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范無救言之鑿鑿的話語,范閑還是跟著他去了一趟二皇子府。
然后,也就是在二皇子府上,范閑不僅看到了范無救所說的一筆筆記錄清晰的賬目,還找到了幾張存留的藥方、不少沒完工的衣服。
拿起托盤上的一件衣服,范閑只是展開看了看,就已經(jīng)知道這衣服對他來說有些合身,等他穿上試了試,除了顏色款式不是他常穿的類型,合身到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
這些證據(jù)過于真實,不像是偽造出來的,而也正因為過于真實,才使得這件事更像一個謎團一樣。
范閑我敢拿命發(fā)誓,我沒回過京都,更沒呆過二皇子府。
哪怕心里再震驚,范閑面容上也沒有顯露分毫,他沖著范無救保證完后,又提出來質(zhì)疑:
范閑而且這些衣服,我現(xiàn)在即便穿著挺合身,但我離開南慶時,身材沒這么清瘦,這些衣服顏色款式也不是我平日里愛穿的類型。
他不在京都的那段時間,一定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范閑隱隱約約的覺察到,這些留下的證據(jù),或者準確的來說,曾經(jīng)是待在二皇子府上的那個人,不僅僅跟二皇子的失蹤扯上關(guān)系,還會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范無救你說的這些,我和謝必安早就調(diào)查過了,從時間上看,待在二皇子府上的人,是不太可能是你。
范無救但二殿下記載的字跡,府上多出來的藥方、衣服,很明顯又跟你范閑有些關(guān)系。
因為失去了一些的記憶,這段時間忙的焦頭爛額的范無救,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這些東西二殿下到底是什么時候交給他的,又是為了什么把這些東西交給他?
二殿下做事是不可能沒有目的,這也是他在自己房間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后,沒第一時間上交上去的原因。
范無救范閑,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什么人,跟你跟殿下都認識?
對方在二殿下府上待過一些時間,殿下又是派人問診醫(yī)治,又是給他準備衣物,想想也知道,殿下對那人不錯。
范閑……我……你……
看來這鍋是真的是甩都甩不過去了,可他跟二殿下又沒什么交情,又有什么都認識的人?
這憑空冒出來的不知名人士,總不可能是五竹叔?
不是,五竹叔?
范閑突然想起來,他之前跟五竹叔在夜闖皇宮,從太后寢宮拿到的那把特殊鑰匙,他用它打開了母親留給他的鱷魚皮長箱子,拿到了母親寫給他和五竹叔的書信。
他還記得母親在信中告訴他,他們不是穿越,而是蘇醒了。
因為他們曾經(jīng)的時代進去冰川時代,整個時代都被冰封后,大地上又重新有了人類,母親和那些前輩們一樣,都是重新從冰雪里蘇醒的人。
難道二皇子府上的憑空出現(xiàn)的那個人,也是跟母親他們一樣嗎?想到這里,范閑神色難免有些激動。
范無救范閑,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一直緊盯著范閑的范無救,自然沒錯過他臉上的神色,趕忙追問:
范無救二殿下,他到底被誰帶走了?
范閑我沒想到什么,范無救,二皇子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帶走的,你自己沒有絲毫記憶,卻想從我這里得到答案?
范閑而且,所說可疑,你不覺得你才是最可以的,賊喊捉賊也是有可能的!
范閑腦子轉(zhuǎn)的賊快,他看著范無救,一雙眼里帶著狡黠,有理有據(jù)分析:
范閑二皇子府上戒備森嚴,能把二皇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還能讓府上所有人同時失憶,也只有熟人才最可能辦到。
哪怕是大宗師來了京都綁走二皇子和太子,都需要費上些功夫,更別說還讓兩個殿下府上知情人全部失憶。
膽大包天綁走皇親國戚,卻又不傷府上下人,這怎么看,都有很大問題,就是不知道李承澤和李承乾怎么得罪了對方。
范無救范閑,我們現(xiàn)在在說你的問題,你不要左顧而言他,我怎么可能會對二皇子不利?
范無救沒想到這么多的證據(jù),范閑不承認就算了,還扯到他的頭上。
范閑怎么不可能?我跟你家殿下無冤無仇的,你都能懷疑到我頭上,你家殿下可是在你手上丟了,我懷疑你自導(dǎo)自演,有什么問題?
范閑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跟范無救爭論。
心里卻也在想著,要是五竹叔在京都就好了,那樣他就問問五竹叔,還有沒有其他21世紀的現(xiàn)代人,從冰封里醒來。
21世紀的現(xiàn)代老鄉(xiāng)啊,哪怕素昧謀面,范閑光是想著心里都有些觸動。
一個人呆在這個世上實在太孤獨了,他需要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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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慶流放之地,一家不起眼的醫(yī)館,一個大夫一個藥童撐起來了方圓十幾里的病患。
無雪從答應(yīng)李承澤讓他過來當藥童開始,就開始教他如何晾曬草藥、如何保存藥性、如何抓藥煎藥……
無雪教的不算快,李承澤學的也不慢,邊教邊學,靈活運用,哪怕李承澤有很多東西做的不太好,也勉強算個幫手了。
“砰砰砰……”
大清早的,李承澤飯剛扒了兩口米飯,就被外面緊急的敲門聲打擾了胃口,等他打開外面的木門,就看到血淋淋的人高馬大的漢子,強撐著身體血手抓著門框,口喊救命。
李承澤……
你喊救命,我比你還想喊救命。
肚子上被劃出來這么大的一個口子,都沒當場死亡,還能拖著身體過來找大夫,這求生意識也太強了,是得多想活??!
李承澤剛看到時,怕歸怕,很快就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去房間喊無雪去了。
李承澤雪大夫,這……這獵戶的肚皮上被劃開一個大口子,還有救嗎?
等無雪過來,人高馬大的獵戶已經(jīng)昏死了過去,大半個身軀都被鮮血浸透了,身上的血腥味比剛才更濃郁了。
李承澤覺得這人十之八九是沒救了,但萬一呢……
無雪死不了,你去按照我之前教你的,西側(cè)把房間用烈酒清理一遍,如果忙不過來,就請人幫忙。
這人不僅是肚皮被野獸劃破了,連肚子里的器官也受到了或重或輕的破損,能撐到現(xiàn)在沒死,已經(jīng)是命大了,想活來必須進行手術(shù)。
無雪先把臉朝下昏死的獵戶扶起來放平,接著就給他止血、輸送了真氣,讓他有命撐到手術(shù)結(jié)束。
日升到日落,一條人命就這么從鬼門關(guān)被硬生生被拖扯回人間。
無雪做手術(shù),李承澤作為藥童是給他專門打下手,他自然也參與了這場手術(shù),見證了對方在他們手上,一點點的由死到生的過程,像是一場的神跡。
手術(shù)結(jié)束,無雪沒什么變化,李承澤卻因為緊張身上出了層冷汗。
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汗珠,粗糙的衣袖磨得他有些刺疼,換成往日他總會心里抱怨幾分,此刻卻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李承澤還真是奇怪,眼看著他都要死了,他卻一點點恢復(fù)了生機,見鬼似的的活了下來。
因為壓制不住興奮,李承澤很想找個人說些什么,卻因為此刻屋子里的場景、屋子里的人,只能在心里東一句西一句的叨叨個不停。
李承澤今天晚上回去一趟告訴李三吧,他肯定沒見過這種大場面的,快死的獵戶都在雪大夫手上活下來了。
他覺得李三,實在找不到事情做,也可以跟他一樣,來醫(yī)館當藥童。
李承乾……
在流放之地,終于又找到一份新職業(yè)的李承乾,莫名的腦后一涼,打了個寒顫,話說這是誰叨念他了,感覺不像好事。
把快死的人救活,這在流放之地著實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一位醫(yī)術(shù)過分高明的大夫,在流放之地也是各勢力拉攏的對象。
所以,很快的無雪這個小小的醫(yī)館,逐漸多了不少穿著體面的陌生人,這些人里有真的需要看病的,也有怕以后需要看病,過來打探或者想收買拉攏的。
無雪你不吃飯,看著我干什么?
飯菜是無雪做的,最近的伙食好了不少,有青菜雞蛋魚蝦,反正醫(yī)館里有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李承澤雪大夫,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這個問題,是李承澤最近很想問的,因為哪怕雪大夫醫(yī)術(shù)高超,心思細膩的李承澤,還是察覺到雪大夫這樣的人,一點也不像個大夫,或者準確的來說,他覺得雪大夫不止是一個大夫。
無雪很多,喜歡的做過,不喜歡的也做過。
輪回那么多世,無雪因為興趣愛好,學過很多東西,也因為生存,不得不學很多東西。
有時候,有些東西可能他不用,都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qū)W過。
李承澤這回答等于什么也沒說,雪大夫就不能透露一點嗎?
飯菜是李承澤愛吃的,一邊吃菜邊詢問答案。
無雪大夫、廚子、書生、劍客。
無雪想都沒想的隨意拋出來幾個,說完他反而看著李承澤,問:
無雪你以后想做什么?
無雪很清楚,李承澤哪怕恢復(fù)不了記憶,也不可能當一輩子藥童的,被他抓來這些日子,應(yīng)該算他一輩子遭受最大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