荷花塘里看花,只是阿城沒有那么多時間總是陪我,為我劃舟的人換成了玉娘。
玉娘還是想不通為什么我對阿城這樣冷淡,阿城已經(jīng)為我拒絕了好幾次大臣的選妃請求,至今后宮中還是只有我一位皇后,并且還給我在朝中的舅舅加官進爵,這此絕寵殊榮,世間少有。好多小宮女都對這位俊俏年輕的皇上拋媚眼呢,玉娘還在給我灌輸著種種思想。
我已經(jīng)習慣了,不想放在心上。
隨著時間流逝,這里的荷花都已經(jīng)枯萎了,我越發(fā)想念城主府里那四季都不枯萎的七彩荷花。
晚上我就到摘星樓上看星星,如果阿城有空就會和我一起來,如果他沒空,就我一個人。
我常常一個人站在摘星樓上,冷風吹起裙擺,我看著西陵的京城皇宮,覺得像夢一樣。
夢醒了,也就一切都變了,都沒了。
夢里有吵鬧聲,我醒過來,整間寢宮里只有我和珠珠兩個人。
她扶起我,依舊冷漠,只說:
“別怕?!?/p>
渾身是血的一個小宮女跑進來,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有一群亂賊打開宮門沖進來了!”
珠珠慢慢站起來,拿出袖子里的匕首就把那個小宮女給殺了。
小宮女在臨死前仍睜著大大的眼睛,眼珠好像要突出來一般,很駭人。
我僵在原地,若非親眼所見,我絕對不相信珠珠會殺人。
那個豪爽善良的珠珠,那個為了救我不顧一切的珠珠會殺人。
我腦子里面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外面的聲音亂成一片,這間寢殿里卻靜的可怕,仿佛聽得見珠珠匕首上那滴落著的血滴的聲音。
那鮮紅的鮮血就順著匕首的輪廓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毯上。
鮮紅的可怕。
我說:“你會殺了我嗎?”聲音顫抖。
她說:“不會。”
我說:“是你拿著那張空白的圣旨把亂賊放進皇宮的?”
她說:“是,”又說,“不過那不是普通的亂賊,是北狄人,你的西陵皇上,難逃一死?!?/p>
好像跟她毫無關系的語氣和表情。
我哭了,被這入冬的風冷哭的。
好冷啊。
真的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