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帝被惡魂厲鬼那樣深刻的怨力所震撼,他高居九天太久,全然忘記了這世間竟還有如此卑瑣卻又堅韌的生物存在,那是他難以想象的力量。
很快,圣帝周身的金色羽翼被那幽藍的詭異怨靈附著,失去了它原本奪目的金色。一向?qū)⒛в驉红`充滿鄙夷與偏見的圣帝豈能容得這些污穢之物近身!若是繼續(xù)與這些絲毫不畏懼死亡的怨靈耗下去,只怕是會折損他自以為圣潔的修為。
圣帝不愿繼續(xù)纏斗下去,全力扇動其巨大的羽翼,將那無數(shù)的怨靈紛紛甩開,幻作金紅的流星,消逝在天的盡頭。
無數(shù)的怨靈見圣帝離去,漸漸止了那凄厲的嚎叫聲,竟無比順從地俯首于噬靈身前。
此刻的噬靈褪去那月白色的麒麟戰(zhàn)甲,幻作一身青色長袍,頭戴蒼碧之冠,腰佩通陽太平之印,手執(zhí)天下死生之柄為眾亡靈施以渡化。
“茫茫三界,浩浩百川。孤魂等眾,輪回生死。救拔諸眾生,得離于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云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fā)玄元始,以通祥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p>
噬靈渾厚的渡化之聲響徹在整個靈泊,那聲聲經(jīng)文宛若擁有實體,幻作道道溫潤光芒,若一層銀紗,輕輕然籠著每一個怨鬼孤魂周身,為那原本滿身怨力而無法轉(zhuǎn)生輪回的怨靈清了煞氣。那幽藍色的鬼火在漸漸褪色,變成了一顆顆閃著月白色微光的星輝,漸漸向冥河之中歸去,將那原本被黑色瘴氣環(huán)繞的冥河映得清亮。
噬靈再次耗損修為,渡化了這眾多妖靈,送他們再度入了那輪回之境。
待所有的妖靈皆入了輪回,噬靈已是精疲力竭。他踉蹌了幾步,伏在薩蒂爾身前喘息著。
“謝謝”,噬靈望著眼前的桐夜,聲音聽起來很是疲憊,“只是不知,你們?yōu)楹螘蝗坏酱???/p>
骨生花的回答帶著幾分得意,她搖曳著身姿,俯下身去,用頗有挑逗之意的目光望著噬靈:“是地聽帶我們來的。我們被圣帝造出來的假楓堤關進了鶴皇的王陵,是我召喚地聽來到此處的。不過,從方才的情勢來看,古神可要感謝我們?!?/p>
言罷,又伸出一雙芊芊玉手,妄圖替噬靈拭去殘留的血痕。
噬靈微微將身子一偏,避開骨生花的挑弄,沉聲警示道:“骨生花,你莫要用這身子行太過出格之事。我能殺了你主人,同樣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你?!?/p>
骨生花佯裝一臉委屈,有意躲在桐夜身后嬌嗔道:“古神方才待那些亡靈惡鬼那般慈悲,怎么到我這里,又是另一副面孔了?!?/p>
“別鬧了”,桐夜輕聲制止骨生花,一手將她護在身后,對噬靈道:“古神,如今整個滄流大地盡數(shù)為仙靈掌控,圣帝今日有恰對古神您起了攻勢,雖方才僥幸逃過一劫,但您也是身受重傷,只怕圣帝會趁此時機不日再起殺心?!?/p>
薩蒂爾聽罷桐夜此言,只覺主人的實力遭到了質(zhì)疑,很是不爽地維護噬靈道:“主人乃上古之神,若不是為了瀟瀟,主人怎會敗給那只死鳳凰?怎會陷入如今這般險境?”
桐夜聽聞瀟瀟二字,原本有些晦暗地眸子竟突然有了光:“瀟瀟?這是何意?”
只見噬靈從懷中掏出那閃著盈盈青色光華地琉璃盞,緩緩交予桐夜手中。就在那琉璃盞觸碰到桐夜掌心的那一瞬,那青色的光華分明更亮了幾分,原本平靜的光像是忽然有了意識一般雀躍了起來。
薩蒂爾看著那青色的光盞雀躍的樣子,更是替主人感到不值,陰陽怪氣道:“這小妖還真是只白眼狼,主人為了這仙靈向那圣帝獻出了自己全部的修為,到頭來她還是最愛她的桐夜。”
桐夜望著那雀躍的青色光芒,仿佛自己沉寂了多天的靈魂也隨之歡愉了起來,他不敢相信,那種失而復得的欣喜令他幾乎語無倫次:“這是……瀟瀟?!她……又回到我身邊了。”
噬靈望著那琉璃盞的目光滿是戀戀不舍——那一襲紅色的長裙,那弱柳扶風般的倩影,那唯一一個不求他助她渡化成仙,只求他助她入魔成妖的人。為了萬年前的信仰,他渡化罪苦眾生已有萬年,分明是上古神祇,卻始終因其與九天之上的天神待罪苦惡靈的觀念不同而受盡白眼,他太需要有一個真真切切的神,出現(xiàn)在他面前,用活生生的行動告訴他,眾生平等,妖魔惡靈與天神上仙不過是身處的空間不同,但皆有存在的權利,他需要有個來自九天的神向他證明,他立下的重誓,他信奉了終生的觀念是正確的。
正當他心灰意冷之時,她出現(xiàn)了。那來自九天的竹仙,著一襲紅裙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那時,她目光灼灼,信誓旦旦:“我要墮入魔域,輪回為妖,請古神助我。“
“這茫茫六界眾生,皆渴望輪回修煉成神,唯有你,竟要墮落成魔。你可知,魔是這六界最低賤的生命?”他當然不認為仙與魔有生命貴賤之分,只是,他有意激她,他要知道她真正的內(nèi)心。
“天地萬物,上到九天神靈,下到魔域巫妖,大到九萬里鯤鵬,小到朝菌蟪蛄,皆有其存在的權力與輪回的命數(shù),您是古神,該比我更精通這六界之法?!?/p>
這是今日他對圣帝說的話,亦是當年她在圣殿之上對他說的話。那個真真切切的神來了,她就站在他面前,她此刻正在用活生生的墮仙行為告訴他,他堅持了萬年的信仰是正確的。那一刻,她是他萬年生命中唯一的光。自那以后,他便再也無法忘記那抹紅影。
然而,那樣倔強而易碎的靈魂,終究不是他的。他愛她,愛她的方式不是占有她,而是默默守在她身后,默默用活生生的渡化行為證明他萬年前的誓言,也證明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