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護(hù)國寺燒香禮佛過的十分安逸,似乎并沒有要回來的念頭。一來是她正在祈福不可半途而廢,二來她也不想這時候回去打擾兩個小輩。除了前些日子寄過去的信,老夫人大有撒手不管溫紹他們二人的態(tài)勢。
而這兩個小輩卻是沒有這么安逸了。戚北侯府除了必要的下人,總共也就溫紹和姜韞兩個主子,人丁稀少,除了與公主府有些聯(lián)系,平時與京城圈子也來往得甚少。年年九月都要舉辦的霄月會,戚北侯府是一概不去的,無非是個京城世家聚在一起消遣的閑雜聚會,溫紹根本不想與他們扯上一星半點干系。
對此,皇帝也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山衲瓴恢獮楹?,昭帝親自明里暗里點了點溫紹,要侯府參與。
溫紹沒太當(dāng)回事,反正皇帝怎么想的他也不想費(fèi)盡心思去琢磨,無非走個過場。
直到霄月會正式開始,他才后悔當(dāng)時沒違抗圣命。侯府一貫露面極少,今日少見地侯爺和侯夫人一同參與,世家們自然要好好打探打探,順道攀比攀比。
溫紹在男宴這邊,身邊跟著個時刻關(guān)心病人的裴大夫,還有個陸池。陸小公子就想趁宴會跟戚北侯套套近乎,憑一己之力,將跟他一樣目的的世家公子們?nèi)珨r在后面。
“侯爺,我做的漂亮吧,還滿意嗎?”
陸池得意地驗收著戰(zhàn)果,正倒了滿滿一杯酒遞給溫紹。
裴術(shù)一把將酒推開,鄙視地看了陸池一眼。
他實在想不通,姜韞那個小古板是怎么結(jié)交到這樣的朋友的。早些年他在西北大營的時候便跟著溫紹將此人厭惡了個遍,如今陸池雖有些收斂,也對當(dāng)年的事追悔莫及,可他這性子還是這樣……
溫紹只一直往女眷席上看,應(yīng)了聲:“那本侯還要多謝陸公子了?!?/p>
正拿著酒的陸池神經(jīng)大條地道了句不敢當(dāng),本來被裴術(shù)推開的那杯酒下一刻便進(jìn)了他的肚子里。
“哎,裴大夫,你說咱們……”
裴術(shù)清風(fēng)明月般坐在那里,左耳進(jìn)右耳出地聽著陸池滔滔不絕的廢話。
這邊姜韞倒是覺著新鮮,正津津有味地聽著陸汀為她講著霄月會往年的趣事。陸汀講的眉飛色舞,有趣是有趣,可翻來覆去也就是那么些才子佳人,姜韞聽了一會兒,已經(jīng)開始百無聊賴地研究起桌上的點心了。
她今日來,展翠那丫頭十分用心地替她梳了個頗繁雜的發(fā)髻,美則美矣,就是不大方便她打瞌睡……頂著這么一頭珠釵,她脖子都快要斷了……
主臺上的京城貴女們那是穿的叫一個爭奇斗艷,姜韞看著那些粉粉嫩嫩的顏色便有些懷念,若不是已嫁為人婦,她也想穿這些粉嫩的顏色來著……
陸汀逮著姿容不錯的便一個勁地替她講解,譬如這位是左相嫡孫女那位是尚書之女啊,誰比較精通琴藝而誰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并無其他出彩……姜韞埋頭小口吃著點心,時不時替陸汀遞一遞水,怕她渴著。
溫紹那邊是不是也和她一樣無聊啊?姜韞這樣想著,便抬起頭往男席那邊望了一眼,好在這宴會是露天的,專門騰出一塊空地來舉辦,視野倒也開闊。
陸汀給她講話本的時候怎么說來著,緣分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東西。
看來真不是誆她。她和溫紹正好坐了個相對的位置,以至于她越過一群公子小姐一眼便看見了溫紹。
他沒抬頭,也沒在吃東西,一旁的陸池不知道正對他講著些什么,他好像……一句沒在聽的。
姜韞脖子快要伸得斷掉的時候,她終于看清楚了溫紹在干什么——他在睡覺。
果然他也十分無聊。
“看什么呢?脖子伸成這樣?”陸汀正往她這邊湊著,她順著姜韞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一個正在打瞌睡的戚北侯和她家智障弟弟,還有個十分儒雅的青衫男子。
前幾日姜韞同她講過,侯府是有這么一位大夫,醫(yī)術(shù)精湛,好像是叫裴術(shù)。如今看來,八九不離十便是這位了。
她看著姜韞的樣子無奈扶了扶額,“好了,別望了,脖子不酸嗎?”
姜韞叫人發(fā)現(xiàn)了一時間有點小小的窘迫,她笑了笑,乖乖收回了脖子,“其實……也不大酸的?!?/p>
正說著,姜韞突然發(fā)覺周遭的聲音都小了些許,明顯有一層陰影投在她的上方。
她下意識抬頭,意外的看見了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榮旻長公主。
心下自是欣喜,可當(dāng)面卻不敢多表現(xiàn)出來,姜韞只能急忙站起身像長公主見了禮,“殿下?!?/p>
周圍的人見長公主是來找侯夫人,也都漸漸恢復(fù)了剛才的樣子,只是都明里暗里收斂了一些。
榮旻長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暗紅色的滾邊常服,整個人看著叫人舒服,那種與生俱來的皇家風(fēng)范卻是少了些。往年霄月會不是沒有皇室參與,但都極少,譬如先帝朝時,便有一位皇子為了自己中意的貴女破例參加霄月會。所以如今長公主來此,也不算特別驚奇。
“阿韞跟我還見什么外,你好生坐著,正巧這兒空著,我坐這便是,順便也好和阿韞聊聊天?!遍L公主笑道,便從容地坐在了姜韞旁邊。
陸汀是與長公主見過幾次的,她性子討喜,自然也很得長公主喜歡。她知道侯府與長公主關(guān)系好,卻不曾想姜韞與長公主這般親切。
長公主來了一會兒后,姜韞本來一顆懸著的心才徹徹底底落了下來。長公主……好像真的只是來湊熱鬧的,畢竟公主府冷清,長公主又是個喜熱鬧的……
陸汀那丫頭和長公主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姜韞支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溫紹。
她這副樣子自是有人看見,但多是礙于戚北侯的威名不敢大聲說道,只是在下面小心翼翼地竊竊私語:“侯夫人眼睛都快瞧直了吧!若不是侯爺已娶了妻,我也想這樣光明正大地看他!”
“也不能全賴侯夫人……畢竟侯爺那張臉……”
這還是幾個不大拘束的才敢說的,還有的臉皮薄的,只能默默在那兒捂著臉。
姜韞一邊看著溫紹,一邊想著這宴會上的小點心就是別致,回頭一定要問問是哪位廚子的手藝。
姜姑娘想著,反正侯爺在睡覺看不到她,即使她用再猥瑣的眼神看他他也不會知道……可是下一刻,戚北侯卻突然抬起了頭,一雙漆黑的眸子正盯著姜韞。
他朝她溫柔地笑。
姜韞鼻血都要噴出來了,連忙咬牙低下了頭。
這個人是沒有分毫自知之明嗎,自己笑起來殺傷力多大沒點數(shù)?這么大庭廣眾地就對她笑?
姜韞偷偷又瞄了一眼,他居然還在看她!好,今天晚上回府等著!睡覺別抱著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