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
她仿佛來到了記憶深處,在九天之上,云霧之巔,有銀白色的光在九天的風(fēng)中搖曳,縹緲如絮,純白如雪。清風(fēng)拂過棲鳳林,風(fēng)中的竹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一切恍若隔世。
自那竹林深處,忽然凝結(jié)出一個幻影,那個影子緩緩走近,直到她看清了來人的面目——那是一張?jiān)S久未見的臉,一位須發(fā)微蒼的老人,一身青衣,氣度蕭然,負(fù)手而來。
“仙主……”
眼前之人便是掌管九天棲鳳林的竹仙青士仙人,瀟瀟就是背著他剔了仙骨,墮仙為魔的。
青士仙人望向?yàn)t瀟,輕輕向她招了招手,言語中聽不出一絲波瀾:“你隨我來?!?/p>
瀟瀟跟在青士仙人身后,穿過整片仙林,經(jīng)過數(shù)棵郁郁蒼蒼的修竹,那棵棵翠竹甚美,瀟瀟抬眼仰望,只看得頭頂一片青瀾似海,那是瀟瀟畢生都無法抵達(dá)的高度。
青士仙人一路并無言語,只昂首向前,一直走到這茂林的盡頭,沒有了茂竹的阻擋,天風(fēng)越來越大,攜著九天之上清冷料峭的寒氣吹得瀟瀟不禁抱緊了雙臂。
青士仙人最終停在整片棲鳳林最邊緣處的一棵小竹前。那棵竹與方才林中的所有青竹皆不同,那棵竹更為清瘦、矮小,竹身上尚有些不怎么雅觀的紅色斑點(diǎn)。但更為奇特的是,那棵竹緊緊依偎著一株已然枯萎的桐木——那株枯木明顯是被人為攔腰截?cái)嗟模讶粵]有了枝干,唯余下一段光禿禿的樹身,但依舊能見出那棵樹在被截?cái)嘀笆呛蔚鹊拇謮选?/p>
在那小竹與桐木旁,有一長身玉立的背影,那人身著華服,周身逸散著金色的光暈,那人徐徐轉(zhuǎn)過身來,用一雙諦視天下的眼睛凝視著眼前的瀟瀟,那樣的神色,不怒自威。
“帝尊?!?/p>
瀟瀟望著眼前那莊嚴(yán)肅穆的面孔,心中不覺一驚,忙垂下雙眸,向圣帝微微頷首。
“抬起臉來?!笔サ鄣愿赖?。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瀟瀟,他想要知道,能讓自己的胞弟噬靈用一身修為換取仙靈的小小竹仙,究竟有何等的不同。
如同鑒別某種器物一般的目光令瀟瀟感到極為不適,她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帝尊此番入夢于我,所為何事?”
圣帝并未收回他那打量的目光,而是在這目光中雜糅幾分威懾之意:“你是我棲鳳林中唯一的一棵瀟湘竹,也是九天唯一一個由仙墮魔的神靈。如今你已回歸仙身,便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與立場?!?/p>
瀟瀟聞言隱隱感到不安,卻隱去心中的畏懼,直視著圣帝那灼人的目光:“恕瀟瀟愚鈍,未能理解帝尊話中之意。”
圣帝緩緩抬袖,指向那棵枯萎的桐木:“你可知,他的性命是我賜予的?我能賜予,便能收回?!?/p>
圣帝不過向一旁的青士仙人遞了一個目光,青士仙人便悟了圣帝之意。見那仙人不過向桐木的位置信手一揮,憑空便起了閃電般的光華,那桐木的根蒂轉(zhuǎn)瞬便被凌空拔起!
“住手!”
瀟瀟用整個身子護(hù)住桐木,卻不想夢中的自己無有實(shí)體,那閃電徑直穿過她的軀體,將桐木的根蒂懸于半空之中。
“別傷害他!只要帝尊不傷害他,我愿意答應(yīng)帝尊做任何事?!?/p>
圣帝眼底露出一絲冷笑,向青士仙人微微抬了抬手,青士仙人便瞬間收束了靈力,桐木的根蒂再次扎入土壤之中。
“本尊若是想殺了他,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罷了。但是本尊不想傷他性命,雖然他誕生于鬼域那蠻荒之地,然而畢竟沾染了我九天的靈氣,也算得上半個九天之人,與那些鬼域妖邪終歸不同。所以,如今他成了那鬼域的主,倒是甚合本尊心意?!笔サ弁蝗活D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但是,若是他選擇復(fù)活他那魔頭師父域澄,那便是在與本尊作對了?!?/p>
話到此處,圣帝將目光轉(zhuǎn)向?yàn)t瀟,言語中竟有幾分威脅之意:“你若想讓他活,那便讓域澄死?!?/p>
“帝尊是想讓我阻止桐夜復(fù)活域澄?”瀟瀟問道。
“不,如今三片魂器皆以現(xiàn)世,域澄復(fù)活以勢不可擋,本尊是要你在桐夜復(fù)活域澄的那一刻,再次殺了域澄?!?/p>
只見圣帝步步向?yàn)t瀟逼近,眼中閃著凌厲的光,抬指便向?yàn)t瀟額前點(diǎn)去。
那一剎那,瀟瀟只感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控制,一陣陣強(qiáng)大的真氣正猛烈地灌注向她的體內(nèi),肆意沖撞著她周身的經(jīng)脈。
“我方才將斬魔訣傳授與你,待到域澄復(fù)生的那一刻,便是他形神之間聯(lián)系最弱的一刻,也是他最為虛弱的一刻,你要在正確的時機(jī)接近他,需默念此訣,并用利器刺入他的心臟,他便會形神俱滅,永不復(fù)存。記住,桐夜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