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里屋的門才被素衣打開。只見素衣面色蒼白如紙,扶門而出,不住地咳嗽著,迎面而來地蔚風(fēng)只感覺到有微帶血腥地氣息噴到她臉上。
然而,盡管自己已經(jīng)虛弱不已,卻依然望著蔚風(fēng)清澈地笑著:“大皇子沒事了,兩位姑娘可以進去照看了?!?/p>
蔚風(fēng)有些心疼,將素衣拉進懷中,輕輕拍著她因為咳嗽而起伏不定地后背,在這一刻,一向以冰冷強硬示人的蔚風(fēng)眼中卻露出了慈母般的關(guān)切:“我方才看到,你將鶴然體內(nèi)地蠱毒渡到了你自己身上,這樣的話,你的身子能吃得消嗎?”
素衣嘆息著笑了,努力站直了身子,言語淡淡道:“柳姑娘不必擔(dān)心,我們藥師一族生來就是為鶴羽皇室一族試藥解毒的藥奴,因而我們每一個人從小便練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所以這蠱毒自然算不了什么。”
藥師?藥奴?眉兒的好奇心正要被素衣的身份勾起,卻不想素衣卻擺了擺手,緩緩走出了房間,只留下一個略微單薄而沒落的身影。
回到房中,素衣常常舒了口氣,整個身子伏在白虎之上,眼中淚光點點。任憑蠱毒的身體中緩緩蔓延,再漸漸消逝,肉體疲軟無比而無法動彈,思緒卻活躍地飛回了曾經(jīng)。
她是藥師,生來便注定要被帶到可怕的藥奴基地中去,被一群以毒圣自稱的人折磨。在那里,她遭受了無數(shù)毒蟲異草的侵蝕,也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五臟六腑被撕扯,身體漸漸變冷,生命漸漸消逝的折磨。
她還記得,與她同一批送進來的孩子有二十人,而在毒圣們的折磨下最終活下來的,只剩下她和另一個叫紅菱的女孩。
毒圣們迫不及待地將她與紅菱二人送到了鶴羽皇宮之中,以邀功加爵。那一天,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她只記得,皇宮很高、很大、很空曠。老鶴皇一身華服,端坐于高臺之上,而他的兩側(cè),則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兩個孩子,那便是鶴羽的兩個皇子,鶴然與鶴唳了。
老鶴皇因金鶴翎之故,一向?qū)檺埴Q唳,指著高臺之下跪著的她與紅菱,向鶴唳微笑道:“唳兒,這兩個藥奴,你想要哪個?”
素衣看到,鶴唳一臉得意地走到自己身邊,用挑選貨物的眼光上下打量著自己,甚至伸出右手,像是挑選牲口一般企圖掰開她的嘴,看她的牙口!
那樣的動作,那樣的神情在一瞬間便惹怒了素衣,她用仇恨的目光怒視著眼前的鶴唳,一口唾沫啐到了鶴唳的臉上。
鶴唳轉(zhuǎn)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素衣地臉上,緊接著,大殿兩旁的衛(wèi)兵便將她當(dāng)作了會危及小皇子生命地危險物品一般,蠻橫而粗魯?shù)貙⑺齼墒址纯郏又阋喝胨览巍?/p>
“慢著!”
一個略微有些稚氣,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從高臺之上傳來:“這個藥奴,歸我了?!?/p>
便是如此,素衣侍奉了鶴然多年,這些年,在鶴然的保護下,她從未用自己的身子給任何鶴族皇室過毒,也未曾受到鶴唳的欺辱,鶴然待她,則從未將她視作藥奴,反倒更像是一個會時刻陪在身旁的朋友、知己。
她知道,大皇子一直過得很苦。雖有治世之能,卻始終未得到老鶴皇的賞識;她更知道,大皇子性本淡泊,無意于爭權(quán)奪利,卻依舊時時被鶴唳提防、陷害,甚至欺辱。
這種日子在老鶴皇死去,鶴唳登基之后,變得更加可怕了。鶴然先是被鶴唳削去皇籍,逐出皇室,進而便明目張膽地不斷設(shè)計,意圖謀其性命,卻又屢屢失敗。素衣以為,北酆王來鶴羽的那一次,鶴唳的計策成功了。
她以為,那一日鶴然與北酆王同歸于盡,她以為,此生再也無法相見。失了大皇子,她便失了在世上的最后牽掛,于是,她便自那時起,與世隔絕,隱居獨幽谷。卻不想,在一次亡命森林的采藥中,偶然相遇。
這一次,素衣在心中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永遠陪在大皇子身邊。她不希望這種陪伴能得到些什么,她只是心疼,單純的心疼,她只是,想與他一起承擔(dān)那些生命不能承受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