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轉(zhuǎn)瞬即逝。蓮?fù)け韧粘练€(wěn)了許多,盈盈也長大了許多,我雖不曾有許多變化,卻是比往日更加多愁善感。
盈盈是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我告訴她在教中若有看上的人,便盡管說,我定替她做主,她只紅著臉說沒有。我于是說過些日子許她自由出入教中,無論將來嫁什么人我都不反對,她這才謝恩。
時候我回憶起那時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異樣,當(dāng)時卻不曾細想。
半月來我忙于處理教中事務(wù),少有時間去看蓮?fù)?,也沒實現(xiàn)給盈盈的承諾。難得一日閑下,我便拿了其他門派送來的青瓷蓮花瓶去找蓮?fù)ぁ?/p>
未至門前,我便感到有些不對,房中一定有其他人——習(xí)武之人的氣息,不會錯。我收斂了氣息,聽房中人的對話。
過了許久,我才聽見蓮?fù)さ穆曇簦骸皩Σ黄?,我已?jīng)有愛的人了?!?/p>
“好你個楊蓮?fù)ぃ垢覔嵛业囊??!甭犞瘹饧睌牡穆曇?,我的心頓時涼了一半。“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竟然不......不,不對!你每天只和東方不敗待在一起。莫非,莫非你竟然會愛上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妖?”
“住口!我不許你這樣說他!”我從沒有聽到過蓮?fù)び眠@樣的語氣說話。在我心里,他永遠都是溫文爾雅的,極少動怒。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真是可笑,我任盈盈竟比不上一個閹人!”任盈盈一掌打向房門,于是看見了站在門外的我。她的表情瞬間由憤怒變?yōu)轶@愕,繼而是嫉妒的驚恐。
我的目光從她身上滑過,將她驚恐的表情刻在腦海中,隨即望向仍是盛怒的蓮?fù)ぁ?/p>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住了。我未動,她不敢動,他也不動。
良久,我終于開口。
“盈盈,如今你也不小了,該出去見見世面。我予你赤色令牌,一次可調(diào)動一個分堂的人馬,免得我堂堂神教的大小姐在外受人欺侮?!?/p>
她頓時驚呆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也許在她心里,此刻我就該手起刀落的??晌业降走€是不夠心狠。
我又向前一步,她已忘了躲閃。我拿出赤色令牌,放在她手里。
“孩子,你還年輕。有太多事情,你還看不懂?!?/p>
任盈盈終于醒悟我是真心放她走,唯恐我后悔,連謝恩也省了,踉踉蹌蹌的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蓮?fù)ひ采云脚猓瑔枺骸敖讨骶瓦@樣放她走?”
我苦笑,“這是我欠她的?!庇值溃八讲耪f的,可是......”
他沉默許久,才用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音道:“若我說是,又能怎樣?”
“此話,當(dāng)真?”我的聲音竟有些許顫抖,“你真能不介意我的身份?”
“蓮?fù)讨?,癡心一片。蓮?fù)げ辉诤踅讨魇鞘裁慈?,什么身份。無論教主您是好是壞,待我如何,蓮?fù)讨鞯男?,都絕不會改變?!币蝗缥页跻娝前悖瑘远ǖ恼Z氣,有著令人心安的神奇力量。
“你......”此刻我百感交集,已無法用語言形容。我視他為知己、摯友、親人,但獨獨不是愛人。打從我走上這條復(fù)仇之路,就不曾想過會有這樣一天。愛,這個字,十年來,我從未想過。但我卻知道,有的人,一旦錯過,就再不會出現(xiàn)了。
“教主,若是蓮?fù)っ胺噶四悖復(fù)じ试敢运乐x罪。”那一刻,我陡然添了幾分怒意。他是在賭,用性命做賭注,賭我對他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感情。我很氣憤,真的。不曾想這三年來,他竟還這般幼稚,如何去面對江湖中那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但,他贏了。不單贏了我的承諾,還贏了我的心。
此刻,他就跪在我的面前,低著頭,不敢看我,也不再有所動作。
我已不記得是多久之后,直急得他額頭已沁出細密的汗珠。是了,他素來身子弱,經(jīng)不起這般久跪。我暗暗自責(zé),憐惜的上前攙他起身。方才松手,雙腿已是麻木的他便失去平衡。我連忙去扶,他便跌入我的懷中。是他獨有的溫度,雖是炎炎烈日,仍是清涼。好想將自己的體溫,也分予他一些。淡淡的體香,幾乎亂了我的心神。我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急促而虛弱。
好想一直這樣抱著他,卻不能夠。我只待他站穩(wěn),便輕輕將他推開。
“你......還好罷?!蔽抑贿@樣問。
“教主......”他盯住我的眼,似是詢問,又似已得到了答案。
“喚我不敗,便好。”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而他似是更甚于我?!吧彽?,你若真心對我,我斷不會辜負于你。”
“教.....不敗,蓮?fù)び诖肆⑹?,縱海枯石爛,此情不變。若有來世,我定不負前世不負卿?!?/p>
“不負前事不負卿?!?/p>
既與他坐實了身份,我亦無所顧慮,令全教上下尋醫(yī)問藥。自己教他習(xí)武,不求他能學(xué)有所成,只為強身健體。教中有略通醫(yī)術(shù)的人,奉上養(yǎng)顏補氣的藥方,令蓮弟日日復(fù)用。一年后,我見他頑疾已略有起色,便有心帶他去遠處游玩。他自是欣喜,我便交代下教中任務(wù),令各長老協(xié)商決策。又處理了重要的公文事項,準(zhǔn)備外出所需。
那日清晨,正是約定出發(fā)的時候,車已備好,蓮弟已在等我。過了約定的時間,他便去我房中,不想竟無人。
彼時我在任盈盈的房中。那日我予她赤色令牌,她便連夜離開,自此杳無音信。我換了暗紅的長裙,是我昔日命人為她裁制的,質(zhì)地昂貴,式樣華美,每個細節(jié)都制的天衣無縫??上幌矚g,一次也不曾穿過。珍珠玉鳳釵,翡翠金步搖,是近年來分教所貢,我統(tǒng)統(tǒng)交予她,卻不曾見她戴過。
不多時蓮弟便找到這里,頓時震驚。我轉(zhuǎn)過身,含著笑看他有幾分失態(tài)的表情。天賜我花容月貌,縱歲月如刀催人老,竟只為我平添幾分風(fēng)韻。雖不及蓮弟的傾國傾城,亦可稱是風(fēng)華絕代。無需粉黛,已足令眾生驚嘆。
“不敗,你,你怎么......”蓮弟有些語無倫次。
“蓮弟,喜歡嗎?”我笑,許是十分妖嬈,“我的樣子,美嗎?”
“......很美??墒?.....你為何打扮成這樣?”他很是不解。
“出門在外,若我做平日裝束,要叫旁人怎樣評說?”我這樣說。
“也對?!彼屓?。
沒帶多少累贅的東西,只拿了不重的銀兩,兩身換洗衣物。取了輕便的長鞭系在腰間,不曾帶其他武器。倒是頭上的裝飾重得緊。
我本是欲到江南去的,那里的環(huán)境好、氣候也適宜,極適合蓮弟休養(yǎng)的。而我們并不急著趕路,加之蓮弟事事好奇,往往每走不遠,便要在各個城中轉(zhuǎn)上許久。反正是出來散心的,教中諸事又已安排妥當(dāng),晚些回去也無妨,只要蓮弟高興便好。
那日,蓮弟聽聞當(dāng)?shù)氐暮苫ê苊?,便拉我去看?;ㄗ允敲赖模峙c蓮弟同名。蓮弟正懊悔未帶丹青,不能將這美景留下,我便察覺到不遠處有人打斗,功力波動很是厲害。我將蓮弟留在安全地方,囑咐他小心,運了輕功飛去。
到了近處我才看清,竟是十?dāng)?shù)人在圍攻一人,那十?dāng)?shù)人皆身手不凡,中間那人更是武功了得,以一當(dāng)十而不落下風(fēng),只是欲突出重圍亦是不能。再仔細一瞧,那被圍攻的女子,不正是任盈盈嗎?一年不見,這丫頭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了,打扮也正派,全不似我教中人。只是昔日不曾注意,她的武功已這般出眾了。料這許多年來,是我疏忽了。
略想此番,我便縱身一躍,落在人群中央,片刻工夫那十?dāng)?shù)人便已僅存尸骨。
我留給任盈盈的僅是背影,她像是被我的功力鎮(zhèn)住了。半晌才猛然發(fā)覺我似是有些面熟,這想法嚇得她連連退后?!澳?,你是東方不敗?”她試探道。
我本想問她近況如何,然念及蓮弟安危,又猜她定是不愿見我的,便干脆利落的回答,“不是?!?/p>
我回到蓮弟所在之處,他連忙迎上來,“不敗你終于回來了。”
“怎么?”我笑,“你擔(dān)心我?可是信不過我的武功?”
“當(dāng)然不是?!彼忉?。
“我就知道,你當(dāng)然不會擔(dān)心我了?!蔽议_他玩笑。
“你......討厭。”他也笑了。
他忘了問我去做什么,我也不說。
未至江南,便有分堂的堂主來找我,帶著教中傳來的密報。說的是近日有人與我教公然挑釁。又有十幾個歹人潛入我教,已被殺,我教死傷數(shù)十人。最后是任盈盈回到教中,非要見我。知我不在教中,便要求參與教中決策,眾人不服,將她軟禁了,不知該如何處置。
我當(dāng)即批復(fù):拒任盈盈決策之請,可由其自行決定去留,爾等勿礙。厚葬死者,傷者自行去留。
又與蓮弟在分堂住了大半個月,才收到童長老寄言:尊教主圣諭,事已辦妥。
我笑,童長老果然了解我,替我暗中監(jiān)視任盈盈。如此回復(fù),便是她已離開了。