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想開了想透了,突然又見旭鳳進(jìn)來潤玉還是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大抵是身體對給他帶來痛苦的人下意識的恐懼。
潤玉扶著桌面站了起來,有點(diǎn)莫名的尷尬和呆滯。旭鳳嘴張開又合上,反復(fù)幾次終于一把攬住潤玉,心里驀然一酸,潤玉瘦得幾乎只剩一把骨頭了。
“我……不想恨你了。”
潤玉猛地抬頭看向生比他高了半頭的弟弟:“啊?”
我已做好被你恨到魂歸天地不得好死的準(zhǔn)備,可原諒竟來得如此突然輕易嗎?旭鳳撞上一對晶亮的眸子,里面閃著惶然、不解、怔仲和無措,傻乎乎的直叫他想笑又想哭。
“我……”
“兄長,”他打斷他,“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究竟是多么天真多么癡心妄想,要多么無賴多么厚顏無恥,還是要說,
兄長,我們能不能,從頭來過?
“兄長,你我錯(cuò)過良多,誰欠誰對或錯(cuò)總歸是說不清楚,到而今,父帝母神錦覓,還有你的……你的母神,都已不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了。旭鳳癡心妄想,你可愿放下過往,與我從頭來過?”
“……好?!?/p>
這天界至尊此刻竟露出曾經(jīng)的火神才有的笑容,幾乎要把潤玉灼傷。
“你的傷……是旭鳳不知輕重,我一定全都給你醫(yī)好,我這就去找岐黃要的仙藥靈草?!?/p>
最好“……好?!?/p>
“我,我以后再不傷你了,那些怨與恨,我們都忘了吧?!?/p>
潤玉笑了:“……好。”
從頭來過——多么天真可笑。旭鳳,若這就是你的夢,那我便陪你如此大醉一場吧。
此日后旭鳳竟當(dāng)真不再折辱潤玉,除了處理天界政務(wù)便是四處搜羅六界的仙藥靈草,他不再為難潤玉,卻開始覺得不好意思看到他,所以只在潤玉睡去的時(shí)候去看他,沉沉注視他,要么就只在岐黃為潤玉調(diào)養(yǎng)的時(shí)候陪著他。
自然,這一切卻不過是旭鳳一廂情愿的“從頭來過”和不為難。對于潤玉來說,本就因傷痛和恐懼覺得難挨,夜里被旭鳳直直注視著簡直驚悚緊張得很,于是每夜旭鳳來看他一夜,潤玉便要一動(dòng)不動(dòng)“閉目養(yǎng)神”一夜。
甚至于潤玉都懷疑旭鳳是不是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欺辱他而已,岐黃為其調(diào)養(yǎng)五內(nèi),還要外治傷口,旭鳳偏挑這時(shí)候做出暗沉的死人臉,把他清理傷口、服藥敷藥時(shí)的狼狽樣子全都看去。須知,于旭鳳來說,那是對潤玉傷勢的關(guān)心,但對潤玉而言,卻是被看盡軟弱的無能為力。
這日旭鳳又來看潤玉療傷,潤玉最近越發(fā)覺得旭鳳眼神過于炙熱甚至于愈來愈烈。
“旭鳳……”
“潤玉……”
兩個(gè)人都有些尷尬。潤玉先開口:
“你先說吧。”
“……我聽聞蠻荒之地巖焱大漠有炎海果,是去火毒、養(yǎng)水靈的珍貴藥果,而且味清甜不似苦藥,我打算為你摘來,所以一兩天大概不能再過來陪你了。”
潤玉暗暗舒了口氣。
“好,蠻荒混亂危險(xiǎn),你千萬小心,不著急來璇璣宮,你便是輕易采了藥果也一定路遠(yuǎn)疲憊,注意休息調(diào)養(yǎng)。”
旭鳳也像潤玉一筆帶過自己受過的苦痛時(shí)那樣淡笑了兩聲:“無礙?!?/p>
相同的是言語中透出來的不在意,不同的是旭鳳與生俱來的驕傲和潤玉歷盡千帆后的滄桑。
潤玉忽然覺得,他們之間除了仇恨糾葛好像還隔著千萬年,無比遙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